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滔滔:找老师,就该找木头这样的好老师

文摘   2025-01-22 11:39   河南  

木头是个好老师,是因为,他把孩子当做一个有尊严有价值有自由的人,来对待。





写在前面:


木头老师,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老师。


曾经的全国奥数金牌教练,政府官员,学校的管理者,教育大V,咨询专家。现在自己创业,是一家面向未来的教育机构的负责人。


我和木头老师,有三次深入的交流。


一次,是在新疆,我们一起自驾游。


有天,我们要穿越一片沙漠,整个路程有几百公里,三四个小时。我开车,为了缓解驾驶的枯燥,我对坐在副驾的木头说,要不,我作为记者,采访你一下吧。


木头顿时也兴奋起来,说,好啊,我们就敞开聊聊。


于是,我们就从他的少年开始聊起。聊到他怎样当了老师,当了很优秀的老师。也聊到他学而优则仕,当了政府官员。后来,他怎样又回到教育领域,从家乡到广东,继续探索教育的这几十年的经历。


第二次,是在前不久的那次直播。我当时在葡萄牙里斯本,木头在广东,我们在线上,痛快淋漓地畅聊了两个多小时——严重拖堂。


下面的这篇文字,就是这次直播的整理——大家可以通过我们的对谈,了解下木头老师的教育理念。


第三次,就是现在了。


我此刻,就在佛山的悦谷学习社区,参加一个“教育部落”的活动。我们本来是一个很轻松的聚会。结果,大家刚从各地飞到佛山,一到悦谷,就畅聊上了。


有尊敬的杨东平老师,有先锋的崔涛,有安格的鹃涓,有钱志龙博士,有交大创新导师往佳粱……说实话,比参加教育论坛,聊的还严肃,还深刻,还投入。


从大学是否消亡,到AI会改变的世界;从教育的本质,到个案的故事……


每天都在激烈地思考和碰撞,收获颇丰。


这些交流,让我越来越多的了解了悦谷,了解了木头老师。


这三次的交流,我们会陆续整理出来,跟大家分享。


这次呢,就分享我和木头老师,在线上对谈的内容。


在这里呢,我想先告诉下,这三次的交流,我的一个非常深刻的感受,就是:学习,就应该像悦谷这样学;找老师,就应该找木头这样的好老师。



在过去的十年,中国家庭的主旋律还是“卷”。家长们向教育者提的最多的问题是:我家孩子应该上什么学校?报什么特长班?参加什么竞赛?读什么专业?考研读博怎样规划?怎样爬藤读名校?……


但现实呢?


文凭在贬值,急速地贬值,我们应对的方式,绝不应该是水涨船高——大家被逼地都去拿了博士才去工作,而学校拼了命地去增加硕士博士点儿。


最后呢,社会上的工作机会,还是那些——博士们,还要一起去争抢保安和快递员。



未来已来。


AI正在干掉坐在电脑前的所有人,就像汽车当年干掉马车一样无情。


再加上少子化,让我们必须重新思考教育:人类的手脚身体和大脑,被机器和人工智能替代,而我们的人越来越少,那么,我们每个人,为什么活着,应该怎样活着;我们应该怎样学习,应该怎样工作?


必须!


作为曾经的奥数金牌教练、体制内高级教师与校长、多年的创新教育引路人,木头老师对此很有发言权。


他说,传统的强制型教育终将消亡,自由教育才是大势所趋。


对谈:白滔滔VS黄杰(下文简称“白”VS“木头”)



01 

 “强制教育即将消亡”


白:前不久,我跟木头老师一起参加了“中国教育三十人论坛”。听木头老师做的专题演讲,很过瘾,但没听够。这次,我们继续聊聊,这个教育,最大的问题在哪里?我们家长,该怎样面对教育的变化?


木头:我第一句想到的话是:不要把教育这个词神化。教育跟很多服务行业一样,它仅仅是给需要成长的人提供某领域或学科的支持而已。


第二,教育的大前提是:学习者自己有成长需求,或者说有学习需求。


第三,工业化时代已经过去了,我们到了信息网络时代,一只脚已经踏进了AI时代。


在三十人教育论坛年会上,有一个口号说:应试教育即将消亡。对这句话我一半支持。我觉得更准确的是——强制教育即将消亡。


白:对木头老师说的这三点,我恰好也有三个观察来呼应。


第一:时代变了,我们要不要变?最近看许知远写的梁启超传记,其中提到梁启超回乡的见闻:虽然科举在变革中被取消了,但老家的人们足足过了十几二十年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梁启超跟乡亲们说,现在没有科举了,我们有新学校了,学的是科学知识。但乡亲们都说你不要乱讲,没有科举还得了?


