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建业见郝康已经笑出了眼泪,看着那双纯真的眸子,牛建业突然在郝康的额头亲了一口。
郝康一动不动的愣在当下,而牛建业则用一双眼睛温暖的看着他,正当牛建业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整张床轰然塌掉。
“啊……”
郝康揉了揉屁股,忍着疼慌忙爬起来去扶牛建业,牛建业摔的可不轻,躺在地上嘴里一直“哎呦,哎呦”的呻吟着。
“建业叔,你没事吧,快起来看看伤到哪里了。”郝康使尽全力的把牛建业扶起来,刚想绕到他身后检查检查,牛建业却一把就把他拉到了身前。
“小康你流血了?”牛建业看着刚刚被郝康拉过的手,手心里赫然一片鲜红的血。
看到血,郝康才后知后觉,屁股上疼的厉害,用手再次按在上面,手心又被血染红了:“建业叔,我屁股破了,疼。”
“你小子,我还以为你不知道疼呢,快趴在椅子上,我看看伤的怎么样。”牛建业在床板上看了几眼,发现床腿上的铁钉透过板与板之间的缝隙钻了出来,尖尖的钉头上面已经生了铁锈。
“必须得消毒,这铁钉已经生锈了。最好明天去队里医院再打针破伤风。”牛建业从抽屉里拿出消毒水和棉球,郝康仍然傻愣愣的站着,手捂着屁股。
“还傻愣着干嘛?快趴下。”牛建业见郝康仍然没有动静,气的想去踢他,脚刚抬起来又想到屁股破了踢不的,只好收了脚,走到郝康的身后,蹲下来。
郝康仍然一动不动,但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在轻微的颤抖,两个拳头紧紧的用力握着,似乎指甲已经陷进肉里。牛建业看到这些,以为郝康很疼,轻轻的褪下已经染红了一边的三角裤,郝康那挺翘饱满的屁股就赤裸裸的呈现在牛建业的眼前。
“疼吗?小康。”牛建业看着白白的屁股上一个小洞里还在往外出血,心疼的用嘴对着上面吹了吹气。
“嘶,疼,建业叔你快点上药。”郝康虽然屁股上很疼,但与脱了裤子让牛建业盯着看相比,后者更让他不舒服。当牛建业在屁股上吹气那一瞬间,他觉的整个身体就明显的飘起来,他害怕当着牛建业的面会出丑。
“好,你忍着点。”牛建业把棉球在消毒水里沾湿,按在伤处,停了片刻又用棉球绕着伤口擦了几圈。牛建业仔细的消着毒,每一次不小心触碰到郝康时,他心中都会激起无数的涟漪,他多想卸去伪装,说出自己的一切,可一旦面对郝康的纯真,他所有的勇气都不断的淡化,消失不见。
“好了。”牛建业想要替郝康提起裤子,但是手刚碰到的时候,郝康就已经慌乱的提了起来。
郝康之所以如此慌乱,其实他已经有些控制不了自己的感觉了,屁股上每次传来牛建业手指的温度,都让他十分的煎熬,他穿好裤子急忙的站在桌子的一侧,挡住身前的糗样,而当他认为有桌子挡着牛建业看不出什么时,牛建业早已经转过身,一只脚已经跨出了小屋,他也有同样的困扰,而他的困扰比郝康来的更强烈。
牛建业从外面回来,郝康已经在收拾床了,两人把四条床腿放在墙角,又仔细的检查了床板,一切都弄妥当后,夜已经深了。
牛建业怕睡着后不小心碰到郝康的伤处,在地上铺了草席,自己睡在上面。
“建业叔,我习惯睡地上了,你来睡床板吧。”郝康知道牛建业心疼他,心里暖暖的。
“今天叔在地上睡,时间也不早了,睡吧。”牛建业不由分说的关了灯,其实小屋本来就不大,床板和草席几乎连在了一起。牛建业伸出手轻易的就摸到了郝康的头发,然后用手在上面抚摸了几下说道:“小康,谢谢你。”
郝康有些莫名,不知道牛建业为什么突然说出谢谢两个字,他支起身想要问问牛建业,刚想开口,又听到牛建业说:“小康,睡吧,再不睡明天该起不来了。”
郝康放下支起的手臂,不再说话,他侧着身子看着轮廓模糊的牛建业,心中说不上来的踏实,相比前两晚,很快就睡着了。而牛建业却迟迟没有睡意,外面的雨依旧下着,他想坟前的烟头也许在水里泡烂了吧?要不要告诉郝康那些烟头都是自己睡不着的时候抽的,要不要告诉他坟里埋着的男孩曾几何时也和他一样,“建业叔,建业叔”的叫个不停。
