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头条]赵邦洪的散文《罐儿粥》

文化   文化   2024-12-14 00:00   湖北  

 


罐儿粥

  

赵邦洪 

 

记得小时候,母亲做饭时,经常会在土灶灶膛里,放一大一小两个土陶罐子。大的用来烧开水,小的则在里面放些碎米、玉米粒、绿豆粒、或糯米等食物,煨成粥或汤,给家里的大人小孩食用。  
煨罐,是一种烧制的土陶器具。圆筒形,上方开口大,里外都上釉,上口往下一侧,装有一器耳,主要是方便拿取。它是当时农村家庭里,必不可少的餐具之一。我们家里的那两只煨罐,是父亲从镇里供销社买回来的。深灰色,大罐高约在六、七寸,直径有五寸左右,小罐比大罐体积、容量略小些。煨罐上口和底部差不多大小,中间凸起个大肚子,还有个草帽圈似的罐盖。父亲拿回家时,还是用稻草绳子包好捆好的,摆在墙角处。父亲说,大小煨罐子的容量不一样,所以价格也不一样。大的一个三毛四分钱,小的两毛钱一个。这价格如搁在现在,那叫不算钱,而在六、七年代,得花上一个劳动日的工分值。别说是新买的,就是用过了罐子,哪怕上口碰破了一个缺口,只要还能装水,也舍不得扔掉,等到补锅补碗匠人来了,补补后,接着用。  
一到冬天,母亲烧灶做饭时,都要将煨罐放进灶膛里,或烧开水,或煨罐儿粥。灶火生着后,满屋都是烟气,等那些柴火烟从墙缝或瓦缝中,渐渐散去,屋内才显得清静些。  
那时家里不仅粮食紧张,烧灶的柴草也缺少,大部分都是从生产队分回来的。也有农闲时,父亲、母亲,大哥大嫂他们,去北面的山上砍些柴草回来。母亲总是想方设法节省用柴,土灶的灶膛大,每次烧灶时,要积存很多烧过草木的火灰,所以,做完饭后,灶膛内的余热未尽,母亲很有心地把两个煨罐添满水,盖好罐盖,同时放进灶膛里,好利用这些灶内的余热。做好饭菜后,再拔弄拨弄,用灶内的火灰,将煨罐的下半部围起来,让煨罐里的水,热温不减。有时候,因送进灶里的燃料不同,锅灶内的热量也就不同。如烧麦杆、稻草把子,火劲就显得小些,如果烧树枝、之麻杆、黄豆杆这些硬柴,那火劲就大多了,煨罐里的水就会很快烧开了。这时,母亲便拿起罐钩,迅速将煨罐拿出来,打开盖子,将水灌进热水瓶里。煨罐焙的水不仅可以饮用,也可用于洗脸、洗脚,刷锅、洗碗。特别在冬天,家里热水用的多,煨罐更能发挥作用了。  
大煨罐子除了烧开水,还有一个用途,就是煮猪食。以前,农村家家都养猪,一来靠养猪换点家里零用钱,如油盐柴米,赶情送礼等;二来为过年杀年猪,一家至少要养一头猪过年。父亲养猪特别细心,一天三顿,人还没吃饭,先将猪喂好。寒冬天,晚饭烧好后,父亲就抓两把米糠,装进煨罐里,再注入水,然后,放进灶膛里,用火钳将带有火星的柴火灰围住罐子。到第二天烧早饭时,从灶膛里取出煨罐,此时,已是满满的一罐米糠猪食了。父亲将罐里煮好的猪食,倒猪食槽中,再到缸里舀几瓢麦麸,一起搅拌匀后,喂给猪吃。看看猪吃食时,不时发出"嘚、嘚"的伴音,头两边的大耳朵,一扇一扇的,尾巴不停地摇动,像似享受极了。在那个简朴的年代,农人家里的一日三餐,灶膛里烧的都是柴草,做一顿饭菜,不知要烧掉多少的干柴,所以,烧灶使用煨罐,也相对节省了柴草。  
六、七十年代,随着农业生产力发展水平的逐步提高,农村经济也得到了发展,农村生活环境也有所改善,最明的变化,就是家家户户有"白米饭"吃了。虽然粮食有些不够吃,但"一日三餐"的日子,算是可以维持下来。  
那时,我们家从队里分回来的小麦、谷子、玉米,还有红苕等食物,母亲总是精打细算,谈不上"吃饱吃好",先只顾上充饥,管好全家人的三餐饭。我上小学之前,平时,除了与村里的小伙伴一起玩耍,在家里,总是跟在母亲身傍,有时还帮母亲做点杂活。如母亲推磨时,我便往磨子口里喂东西;母亲𜘫草把子,我就帮母亲捡好;母亲去池塘边洗衣刷鞋,我便坐在一边,一个人玩抓石子儿。尤其是母亲每次进厨房,我总是跟在她后面,看着母亲点火烧灶,洗米切菜,蒸苕、煮玉米等。在农村,可以说母亲是个"多面手",不管是干农活,还是做家务,母亲都是轻车熟路,样样不阻手。  