所以,他们依然让自己的孩子们去读四书五经,还要准备去考秀才……这就是教育惯性。


当年,因为信息传达不畅,科举停不下来。但今天,信息传达无阻,我们的教育“惯性”也停不下来。有人依然觉得:我不参加标准化考试,不按某种规则被录取,没有一个被别人承认的东西,就靠自己学习,那还叫教育吗?让孩子们自己去学习,不是乱套了吗?


在梁启超的时代,会有老百姓觉得三字经百家姓比数学物理化学,比ABC稳妥。放在现在很多家长身上也适用——我们教育工作者看到未来已来,但几千年思维惯性造成的阻力也很大。


第二个是文凭主义。从经济学的角度看,谁在维护文凭主义?


当然是既得利益者,他们不希望让文凭贬值,所以一再强调学历很重要,考证很重要,毕业证很重要,某个学位很重要——我可以给你提供获得这些所有的服务:你学习不好?我有补习班;你哪个科目好?我办个竞赛,可以让你有渠道升入更好的学校……这是一个巨大的产业链。


第三点,我们不要成为受害者。在这样一个时代变局里,我们还在用去应对科举的方式学习,我们用的产品还是上一个时代的产品,我们还倾尽全力地在上面付出了时间、精力、金钱乃至健康、心力的代价。


有一天,如果时代的大潮真的到来,那些维护文凭主义的人在新赛道里找到了商机,他们会干嘛?第二天就会告诉你——文凭一文钱不值。可是受害的人是谁?

我们后面的十年二十年,就是我们孩子所面临的一生。所以教育的Flag肯定不能一年一年来立,它一定是5年10年,我们的孩子这一代一定是20年——考上大学不是终点,甚至读完博士也不算完,他一定是终身的学习。



前几天同事问我,2025年到了,要不要写一篇新年贺词?我犹豫了半天没写。


我其实特别希望给大家讲一些关于祝福的希望的话,但作为教育者,我们更愿意讲一些没有被意识到的危机,我们应该有一种危机感,应该做出改变。



02

金牌奥数教练,突然觉得自己对不起学生


白:木头老师的经历很丰富,曾经是金牌奥数名师,也是体制内学校的管理者,后来又从传统教育中跳出来,成为创新教育的践行者,这其中有哪些探索历程可以分享?


木头:我第一段工作是1990年开始的,那时我18岁,刚从赣州师范学校毕业。


我出来工作之后,因为多才多艺,也容易吸引孩子跟我交流。刚开始做老师的一两年,真是幸福满满。我喜欢带着学生一起玩:音乐,画画,乒乓球、足球、篮球……


但那个时候开始,各种名目的竞赛就渐渐凸显出来了,其中就包括火遍全国的奥数。


我能感觉到教育在变味,但作为一个刚出道的新老师,我也没有多少教育学或心理学积淀,于是只能融入大环境,把自己变成一个帮孩子们搞定数学竞赛的教练。


对于这种竞赛制度的弊端,我那会是真没有认知。只知道我一股脑地扎进去,培养出数学天才。


方法也很简单:一是安排孩子们拼命刷题;二是争分夺秒提前教。


比如给小学生提前讲中学的题。这两招被沿用至今,可见粗暴但有用。


我是第一批国家数学奥林匹克教练,最“辉煌”的时候是1996年,我带了11个孩子参加全国奥数总决赛——这都是我精挑细选且严格训练出来的孩子,已经具备非常强的数学能力。


结果也如我所愿,这11个孩子中,7个人拿到了120分满分,4个人只错了一道题,就是有7个特等奖,4个一等奖。


白:木头老师如果一直沿着这条路做到现在,一定会成为奥数这个赛道的大师级人物,身价百倍。所以,我很好奇三件事:


一是你为什么没有把奥数这件事继续做大做强,反而选择了离场?


二是当年你会选什么样的孩子来培养,哪些孩子适合在这种竞技场上出成绩?


三是这些孩子出成绩之后,未来的发展是什么样的?能不能成为某个行业的拔尖人才,成为对国家社会有贡献的人?


