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代的美国,随着汽车迈入全盛时代,汽车戏院(Drive-in theater)随之诞生。汽车戏院,指的是天黑后的观众开自己车入场,并坐在自己车中看大屏幕。那曾是许多年轻情侣约会的地方,小小的车成了二人世界;也曾是许多年轻父母可以带着婴儿欣赏一部电影的地方,从而省下了额外支付保姆在家看小孩的开支。
其中一辆车上,坐着一名少年。好莱坞的张扬华丽在深蓝色的夜空上方铺陈开来,电影中时髦男女令少年惊叹不已。汽车、电影、梦想……都在后来的日子启发着他。
他的名字叫Ralph Lauren。
HBO拍摄的纪录片《Very Ralph》在上海上映。当荧幕上出现Anna Wintour或Naomi Campbell都不意外,由于拍摄于2019年前,再见到André Leon Talley和Karl Lagerfeld时最令人感慨,两位都在拍摄完不久后便过世。
《Very Ralph》看似致敬Ralph Lauren先生,其实主题是描绘梦想中的美好生活。
Ralph Lauren的鎏金岁月
纪录片从Ralph Lauren先生创立品牌之前的故事开始。
“我的父亲是一位画家,我时常抬头看着他在脚手架上工作。他绘制油画,也绘制办公室里的壁画;他在教堂画画,也在犹太教堂画画。”纪录片中的Ralph Lauren先生说着,大荧幕上闪回父亲的一些油画,有西部风光、花卉静物。奇妙的是,那些大地色系,或者用更当代一些形容就是焦糖色系、美拉德色系,就是我对Ralph Lauren很长一段时间的印象。比如下面这些,要很认真才看得出哪些是艺术家父亲的画,哪些又是Ralph Lauren的品牌视觉。
尽管Lauren先生调侃自己并没有艺术家父亲的绘画天分,但据纪录片中他太太Ricky所回忆,两人刚结婚时没什么钱,住在很Humble的小公寓中,他们会往毛毡板上钉自己喜欢的车、向往的目的地、梦想中的生活:Lauren先生会将墙壁涂上仿木纹(Faux bois),再用二手店的皮草拼贴为地毯,假装生活在乡村木屋中;当他将家中生锈的钢铁漆成金色,我忍不住想到后来的Ralph Lauren女装,这或许是他幼时看父亲在教堂里作画的启发?
教堂中的金色与财富无关,而是象征着太阳、喜悦和庆祝。只见金色从教堂的屋顶流淌下来,流过纽约以北的公寓里生锈的铁架,流向了Ralph Lauren。
当Naomi Campbell身穿一条鎏金贴身长裙
Ralph Lauren却为她搭配了一件潇洒的猎户夹克
是的,Ralph Lauren喜欢在时装中加入一些不合时宜的怪诞
西部牛仔的浪漫
在2024年,当Beyoncé和Lana Del Rey宣告去搞乡村音乐,人们便预感这一美国独有的风格即将卷土重来。而时装方面,大家都知道Ralph Lauren所带动的西部牛仔时尚已经有几十年不可撼动的地位。
Ralph Lauren与家人在自家乡村庄园
受演员Paul Newman的影响,Ralph Lauren先生总结出了一套西部风格公式:牛津衬衫或绞花针织圆领毛衣,搭配一件拼贴软呢夹克活翻领羊毛夹克,下身为丹宁长裤及牛仔靴。RRL by Ralph Lauren这条线就是服务于美式复古风格。在纪录片中“造梦”一次不断被提及。想象这个梦是RRL,你将开车穿过尘土飞扬的道路,抵达一个辽阔的平原,再远处,是圣胡安山脉连绵的、白雪皑皑的山峰。
很早前的人们猜测:跨过山峰又将是什么?这种旧西部的浪漫和狂野,由Ralph Lauren和他的广告大片御用摄影师Bruce Weber呈现了出来。
当我们谈论Ralph Lauren,我们必须先谈论汽车
镜头缓缓扫过Ralph Lauren先生在纽约的办公室,“混杂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我所钟爱的。”他说道,大荧幕上出现多辆车的模型。
92%的美国家庭拥有至少一辆车,车是近代美国的重要象征。作为一个收藏了超过70辆名车的发烧友,Lauren先生痴迷于它们“功能之美”(Functional beauty),并将汽车化作其设计。比如Ralph Lauren家饰系列里,床的靠背灵感来自1955年产的奔驰300 SL的座椅;比如1996年产的迈凯伦F1,其车架的碳纤维启发了他后来用碳纤维创作家具;比如他收藏的1936年产的布卡迪Type 57S Atlantic,其线条影响了后来Ralph Lauren的一个墨镜系列。
尤其是最后这台布加迪,同款现在世界上仅存两台
其身价超过4100万美金
2017秋冬,他干脆将秀场搬到了自家停车场,让其中的25辆全世界最稀有、最昂贵的跑车成为秀场装置,模特身穿迈凯轮黄、法拉利红和保时捷银,让秀场变身为赛车场。
而Ralph Lauren又是全世界的
纪录片中还出现了Ralph Lauren先生在多处的家,一个很抢镜的装饰反复出现——中国的青花瓷,大大小小遍布在他的每一个家中。
它们混搭着来自世界各地风格的家具和装饰,就像Ralph Lauren先生将中国元素融入在自己的时装中。
Ralph Lauren 2011秋冬
如同他在《Very Ralph》中所说,自己喜爱军队、野外旅行、英国马术……他的眼光像一名编辑,“它们都是浪漫的故事”。他汲取来自世界的元素,于是,哪怕你不是一名时装精,你依然能欣赏Ralph Lauren的美学世界。
当经典遇上多元文化
但最出乎我意料的,还是纪录片中出现了Kanye West——侃爷现在出门像个神经病,让人差点忘了他20多年前穿Ralph Lauren时,是这样的啊。
《Very Ralph》描绘了80年末、90年代初时期,一群搞嘻哈的孩子们如何为Ralph Lauren注入新鲜的文化。“当我们穿着Lo(指Polo Ralph Lauren)回到自己的社区,你看上去像是个大人物,你自己觉得自己是个大人物。”是的,忽然间身穿Ralph Lauren就是成功的标志,Ralph Lauren也欣然接受了这一设定。
这时说唱歌手Thirstin Howl The 3rd对镜头展示从羊毛帽子到袜子、从内裤到棒球夹克的Ralph Lauren单品,他补充道:“我们模仿它,并做成了自己的风格。”他甚至有单曲和书都叫《穿上Polo Ralph Lauren,下葬我》(Bury Me with the Lo On)这个名字!