雨又下了一整夜,却在清晨止了,许久没出来觅食的鸟雀在屋顶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墙角的石头上有几只鼻涕虫在上面爬着,身后留下一条白色的轨迹。
郝康从床板上爬起来,看到牛建业仍然睡的香甜,不过他的额头上和胸口浓密的护心毛里满是汗珠,郝康赤着脚轻轻的踱着步子去门边拿了毛巾,来到牛建业身边慢慢的蹲下身子,轻轻的给他擦汗。
“小枫,小枫”牛建业睡的迷迷糊糊,感觉到什么东西在头上轻轻的碰触,叫了两声小枫后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郝康微笑着正拿着毛巾在给自己擦汗。
“小康?怎么起来那么早,屁股还疼吗?”牛建业揉揉额头坐起来,郝康尴尬的把毛巾藏到身后,他听到了牛建业叫小枫两个字,他不知道小枫是谁,但应该是牛建业最重要的人。
“建业叔早上吃粥吗?我去煮。”郝康起身把毛巾又从身后藏到前面,走到门边顺手放下了。
“有面包,早上就别做饭了,吃了面包你把东西送回家,再去医院打个针。”牛建业从草席上站起来,从抽屉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郝康,想了想说道:“这钱是你自己的,从你工资里扣,快拿着。”
“不用了建业叔,我都好了,不疼了。”郝康说着把地上的草席卷起来立在墙角。
“你个傻小子不听叔的是吧,你拿不拿?信不信我踢你。”牛建业又把钱递给郝康。
郝康不再说话,默默的接了钱,两人吃了些面包,牛建业把东西又整理一番,让郝康背着走了。
郝康背着东西,出了桃园远远的就看到一辆手扶拖拉机拐进村子的小路上,他没看清车上的人,但是他记得那辆拖拉机是卖羊人二秃子的。他只要来村子,去了谁的家,羊卖不卖最后都是个死,凡是被他摸过的羊没有活过半个月的。郝康嘴里嘀咕着:“这会是谁家卖羊,不是正长膘的季节吗?”
郝康背着麻皮口袋往家走,在村口碰到一群闲着没事正在拉家常的娘们,众多娘们里就数张寡妇声音尖细,偏偏她调门也高,见了郝康捏着嗓子说道:“小康,又去割羊草了,别说村子里的男孩就数你能干活,咋割这么多草,看着挺沉的。”
郝康也没停下,只是放缓了脚步,边走边笑着叫了几声婶子,在他心里,这一群爱嚼舌根子的妇女格外的让他反感。特别是张寡妇,她那双见了牛建业直冒火星子的眼神,他永远也忘不掉。
“他草里肯定藏着桃嘞,天天在桃园,还能不往家里偷捎些。”一群娘们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和郝康年纪相仿的男孩,指着郝康身后的口袋,用轻蔑的眼神看着。
郝康回头看看人群中站着的男孩,男孩名叫李胜,比自己小个两岁,但长的人高马大,仗着这点经常在村子里欺负比弱小的孩子。
郝康也不反驳更没有生气,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李胜又转过去继续走他的路。
李胜见郝康对他不屑,又扯着嗓子说道:“一个没爹的孬种,竟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也真是,就剩一个病怏怏的娘怎么能教好他。”
郝康听到李胜的话,停住了脚步,他默默的把口袋轻轻的放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擦掉头上的汗,默不作声的走到李胜身边,先是对他笑了笑,然后猛的一记重拳就落在李胜的鼻子上,顿时李胜的鼻子就涌出两道鲜红的血。
“别他妈说话像吃了屎一样,别人怕你,我郝康不怕。”郝康说完,转身就往回走。
这李胜哪是个吃亏的主,看着手上鲜红的鼻血,火气就直往脑门上窜,脱掉条纹短袖在鼻子上擦了擦仍在一边,嘴里骂道:“妈个巴子的,老子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不知道老子的厉害。”说话间拳头就对着郝康的后脑门砸去,这一拳要是实实在在的挨着,没准半条命就没了,可郝康也不是吃素了,他虽然没有李胜高大壮实,但论起打架,他郝康还从没怕过谁。
在李胜的拳头几乎要碰到郝康的后脑时,只见郝康突然半蹲,然后一个漂亮的后旋腿踢在李胜的小腿上,疼的他直咧嘴叫唤。