木头:先说我什么会跳出来。


我这个人从小调皮捣蛋,换个角度看,就是内心非常崇尚自由的。所以,教育这条路,如果是这样(奥数模式)走法,不符合我的性格。


奥数的教育方法,就是死命刷题,魔鬼式训练。


我举个例子,当年为了训练这些孩子的专注力,我在教室后面装了两个大喇叭——现在想起来非常搞笑是不是?我还曾经在赶集的日子里,带孩子们到集市上找一个地方,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环境下,每个人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一张试卷。


你想,孩子的本性是什么?天真烂漫,玩性很重。这种高强度的训练,跟孩子的天性一定会发生严重的碰撞。


其次,你刚才问,孩子们出了成绩,是不是未来能为国家社会做更多贡献呢?——我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我回过头来看,那种教育方式就是违背人性,违背孩子天性的。


不是每一个天才都是乖乖仔,他一定会跟你对抗。像我这么有魅力的、琴棋书画样样都能亮一手的老师,孩子们最初都是喜欢我的,仰慕我的,但渐渐也会变化——你以为他们变得尊重你,但其实是在害怕你,可能心里还会恨你。


而且,坦白说,我曾经就是个既得利益者,没有人像我这样,三年五年就能破格成为高级教师,成为学校领导,拿的奖金也是最多的,但我的内心也是矛盾的。对于老师这项工作的乏味感,也与日俱增。


我在告别教师这个职业时,曾经也是自得的,有成就感的——我是当地人才库排名前十的老师,我对得起我的良心,对得起我的付出,对得起我教过的每一个孩子。


但是在我进入第二个职业之后,我被现实啪啪打脸。这次打脸来得这么突然,也彻底改变了我后续的人生探索道路。


不当老师以后,我就去了政府部门,成了一名官员。那时候官员不是经常下乡么,就在一次下乡的过程中,我遇到了一个学生——恰恰是1996年夺取总冠军的11人其中之一,在我心目中,这个孩子也是11人中最具数学天赋的。


我远远地看到,他跟他的父亲一人挑着一担大粪走过来。我相信他们都看到我了,如果照以往的情形,早就上来跟我打招呼了对吧。但这次他们就像没看见我一样,迅速走进了一处果园——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家的果园。


这让我很诧异,事后在村里一了解,原来这个孩子已经辍学几个月了。


这是我第一次对我教过的学生(未来发展)有了强烈的预感——肯定有问题,而且一定是我的问题。


后续我对这11个孩子的去向都做了追踪,发现其中只有4个孩子上了高中,好几个孩子都辍学了。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4个上高中的孩子里,没有一个选择理科。最后,4个人中只有两个考上了大学,都是文科生。

每次跟人分享这段往事,我是难受的,非常难受。


以我当年对于教育的浅显理解,我不知道是哪些因素导致的(这个结果),但是我能感觉,我那种强化式的奥数训练可能与此有关。


我们以为某个阶段培养出的所谓天才,真的能在这个领域成为社会栋梁吗?


明显不成立。


白:现在,很多家长和老师都仍觉得孩子玩耍不重要,觉得孩子就该吃苦刷题提前学习,觉得孩子为了获得短期成绩可以违背天性。


有这样想法的人,都不妨听听木头老师的这段经历,去了解一下那些奥数金牌获得者后续的生活。



03

“教育最大的灾难是什么”


白:木头老师学生的故事,让我深有同感。我就是一个曾被当做“天才”培养的孩子。


上小学的时候,我就莫名其妙地从正常的教育体系里被抽出来,放进一个类似天才班的地方。这个班里的十几个孩子,是不跟着大家上普通课程的,是专门给我们编的教材,专门有个老师团队来教。


学校跟家长说,你家孩子太优秀了,所以要跟优等生放在一起,让最优秀的老师来教。家长很高兴,我们也很自豪。不过在竞赛获奖之后,学校这个制度没有执行下去,我就又回到了传统的体系里。但因为提前学得太多了,老师讲的我不用听都能考满分。


上中学的时候,我又被学校挑中,去参加全国化学竞赛。于是整个暑假,我们被校长亲自带着集中训练,从早到晚,都只学一门化学。


两个月里,不要说初高中的题,甚至大学的题我们都刷过。现在回过头看,不知该说庆幸还是注定,我这次没有获得很好的竞赛成绩,就又回到了传统的体系里面,以很高的分数,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但高中却成了分界线——我的理科成绩一落千丈。后来勉强上了大学,学机械,怎么都学不动,我甚至还被退学……弯路走得太多了。


