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当散文｜临川故郡

我出生在这里，抚州市，临川故郡是也。小时候的住址是下沿河路，有个地方叫杨打渔，好多年前这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从小住了17年的地方，那个航务分局的家属院里的几栋小楼早已不复身影，取而代之的是沿河的堤坝，大桥。

我也已很多年没到过这里了，很想看看。几年前，姐夫开车，母亲带着我，孩子她爸爸和我带着女儿，特地绕道去了当年的下沿河路。母亲让姐夫在桥头停车，我有点诧异。下了车，母亲说，下来吧，这儿就是我们以前住的地方。

这儿已经是一座大桥，河似乎宽阔了许多，母亲指给我看，我们以前住的地方，除了桥，还新开发了房产，一点儿旧的模样都寻不见了。我的头脑里快速地放映着旧时的影像，在这里，我根本就找不到旧时的一点儿影子。

所有的都变了。我已经不认识了。小时的家，已经变成了一座大桥。

很多时候，我的梦中，都是17岁之前生活过的地方，梦里的家，都是小时生活过的地方，这栋家属院小楼中的一套两居室。母亲的工作单位是航务分局，分到了一套房，我还记得最开始没有装修时的初样，在那里，我们三姐妹度过了童年的时光。

这个家属院临着抚河，当年的河水清澈，还有鹅卵石铺的堤，踩过去，就可以到河里摸螺蛳，还可以蹲在石头上洗菜、洗衣。母亲的单位有几条船，那是小时我们经常光顾的娱乐场，大船，小舟，还有筏子，有经常停在那儿的，也有出航的。河边是原始天然的一片草甸，那草不浅，里面还藏有蛇呢。草甸中央有一个像地洞一样的，大人们说那里面是蛇的窝，一般都不敢往那边去。草甸再往后，就是造船厂，造船厂的声音在记忆里就是叮当当敲的声音，还有工人的号子。看过大的新船下水，大船下水的时候，我们都跑去看。 工作们赤着上身，嘿哟嘿哟地喊着号子，还喊了很多话，听不太明白，船在像铁轨一样的两根木头轨道上，轨道上涂满了润滑油，工人们拉着船，慢慢地往水中推，喝酒，喊号子，放鞭炮，船前弦已入水，再来，巨大的一声哗啦啦响，大家都欢呼起来，整个船身已入水。

这是试水。试过之后，没有问题了，再有后面的一系列交付使用等程序。新船入水是一件非常值得欢庆的事。好大的一艘船，很是宏伟。

造船厂旁边也是草甸，有一家做年糕的就在这后面住。除了年节，我们都到他家买年糕。他家的生意很红火，作坊里面热气腾腾的，云烟雾绕着，小时候去他家买年糕，有许多人都在排着等候。这家的年糕很好吃。

味道是有记忆的。这种年糕的味道，以及母亲煮的青菜年糕汤，到现在再也没有回味过了。

因为是住河边，河边自然就有堤，记得跑步的时候，会去北门边上的一个长堤，很多人都去那里玩。那儿还有一个大水塔。想起中学时代在那个长堤上跑步的情景。

上小学了，当时学校名叫文昌小学，在文昌桥头边。文昌桥也叫解放桥，是连接城里城外的一座桥，城外是外婆家，城里是我家。文昌桥头有王右军的洗墨池文物旧址。文昌小学后来改名叫抚州第三小学，沿用至今。我在这里上完小学五年级。文昌小学到我家，有大路，也有一条河边的小路可以更快到达。河边的小路，其实就是沿河的堤岸，河边花花草草茂盛得紧，草的深处有一公共厕所，是老旧的那种。在路边，经常可以遇上四脚蛇，学名称作蜥蜴的那种。遇到四脚蛇不可怕，它们并不伤人害人，只是很快地嗖地溜走了。

到河水干旱的季节，河底的沙滩露出来，我们在放学路上，经常会下到沙滩上，在那里奔跑，还捡来木君花的一种植物，从河边住的孤老太太家借来锅子，搭了一个小土灶，煮木君花吃。记得唯一的一次，和姐姐用自创的小锅煎过知了，是什么味道我不记得了，但后来再也没有做过。沙滩是最好玩的记忆，小时候，我放学回家的口袋里总是装满了鹅卵石。还捡过很多方孔币，有的完全沙化了，一捏就成为两半，有的保存完好，大多是清朝的钱币。小河堤路上来，就是水泥路面，上来就是往家里走的路了。中间有几个大的单位，其中就有母亲的单位，有一位姓艾的同学就住在母亲单位后面，我们经常会在大人们下班后，在母亲单位大厅里的大黑板上写写画画，出题做题。