几个娘们见李胜吃了亏,忙上前拉住他,不让他再上前去,李胜哪能忍下这口气,以前都是他占便宜,他什么时候吃过亏,对着几个婶子大娘说道:“你们别拉我,看我揍不死这个杂种,今天我就当一回后爹,替他娘好好教训教训他。”
郝康一听这话也恼了,别人怎么说他都可以,唯独不能说徐美英,这是他的禁忌任何人不能触碰。
“你他妈找死。”郝康咬着牙,狠狠的踢了李胜一脚。
“郝康你别太欺人太甚,他只是骂你两句,你还两句嘴就行了,还动手打起人来了。”一旁李胜的婶子护侄心切,忍不住说两句。
郝康看也不看他,回到口袋边,把口袋提起来背在身上。
“李胜说的也没错,这一大清早谁知道你干嘛去了,说不准口袋里装的就是桃,还是大学生呢,不学好。”李胜的婶子心里气不顺又说了两句。
郝康听了也窝火,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他在桃园里从没摘过一个好桃吃,都是挑一些被鸟或者虫子啃过的桃解解馋。眼下被人说成了偷逃贼,心里堵得慌,刚想回头说两句,就见一个光了膀子的人站在自己身后,随即一脚重重的踢在他的侧腰上,他一个趔趄没站稳,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趴在一洼泥水里。
麻皮口袋在郝康倒下的时候被甩在了一边,里面的东西也跟着甩了出来,三三两两的落在泥中,雨水中。
一群娘们看到从口袋里甩出来那么些东西,都慌忙的上前围看,张寡妇一声惊叹的说:“乖乖,小康你这是发财了,咋买这么多好东西,这米,红枣,那个是啥?”
张寡妇指着一些没见过的干货说:“这得花多少钱,小康你这钱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偷的吧。”
“准是偷的,就他家那穷的叮当响能买起这些东西?说了谁信。”李胜的婶子添油加醋的说着,手里还拎起一袋碧根果,翻过来看过去。
郝康看到有人拿了牛建业给的东西,直愣愣的从泥水里爬起来,刚想上前去夺,眼睛上就挨了一拳头,顿时疼的他眼前直冒火星:“切你祖宗,老子今天杀了你。”
郝康睁着一只眼,上前急走几步,发狠的拳头犹如雨点般落在李胜身上,脸上。
李胜刚止住血的鼻子又开始往外流,在地上捡起衣服,擦了血又流出来,根本不管事,吓的他赶紧往家跑,边跑还边骂着:“狗杂种,你等着,下次见了你非把你拆了不可。”
郝康擦掉流出的眼泪,直觉的眼睛又胀又疼,刚从几个娘们手里夺了东西,李茂田嘴里就噙着一颗烟过来了。
“都围着干啥,没事做了,天天就知道扯皮,多给自各家男人孩子洗洗涮涮不好?”李茂田注意到郝康的眼睛红肿的厉害,问道:“小康,眼睛怎么了,刚刚我听到李胜又骂又叫的,你们打仗了?”
“村长,小康口袋里竟是一些好东西,这得花多少钱,俺看肯定是用桃换来的吧。”李胜的婶子指着口袋对着李茂田努努嘴。
“都是啥好东西,给你们稀罕的,我看看。”李茂田说着就想去翻看郝康手里的麻皮口袋。
“村长,没什么好东西,就是一些米和干货,是建业叔从外面带回来的。”郝康说完,背着口袋径自的转身往家走。
李茂田在后面叫到:“等等我小康,一路走,我也刚好要到你家去。”
“建业叔?谁是他建业叔,是什么人,手咋这么阔绰,买了这么些好东西给他。”几个娘们又拢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开了。
张寡妇抬眼看了看已经走远的郝康,小声的说:“那人叫牛建业,来村子里看桃园的,人长的那是真好,长相和身材那是没得说,就咱整个村子都没有那么好看的人。”
“真的假的,说的你给他多熟似的,要是像你说的这么好,你还能放过人家。”不知道哪个娘们说的话,惹的一群人笑的前仰后翻的。
“俺还能骗你们咋的,要是依俺看,就是城镇里也没有这么好的人,你们还别说,要是牛建业真看的上俺,俺就……俺就………”张寡妇说着突然就红了脸。
“唉,都看看,这妖精还会脸红。哈哈哈………”
郝康背着口袋和李茂田一起往家里走,他好奇李茂田怎么突然要到家里去,于是问道:“村长,是不是有事找我妈?”
