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仇作人的随笔《读书记愧》
文化
文学
2024-10-30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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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记愧
仇作人
暇时，看一些读书人写的读书体会和随笔时，往往会提到这个词，叫做:“开卷有益。"开卷"何以"有益"呢?我以为，除了勤于思考注重方法之外，还有一点也颇为重要，那就是读书人要有定力，能有始有终把想读的好书或经典读下去的耐心和韧劲。我虽不能忝为真正的读书人，但爱读书爱阅读的习惯还是坚持有年的。几十年过去，一想起自己的读书史，可感可慰之处不能说没有，然可叹可愧之处也不少。 喜好的书购回后，如饴糖之于孩童，那摩挲、惜爱之情，难以言表，立马下决心，拟计划，"某时某季某年当读讫。"并明明白白，信誓旦旦地写在书的扉页上，以激励自己。结果呢?往往自轻己诺，有其始，无其终，让名著经典一本本、一排排经年累月地"立正稍息"在书架上，让那些古今中外的思想家，教育家们一个个长期"静卧"在纸箱里、床底下、墙角边...... 老子说:"轻诺必寡信。"《史记》写季布故事说:"得黄金百斤，不如得季布一诺”。后世据此典引申出成语"一诺千金"。诺言，乃人之品行、心性、能力和信心的外现，是诚信的标识。每每想到自己在读书这件事情上的有言无信，自轻己诺，就顿有一种愧悔之叹。 我比较喜欢读些古典文学作品，但自知文言文基础蛮薄弱。北京大学王力先生主编的《古代汉语》修订本1980年出版后，我就买了一套，共四册。它初版于1962年，是作为全国高等学校教材用的，分三个内容：文选、常用词释讲、古汉语通论。这样编写，使学习者可以学习历代重要作家的一些代表作品，掌握一定的文言语法和字、词、句知识。书的编写者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教授，其严谨性、认可度，颇受学界好评。书一买回来，遂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系统地把它学完。激情之下，在书的扉页上许下了诺言，写道:"全书四册，拟用两年时间学完，半年一册。自1981年3月5日开读，仇作人记。" 结果呢?只读到第一册的313页，第四单元文选部分的《孟子，告子下》的一篇文章就"停摆"了。 现在，有时要查找该书的一些文章时，只要一翻到扉页，看到自己写下的“誓言”，我那老来愧对壮时语的心一下子就砰砰地直跳，无颜以对呀! 读初中时，听语文老师讲了司马迁的《报任安书》和司马迁坎坷的人生经历后，很是感动。那时，正值"文革"，书店没有《史记》卖，如果有的话，就是把过早的钱和吃零食的钱一分一角地攒下来，也要买一套《史记》。 1992年去哈尔滨出差，逛书店时(我有个习惯，去一个新地方，首往之地就要逛逛新华书店)，看到了一套三秦出版社(西安市)出版的16开本，四册一套的《史记》，文白对照。书架旁，还摆着一套中华书局出版的文言文版的《史记》(全十册)。少年的愿望如今终于得以实现，这是其一；来到哈尔滨买下这两套书，也可谓是“到此一游”的难忘记忆。买下！这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的文学中的历史，历史中的文学的经典名著。回汉后，要好好捧起这本书跟司马迁"对对话"。在返汉的火车上，翻到书的扉页留下了"豪言壮语"：这两套书要对照读。一年读三本。三年多时间读完。不怕慢，只怕站。1992年5月7日记 仇作人 。 庄严的承诺写下来了，结果呢?坚持了一年，仅读了三册传记。 现在，讲课或查资料，每每一触摸，一看到《史记》一书，那大言不惭的愧意，不是我夸张，真叫"汹涌澎湃""一石击起千层浪"。少年时那样崇敬的太史公，如今要跟着他的书去学习、探求、思考时，我怎么变得这样畏难，这样拖沓，这样怯懦，这样止步不前呢?想想当年，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从冰城哈尔滨出差回来，什么纪念品和风味小吃都没带；下了火车，左手提的是《史记》，右手提的也是《史记》；司马迁知道了，该是一种自豪和慰藉吧：一千多年后还有位青年人想看他的文字，想听他的讲述，想与他一起思其所思，忧其所忧，怒其所怒..... 所以，平日里，跟好友聊天，一聊到哈尔滨，一提起读《史记》，我的思绪一下子就回到了三十多年前我把《史记》迎回家，由亲近到冷落，由热读到束之高阁的一幅幅图景中来。 常言道:读书如饮如食。步入不惑之年后，阅读兴趣稍有转变：想读一读"五四"以后到新中国成立前现代文学史上的作品。这三十几年，时间不长，可名家众多，佳作繁盛。恰好，这时新世纪出版社似有总其要，择其精的出书宗旨，在二十世纪末分辑出版了一套《现代名家经典》小丛书。出一辑，我购一辑，一共购了五辑。该从书的特色，一是篇幅小，32开本，每位作家的选文约18万字。二是选材广，有小说、散文、诗歌等不同体裁的作品。每一辑选取七、八位作家的作品。这些作品以不同的手法、以不同的视角、以丰厚的人生情怀，真实地反映了那个时代风风雨雨、社风人情、世态景象。读之，可知其史，亦可学其文。因书的开本小，在家，可作枕边书；出差或旅游可作口袋书。般般好处，种种方便，我都想到了。2000年购得的，迄今已二十四年了。读了几本呢?可怜!只读了四本：郭沫若的《凤凰涅梁》、叶圣陶的《赠品》、何其芳的《画梦录》和冯至的《吹箫人》。其它的分册呢?就一指不染地伫立在"书架上"苦等"了二十四年!二十四年，一个呱呱坠地的婴儿可以成长为一个英俊茁壮的帅小伙了。 有一次找夏丐尊的散文《白马湖之冬》,翻到夏先生的书后，看到自已二十几年前在书的扉页上的诺言,真想好好抽打一下自己这张老脸:"此书要读两遍，再忙，也不能两天打鱼三天晒网。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切记。" 结果呢?只草草读了一下前言，划了几条杠，一篇都未读。何言"要读两遍"呢?"切记"在哪里呢? 古人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就是要教人们诚信重诺吗?家人的预言说中了，我把买来的书“当成了搁货和陈列品了"。 悔不悔？悔！愧不愧？愧！如此这般有言无信，为事无恒! 好在这愧悔，这自轻其诺，只是在自己的读书上，其损其失，仅限我之一人，假设我福星高照，既贵且达，权柄有握，居高声远，亦如此自轻其诺，有诺无信，那可就要贻害一方祸及广众了。当然，这话有点痴人说梦，只能当作比喻和想象而已。 已近"从心所欲不逾矩"之年的我，往昔的自轻其诺，作为一个有读书爱好的人，到如今若还不能自醒自悟自叹自愧的话，如天不假以时日，恐连自我反省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之，趁着手脚还方便，大脑尚健，写下这小文，以记读书之愧。2024年10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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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作人，退休前，任中学教师，爱好读书，尤喜文史，在武钢老年大学任古典文学课教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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