还记得母亲办公室里那种浓郁的复写纸和油印泥的味道，还有账本纸张的味道。母亲单位有食堂，可以蒸饭，我们会用那种军用的小铝饭盒，在那里把饭蒸好。还有热水。

母亲单位的楼梯很高。过了母亲的单位，还是一条水泥大道，旁边有野草，路上有些树，夏天的时候，这路上寂静得只听到知了的叫声。一路回家，是个上坡，再就是一道长长的下坡，我经常那样跑下去。再拐个弯，就是家属楼了，我们家在二层。

在这个长长的下坡上，夏夜的晚上，我们曾经遇到过乘凉的大蛇。它不害人，只是乘凉。遇到人来，嗖地一下就走了。凉凉的蛇尾扫到了母亲的小腿肚子，母亲说，很凉。记得有一次我从大学回家，暑假里。刚到家的第二天，怀孕的大姐就发动了，还没有到时间呢。我心想，这个小家伙，等着我呢。我来了她就急着要出来了。晚上送去了医院，凌晨的时候，我和妈妈从医院回家，经过那道长坡时，妈妈提醒我，小心，不要靠边走，有蛇！话音还没落下，只见一条大蛇飞快地往草丛里隐身了。妈妈很淡定，我当时骑了26型的自行车，推着车狂奔，并一气儿把自行车抬到了2楼。心里慌张的。

第二天，小外甥女就提前出生了。现在已经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时光真如穿梭一般。

我娘家妈家里兄弟姊妹8个，我有五个舅舅，两个姨妈。小时候过年的回忆，是很欢快的。最快乐的是一大家子人，到河对岸的外婆家去。加上舅妈，姨夫，很是热闹。我很喜欢这样的景象，其乐融融。那时候，小舅舅带着我们放鞭炮，大姨带着我到桥洞里学游泳，虽然我直到现在也不会游泳，但这个记忆是很深刻的。小时候的河岸边，不像现在的这样都已砌成堤坝，而是一个一个的大桥洞，斜坡，像一个个的乌篷船一样，上面还有竹蔑的盖顶，经常是我们几个小伙伴一起跑到桥洞里面玩，再一起到浅沙滩上捉拿贝壳。

其实妈妈家和外婆家就隔着一条河，我们每次去都要绕道，小时候就很想，坐上小船，直接就可以到河对岸了，省得那么麻烦走路。但这条河是没有渡口的，当然也没有渡船。

外曾祖母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一辈子只有外公一个儿子，一生未与人吵过嘴，把我妈妈她们姐弟妹带大了。我妈妈和外曾祖母的感情非常深。外曾祖母去世，我记得。母亲带着我，快步地往城外走去，一路上，母亲没有说话，只是急步走着。我知道，母亲心里非常悲痛，也很着急。

记得小时候，每次去城外，外曾祖母一般都是坐在堂屋前，要么在做针线，要么就是看着外面。她眼神不太好。外曾祖母老家是江苏镇江的。离家嫁到这么远的异乡，我想，她一辈子该有多么地想念故土啊。

外公家里是个大院子，有好几间厢房。还有别的姓的人家住在一起。旁边是一座千年寺庙，正觉寺，是唐代开元年间的。后面还有一座山，叫伏牛山。我想，这些地名，一定都有典故或传说的。我从小喜欢看些民间传说故事，自己家乡的，倒真的没有去真正的了解。在城外，都是老街，古意的楼群，还有井，路面是清代的大青石板铺就的，很有年代价值。但可惜的是，城市改造，这些文物就不知去向了。如果保留下来，这也可以当成文化古街，也是旅游的好项目呢。

当时，我记得，从河岸到河上面，不是像现在的这样的堤，而是大大的桥洞一样的，也是铺着大青石，很滑，小时我怕走这样的滑路。那种桥洞，我描述不好，有点像篷船的篷一样，很特别。每隔一段便是一个，可惜也没有保留下来。

2024，阳光普照，心光璀璨

叶当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