一场雪
伍万里
年边的雪来的正是时侯,早了,薄而无味,迟了,衰而有憾。所以我喜欢此时的雪,不,这个年纪不叫喜欢了。更准确的说,更喜欢体味此时雪来的韵味和气质了。
此时的雪,下得有些适时。这个暖冬,感知神经已不敏感的我麻木于四季更迭,疏忽了流年似水。而她的到来,让我立即感知四季的冷暖,和生命匆匆的荒芜和悄悄的萌动。
此时的雪,下得有些快乐。多少年来,一直埋在内心孩子的快乐一一儿时的我,总是盼望雪花的到来。记得,儿时的雪总是下在年边岁末——春节来临之际。她是天空的发梢,带给我的不是冬的寒冷和肃杀,而是无边的喜悦和快乐。
此时的雪,下得有些温暖。她让我回到往日记忆中,仿佛看到老家屋顶如棉被般厚厚雪层上弥漫着的暖暖的水蒸汽,和屋内红红的灶火边母亲忙碌的身影。堂屋八仙桌旁,私塾出生的父亲写得一手好字,每年春节都有左邻右舍送来红纸求写春联,父亲总是欣然接受,不为所累。年幼的我,在一旁努力帮忙,或挽袖磨墨,或接铺父亲写好的春联,父子俩完全忘记了数九寒冬,乐在其中。后来,稍微长大的我,就在父亲的指导下,就象后来我指导年幼的儿子一样,裁纸叠格,备笔研墨,有模有样地写起来,字虽稚嫩,但在当时文化落后的小镇也能挂上门窗。在那物质贫乏的日子,让这样的雪天那么的温馨幸福,至今那撰写春联浓浓的墨香仿佛仍然萦绕在指尖。
此时的雪,下得有些惆怅。雪依然是那样的雪,天地依然是那样的天地。雪花清纯,天地不老。而我却没有了那个灶台,没有了那样的春联。时光在不经意的流逝中,生命在无法抗拒的轮回中,渐渐淡化了那股墨香,也远去了那抹暖意。雪花呀,你是天堂的使者,能否告诉我,远在天堂的母亲是否在灶台边准备着年夜饭,父亲在八仙桌旁挥毫泼墨呢?
此时的雪,下得有些伤感。我知道,这场雪后,很快让我们有的是才喜门堆巷积,可惜迤逦消残的遗憾,她在青草的指尖香消玉殒时,春绕天涯,水绕天涯,滋润了的大地,滋润了万物,也滋润了父亲母亲墓前的草地和墓后的松柏。但是在往年这个雪花飞扬的时侯,回家过年成了我心灵朝圣般的仪式,迎着寒冷一路向家,无论风多大,雪多大。而此时,虽身在自已的小家中,却恍若乱山残雪夜,孤独异乡人了。因为母亲离开我多年了,而父亲也在刚刚离开的一年的夏天离开了我。这个春节已经和以往的春节不一样了,只有这年边的雪依然一样。
窗外的雪,仍在纷纷扬扬。世界将以这样一场隆重的仪式进行着辞旧迎新的交接,却无法关闭我思念的大门,往事纷纷扬扬。我也要象这场雪一样,在时光的长河中,以短暂的精彩华丽地表达对逝者不舍的眷恋和敬意,也展现我们所有生者的坚强和高贵。
作者简介:伍万里,安徽无为人,警察,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警察协会会员。喜欢业余写作,阅读,运动。著有个人专集《边缘警察》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