我后来才发现,教育学上的“天花板效应”这个概念,简直就是我学生生涯的最佳诠释。


所谓天花板效应,就是如果我们让孩子“过早过强”的学习,短期内学科成绩是一定会上升的,可能会大大超越同龄孩子水平。但是孩子的思维水平会过早抵达某个领域的天花板,从此再也突破不了,甚至,出现再也学不了的情况。


就像我在中小学理科竞赛的表现一样,十二三岁就到了天花板,再也突破不了,就算勉强能应付高中,上大学以后就跟不上了。


还有一个比喻,更容易理解。就像我们觉得牛肉好吃,就每天都给孩子吃牛肉,一天三顿都大量地吃牛肉,结果呢,把孩子给吃吐了,这辈子就再也不吃牛肉了。


我相信现在的教育工作者里,仍然有大量的各科老师,用着“过早过强”的陈旧方法——去破坏孩子的思维和兴趣。


所以,我们希望更多的老师能把经验和感想分享出来,让更多的家长和老师们知道,当我们面对竞争型教育的时候,如何在眼前的成绩和一生的价值之间做衡量做取舍。


木头:每个人都要经历一个漫长的认知成长过程,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竞争,在这个社会客观存在。但竞争性教育不该是客观存在。社会的良性竞争,是指当我们每一个人具备能力的时候,在某个领域能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


对于成长中的孩子来说,如果过早把他们拉进这种竞争的氛围,就像奥数一样,你认为可以提升孩子的逻辑力、思维力和数学能力,你认为可以激发孩子的兴趣和潜能,你认为孩子后续凭这些可以获得优质的教育资源,甚至很多人认为要早点培养孩子的竞争意识或者抗压能力……结果往往事与愿违,让孩子触碰到了“天花板”。


杨东平老师在2009年写过一篇文章,叫做《打倒万恶的奥数教育》。这篇文章给杨老师招来了很多攻击。有一部分人把这篇文章误解为攻击奥数,其实它攻击的不是奥数本身,而奥数教育,这是两个概念。


如果说孩子对数学极其感兴趣,还具备这方面的天赋,其实很多时候,你根本不用教,这样反而不会破坏他的原动力。他真的不需要你拿什么金牌、奖金等荣誉激励。


一个真正的数学天才,会享受学习,会享受挑战数学题的每一个过程。


白:对。我小时候本来很喜欢数学,都是自己找题做的。但自从参加竞赛培训以后,我再也不要主动做题了。


木头:没有一个诺贝尔得主会冲拿奖去钻研某个领域,所谓“培养诺奖得主”是非常荒唐的。


在竞争教育体系里,我们认为的那些培养孩子逻辑、思维、抗压、潜能等想象,恰恰会让我们不断干傻事。


亚里士多德说,人生而好奇。教育的第一性原理,一定是让一个人的好奇心、探索欲得到保护。这就叫做教育驱动力。


如果一个人的成长都是靠外力,或者由外力占主导的话,就像是从外部打破一枚鸡蛋一样,蛋里的小鸡一定会死的。让小鸡破壳而出的力量,一定是内生的。

竞争教育,一定会导向功利化,而功利化则一定会导致苦逼教育。


所谓苦逼教育,就是我们早早告诉孩子——“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


这套理论放到古代还情有可原,毕竟时代有局限性。但现代还要遵循这些功利教育思想,一定会带来灾难。


最大的灾难是什么?我们的孩子已经对未来不再期待。


我们一边向孩子鼓吹“活到老,学到老”,一边又不断告诉孩子学习就是苦的——那岂不是“活到老,苦到老”?



功利化教育的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让孩子丧失成长的乐趣。


你去想想,为什么现在厌学厌校的孩子越来越多?而且更让人寒心的是趋向低龄化——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已经厌学了。


白:我有次去深圳的时候,一个两岁孩子的家长跟我说,他家孩子要上一个培养奥数的思维班,叫奥数占坑班——不上这个奥数班,以后就不能报小学的奥数班。


木头老师你能想象吗?两岁的孩子要开始学奥数?!幼儿园就要办奥数班了?!


如果奥数让一个才刚刚会走路的孩子就开始厌倦学习,他将来怎么可能不变成讨厌数学、讨厌学习,讨厌老师,讨厌这个世界的人呢?