以及我要同意Thirstin Howl The 3rd说的,因为很少有人会说出来。但是……Ralph Lauren的内裤也是我穿过所有内裤中最舒服质量最好的,没有之一。
Ralph Lauren,是无关潮流的
最后,女魔头Anna Wintour说:“回顾他的历史,你会看到当今许多设计师的理念。Ralph是第一个设计师将年轻人在街头穿着的简单服装,无论是慢跑裤、Parka外套还是T恤变成时装。”
老钱风的风靡让这一届的年轻人以为Ralph Lauren就直接等于老钱风,其实早在运动装、街头潮流成为高级时装之前,Ralph Lauren便已经将拳击短裤、瑜伽服、骑行套装等等送上天桥,或者用西装去搭配一条运动裤。Lauren先生并未受过时装设计的培训,也不遵守欧洲设计师创立的那一套流行法则,这反而让他更加不被拘束地去成为一名无关潮流的时尚天才。
这也是为什么Ralph Lauren共计四次拿下美国“时尚界的奥斯卡”CDFA大奖,这一纪录至今无人能破。就连“Very Ralph”这个比喻,也正是出自Audrey Hepburn在为他颁发“终身成就奖”时的致辞。
在Ralph Lauren的世界,没有偏执和焦虑
“他推出了我喜欢的东西,比如那些裤子、衬衫、软呢外套、灯芯绒长裤。”导演Woody Allen对着镜头说。
Woody Allen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奖的那部1977年的《安妮·霍尔》,妙趣横生的台词、小知识分子的自恋和自嘲,是Woody Allen导演生涯的巅峰,以至于后来再出的每一部片都像是它的变体和衍生。在40年后Woody Allen拍了《纽约的一个下雨天》,两部电影中的人物服装交换,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部电影在纽约富人的后花园East Hampton取景,Ralph Lauren为它打造了角色的戏服。巧的是,Ralph Lauren 2025春季灵感也是来自East Hampton。可能就像Woody Allen在脚本里写的那样,“没有一个地方会像纽约这样,给人带来最强的焦虑和偏执”。于是在East Hampton,人们看到了Ralph Lauren的轻盈与浪漫:贝壳的洁白、沙滩的灰白、清晨的灰蓝、夜幕上空的深蓝和夜幕下海绵的波光。
Ralph Lauren 2025春夏
通往梦想的钥匙
在Ralph Lauren的世界,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是不分国籍的,是相通的。
比如《Very Ralph》数次出现百货公司和精品店的画面,作为观众,我忍不住想起自己还在念书时和前任逛Harrods的画面。那时我看上一件打折的Rag & Bone外套,前任感概:只要等我们毕业、有正常的收入,其实负担这些设计师品牌并不难。那时我没有健身,英国的童装又免税,于是我会先去Ralph Lauren买最大的14岁的童装止渴。但我告诉自己未来一定负担得起想要的东西,深信不疑。
甚至包括在我毕业找工作时,也是前任拿《老友记》里Ross对Rachel的话安慰我:“亲爱的,你要投出1000份简历才会换来一次面试。”后来Rachel如愿找到了在Ralph Lauren的工作,而我也找到了我的第一份工作。(招聘网站是肯定没有这么多留给我的空缺的。怎么办?上公司官网一间一间找、上Linkedin一个一个发站内信找,且每次申请还需要根据具体JD有针对性地修改……真的,是需要投出1000份的。)
甚至Lauren先生本人在剧中扮演了自己!
他过去也梦想着成为一位明星,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成真呢?
所以不久前,当毕业生就业难的话题冲上热搜时我也想到了这句话。不要放弃梦想,但在它开始实现之前,亲爱的,你需要先投出1000份简历。
《Very Ralph》进入尾声,当讲到品牌创立50周年的大秀,当Ralph Lauren先生习惯性地走向太太Ricky并亲吻他,当观众已经随着盛大庆祝燃烧了起来,当Lauren先生回头又开始工作……都烘托到这儿了,故事却以他对家庭的依赖轻轻地结束了。原来,对他而言,有温暖,栅栏的模样,谷仓的颜色,早晨乡村的气味,就是好的生活。
就像Ralph Lauren拍过很多大制作的广告大片,超模的直升机的非洲猛兽的,“人们期待他的广告大片揭晓就像期待电影首映或新书发布一样”,但我喜欢的还是那些Very Ralph的——
那些美好的不经意的瞬间,好像电影照进了普通的一天。
I don't design clothes, I design dreams.
我所勾勒的,非衣物之形,而是梦想之境。
——Ralph Lauren, Very Ralp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