每天早上,母亲总是早早起床,做饭时,把煨罐盛满水,放进锅底下通红的灶火中,等饭煮熟了,就可以用煨罐子里的热水洗脸洗手了。我早晨爱睡懒觉,往往赶不上饭点,母亲就把饭荣装在煨罐子,再放进灶膛的火灰里,让我起床后,也能吃到热饭菜。有时母亲做饭,也会在灶膛里放一只小煨罐,罐里煨的东西,多数是白米粥,再好一点的是糯米粥。早稻收割后,队里将谷子按人口分到各家各户,村民们将谷子碾成白花花的大米,做成米饭或粥享用。遇上年成好,队里种上几亩糯谷秧,收成了,再将糯谷分给社员,大家都高兴极了。因为糯米不仅能做很多好吃的东西,而且还能物用如农村人将它粘鞋帮,贴袜底,剪鞋样等。一次,母亲中午做饭时,抓了两把米,放进小煨罐里,但中午吃饭时并不拿出煨罐。直到晚上吃饭,母亲才从灶膛里取出那只小煨罐,将罐内的粥全部倒进了我的碗里。我一看,家里的其他人全都吃的南瓜坨子,唯独我吃的粥,心中似乎有些不悦。当我端起碗,闻到一股浓浓的清香粥味,便舀一小勺放进嘴里,感觉香喷喷,甜滋滋的,味道好极了。看到我高兴的样子,母亲告诉我说,这煨的糯米粥,才养人着呢!母亲说着,打了个转身,我的一碗粥就给喝光了。于是,想找母亲再添一碗,可母亲只说了句"等下次吧",我也咀丧地走开了。  
我长到五、六岁时,曾患过"小儿哮喘症",尤其是在春秋换季的时候,哮喘疾更是频频发作,不仅影响着全家人的日常生活,更影响到我的身心成长。父亲母亲看着我,心里很是着急、难受,恨不能自己替孩子受罪。当时因家里经济拮据,大的医院去不了,只能找民间乡医问疹。于是,父亲和大哥,走遍周围的村庄,四处打听民间医生,驮着我去几家中医家求医问药,以中医药方,治疗我的哮喘病。一袋袋的中药材拿回家,母亲便煎好药汤,让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因为中药药性甘苦,那苦味实在让人难受,每次喝药汤时,母亲叫我眼睛闭上,大口的吞下,那样便好受些。有时,我喝过药荡,母亲会将一汤匙红沙糖放进我嘴里,满口的苦药味,就会被迅速地冲淡。那段时间,母亲几乎每天都要专门给我煨一罐糯米粥,抓两把糯米淘净,加水放到煨罐里,盖上盖子,再放进灶膛里,任由熬煮,直至熬成粥状。经过煨罐煨出来的糯米粥,清亮润滑,又甜又香,吹一吹碗口上的热气,满屋子里都飘着香气。家里的糯米吃完了,就到邻居家借或买些糯米,拿回家煨粥。我则每天一边喝着药汤,一边吃着母亲煨的"罐儿粥",这样,持续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的病情有了明显的好转,全家人心里压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八岁那年,我上小学了。开学的那天,母亲早早起床,做早饭时,照例将那只小煨罐放进了灶膛里,吃过早餐,母亲拿了一个她自己做的简易棉布包,让我挎在肩上,说是给我做的新书包。然后,陪着我从家里出发,一直护送我到学校。中午,我与村里的伙伴一起放学回家,母亲又找来"牛皮纸",帮我把语文、算术等新课本一一包上书壳,装进书包里。然后,将早已煨好的一罐糯米粥,放在餐桌上,让我趁热吃了,并说,吃完饭后自已去上学,千万不要迟到。  
有一天中午,我放学回家,坐在八仙桌上等饭吃,不一会,看到母亲左手拿着煨罐,右手拿着一个鸡蛋,放在桌子上。再返回厨房,拿了一个大瓷碗,将煨罐的粥全部倒进了碗里,叫我慢慢吃。这时,我看到家里其他人吃的玉米菜糊,便问母亲。母亲看了看我,又望了望大家,微笑着对我说:"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你的十岁生日啊,傻小子!"我这才明白了过来,那碗罐儿粥,那个熟鸡蛋,是母亲对儿子深情的抚慰和无限的寄托。此时此刻,我由衷的感到母爱的高耸与伟大。  
从小学到初中,我一直吃着母亲煨的罐儿粥长大。那里的甜淡;那里的心香;无不凝结着母亲的辛劳,母子之间的深情。直到我上高中,只要放学回家,肚子饿了,一到厨房的土灶里,轻轻拉出煨罐子,总能找到热乎乎的罐儿粥吃。小小的煨罐,载着一家人的和谐,盛满母亲的一往情深。  
农村的煨罐时代,已渐渐远去,现如今,热水壶,电饭煲等家用电器,取代了过去的坛罐缸钵,人们都习惯于使用各式各样的电器,太阳能了。从此,那些家用的土陶用具,被彻底被淘汰了。随着时代的变迁,岁月的流逝,农村煨罐的记忆,也越来越远了,但当我想到母亲煨的罐儿粥,心中总会涌动起款款深情,丝丝暖意……

赵邦洪,湖北省大冶市人,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爱好文学,音乐,书法等。偶有作品散见于《长江诗歌》《湖北杂文》《黄石日报》《荆门晚报》《铜草花》等报刊和"黄石文学""新东西"等网刊。出版诗集《空出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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