04

“孩子们根本不用你操心”


白:刚才我们讲了强制教育和竞争型教育对孩子的伤害,但说到给孩子自由空间,很多家长都会有疑虑,比如:


第一、如果我们不给孩子(安排)强制性的学习,孩子肯定每天要么躺平睡觉,要么就是整天打游戏。未成年的小孩是没有自制力的,最后一定会学坏。家长选择放任,会不会耽误孩子的学习黄金期?


第二、我们如果不给孩子一个标准化的测评,谁知道他学得好不好,他(的成绩)怎么才能得到社会上的承认?


木头老师现在做的事,能让家长打消这两个疑虑吗?


木头:要回答这个问题,还是要简单介绍一下我选的道路。


我现在创办了“悦谷学习社区”,这里践行的理念跟强制教育恰好相反,我们可以把它叫做自主教育。我们也是国内唯一加入了“世界自主教育联盟”的社区。


我为什么会走上这条路?当年我离开学校,转行成为官员,但你觉得我这个人适合做官吗(笑)?当然不适合。三年之后,我就跟同学下海做企业去了。但我这个人适合做老板吗(笑)?当然不合适。


经历了教书、做官、经商一通下来之后,我陷入了停滞期。


老友给了我一个方向——回头去做老师。


我对他说:就算你认为我适合做老师,我也不能、不想再做当年那样的老师。


我花了两年时间,搜集关于教育的所有信息,四处访学,去看很多厉害的学校,厉害的校长,特级教师等等。


两年下来,我有痛苦的地方——我发现不单单是我曾经做过糟糕的教育,原来99%的老师都是这么干的。


但也有让人欣喜的地方——我遇到过真正的民间教育高人,走进他们的课堂,跟他们交流,听他们讲教育本应该怎么样;我真正接触了大量当时最优秀的教育书籍,了解了现代教育思维三大奠基石,阅读了柏拉图,卢梭,杜威;我也了解到了更多的教育模式,比如蒙台梭利教育、华德福教育等等……


这个寻找的过程,让我迅速形成了对教育的三个追问:


什么样的教育能尊重人的独特性?


只有回答了这个问题,才有可能把教育拉回到“帮助孩子成长”这么一个话题上来。我认为,教育第一性原理,就是“什么样的教育能够保护孩子的好奇心、求知欲、探索欲、创造力等等”。


什么样的人适合做教育?


在这两年中,我看到过很多课上得很好的老师,也看到过上得很“差”的老师。这里的“差”要加引号,他们并不是“坏”老师。


我在一个偏远乡村见到过一个老师,也是教数学的,上课非常简单,上来就告诉孩子学习任务是什么,大家可以看书,也可以组成小组讨论答案,不懂的再来找老师。只要完成任务,孩子就可以想干啥就干啥,只一条要求是不干扰别人,想打球的,也可以去外面打。


在传统教育体系里,这样的老师不可能评上优秀教师,也不可能去参与优质课程评比,但这种教育给我很大的震撼。而且在课间跟孩子们聊数学的时候,我发现他们的数学素养是很高的。


什么样的环境适合做教育?这一条的关键在于,掌握教育话语权的人是谁。


这三个教育追问,是我在接触到自主教育之前找不到答案的,没有任何一个教育理念和教育模式能很好地回答的。


我非常清楚记得那一天,2002年12月10号,当朋友把《夏山学校》这本书推荐给我,我才对这三个追问有了相对满意的答案。


就这样,我觉得我可以回到教育这个领域,我想成为“夏山学校”里描述的老师。


当我决定做自主教育的时候,我在教育里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自己了——我重新思考了自己和教育的关系,重新思考了我跟孩子们的关系,重新思考了教与学的关系。


伊万·伊利奇的《去学校化社会》,也给了我不少启发。


一旦我们去重新思考教与学的关系时,一个答案就浮出水面了:


我们现在的教育机制是建立在什么假设上面的?——是认为“教”才能“学好”。


教育的本质应该是反过来——我想“学”才需要“教”。


天下没有不想学的孩子,只是这个“学”字需要重新定义。


认为工业时代的学校班级授课制才叫真正的“学”,是让教育变得糟糕的最大假设。


白:在悦谷社区,“教”和“学”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木头:我和孩子们是“共建共学”的关系。


比如我带的班里有8个小组,每学期教材发下来,每个小组都会认领一个自己感兴趣的章节,任务是先把它学会,然后下一步是把班上所有同学都教会。


你会发现,当孩子把自己学会的东西分享出来的时候,而且还要不断面对同学咨询的时候,这种学习充满着乐趣,充满着非常高的参与度,以及很多新奇的想法。


当孩子用他们的好奇心、他们的投入度,进行即便是规定的学习任务的时候,他们都是创意无限的。


而你,只要站在一个欣赏者的角度就好。当然,他们遇到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时,你可以提供支持。


在这个过程中,你觉得老师需要花大量时间备课吗?需要花大量时间布置作业批改作业吗?需要花大量时间表扬孩子或批评孩子吗?当然不用。


说实话,我大量时间都会放在给家长做工作上,告诉他们,“孩子根本不用你操心”。


我曾对一批小升初的孩子说过,我们从来不布置课外作业,所有问题必须在课堂解决,理由很简单,如果小学的数学也需要靠刷题,靠压榨课外时间才能学好的话,你们到了初高中怎么办?


所以我想告诉教育管理者,校长,包括老师:很多时候我们没能力去改变大的问题,但如果我们稍微了解一点教育的本质,稍微了解一点自主教育哲学,我们哪怕给出微小的行动,给孩子们的就是一片蓝天。


我们的悦谷学习社区,定位从来就不是一所“学校”。它是一个自主教育场域,一个提供给极具个性和处于困境中的青少年一个持续的支持、尊重、包容的场域。


悦谷创办8年来,没有出现过一个想逃跑的孩子。因为当他来到这个场域,深入体验之后,会发现,他真的可以每一天都遵照自己的内心去学习和生活,可以对自己的事情说得上话,比如我想参加某个活动,就参加接龙;如果不想参加某个活动,就可以不接龙,也可以拒绝。


我经常讲,悦谷学习社区只做一件事,就是确保每一个人都是在自己挑战和探索自己的人生——没有一个人愿意活在别人的世界里,没有一个人愿意活在别人的期待里,没有一个人愿意过别人定义的人生。


我们成年人都不想这样,何况孩子。


悦谷的孩子有这么几个特征:


第一、他们非常害怕或者讨厌放假。甚至有孩子说,周末是谁发明的,不要周末。


第二、他们的边界特别清晰。他们非常清楚,什么是属于他自己的事情,什么是属于别人的事情,什么是大家一起的事情。


我会告诉孩子们,如果你觉得规则让你讨厌,那么记住两点就够了,这两点就是“社区宪法”,一是不伤害自己,二是不侵犯他人。做到这两点,你所有的决定、所有想做的事都会得到尊重、保护,甚至支持。


我也经常讲,在悦谷,无论你是花5小时放在阅读上面,5小时放在体育运动上,5小时放在音乐上面,还是5个小时放在游戏上,都是同等的。我们不认可“网瘾”这个词,“网瘾”不可怕,可怕的是成人对“网瘾”的评价。


我知道,悦谷的存在,会让一个自信的孩子,一个边界清晰的孩子,一个有责任担当的孩子,在开始迈出人生的脚步的时候无比坚实。



后记


在本文开头,木头老师给家长寄语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神化教育。


在这次对谈结尾,他再一次强调,要把“教育”从神坛上拉下来。


把“教育”从神坛上拉下来,成人要做的事并不多,只要给到孩子一个正常的人类社会,孩子都可以自然习得所有的生活技能,就像学会母语和直立行走一样——没有哪个父母为这些备过课做过精心准备。


至于说正常的人类社会是什么样子的,我相信在孩子的心目当中一定是:值得他长大的成人世界。


要达到这个理想境界,需要所有教育者达成共识:教育不是自上而下的强制学习,不是赢得考试或竞赛的手段,而是一种对学习者的服务与支持,先有学,才有教。


要达到这个理想境界,也需要每个家庭从“内卷”的教育机器中拔出来,不焦虑,不攀比,保护好孩子对世界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给他们自由探索的空间。


在对谈的尾声,我与木头老师约定,我们会不断地去悦谷学习社区探访,亲眼看一看孩子们如何在自由学习中找到快乐,并与童书妈妈的读者分享。敬请期待。


图片来源:悦谷学习社区公众号。

本文根据录音整理,未经访谈者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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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书妈妈三川玲
童书妈妈使命:教育使人类更幸福。 愿景:让幸福教育成为时代主流。 擅长:以读写入道,用阅读写作做幸福的教育。目前已经带领6万名孩子幸福读写,培养5000名读写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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