李茂田抽着烟笑呵呵的回道:“你小子争气,考上了大学,你妈那天找我,托我给联系联系把羊卖了,这不,买羊的二秃子给大队打电话说要来,我过来看看。”
“什么?”郝康听完李茂田的话,背着口袋急忙的朝家跑去。
郝康背着麻皮口袋跑回家时,二秃子正蹲在羊棚里,怀里还抱了只羊,小羊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咩咩”的直叫唤,在二秃子怀里使劲的挣扎着。
“快放开我的羊。”郝康急忙把口袋放进厨房,然后眯着一只眼急匆匆的跑到羊棚,单手按在砌羊棚的石头上,一个侧身便跳进羊棚里,把二秃子怀里的小羊抱走放回到老羊身边。
“你这……这………这孩子,大….大人的事,你……你……插啥手,再……再说,我都……都谈好价……价钱了。”二秃子结结巴巴的说完,瞪着眼看着郝康,这二秃子是专门做羊的买卖的,十里八村的只要和卖羊有关的事都会找他,原本他叫二结巴,后来因为一次买羊,在追羊时一下子把头撞在了石头上,去医院把头发都推了,缝了好几针,那以后缝针的地方再也不长头发了,慢慢的十里八村的人就开始叫他二秃子。
这时,徐美英从堂屋里走出来,一手端着碗白开水,另个手里拿了两包烟。徐美英见郝康也在羊棚里,刚想叫他去吃早饭,就看见郝康的左眼淤紫,肿成了一条缝。
“小康,你这是咋了,又在外面跟人干仗了?”徐美英走近羊棚,又对着二秃子说:“他叔,先歇歇,等村长来了再逮羊,先抽烟,抽烟。”
徐美英把两包烟放在羊棚的石头上,把郝康从羊棚里拉到身边,隔着石头仔细的看着郝康的左眼,心疼的说:“你这又是咋了,咋越大越不让妈省心了,你看看,你看看这眼,都烂了,你赶紧去医院上个药。”
“我不去,妈,不是说好了不卖羊吗?这老羊明年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小羊,还指望着这些小羊长大留做母羊呢。”郝康转过头,看着刚刚被二秃子摸过的那只小羊,心中隐隐作疼。
李茂田来到院门前扔掉手里的烟头,用满是筋皮的老手拢了拢几乎能滴出油的头发,踱着自以为豪迈的步子走进院子,嘴里说着:“小康,让你等等我,你咋跑的比兔子还快。”
徐美英见李茂田进了院子,慌忙上前笑脸相迎,温和的说道:“村长来了,俺家卖个羊尽让你费心了。”
李茂田扯着枯瘦的脸笑着说:“一点小忙,再说我做为一村之长理说应该帮着点,美英妹子就别客套了,咋样,二秃子出的价咋样?”
徐美英回头看看二秃子,然后把李茂田拉到一边,伸出四个指头小声的说:“价钱有点少,村长你看看能不能让他再涨点。”
“是有点少,这货倒是精明,提前来拉羊了,我去找他说说,让他再涨些。”李茂田对着徐美英嘿嘿一笑,转身走向羊棚。
羊棚里二秃子正坐在一片干地上抽烟,歪着头看着李茂田朝自己走来,他知道李茂田想干啥,但他心里也盘算好了,价钱加也加不了多少。
“二秃子,今天就来拉羊了?这家子孤儿寡母的养几只羊也不容易,你人仗义,看看价钱能不能再添点。”李茂田在羊棚的石头上拿了根烟,递给二秃子。
“李……李……李村长,这羊就……就………就值这么多,看….看看多………多瘦,除了皮……剃了骨头就……就没多少…….少肉了。”二秃子站起身接过李茂田手里的烟,又说道:“李………李村长,这家……家人,卖……卖不……不卖都没有商议好,你咋……咋让俺来拉羊。”
徐美英一听二秃子这么说,急忙说道:“他叔,这羊俺卖,孩子就是有点舍不得,不过这家还是俺做主,你放心,这羊俺谁都不卖,就卖给你。”
李茂田笑呵呵的说:“二秃子,你也听到了,人家这羊就愿卖给你,今天你要是诚心想来买羊,你尽管去逮,可价钱咱得先说好了,在原来的钱上得给人家再添点。”
二秃子也精明,心想:“这个时候买羊还没喂食,就算加点钱也值了,如果到时候她还不满意价钱,可羊都绑了,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羊入了我的手不卖也活不了多久。”
“好,李……李村长,俺给……给你个面子,那俺逮……逮羊了,俺还……还得去别……别村。”
徐美英听说价钱能再涨些,高兴的给李茂田和二秃子拿烟,倒水。
郝康站在羊棚里,半天没有说话,但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这羊说什么都不能卖。
二秃子喝了口水,把抽了一半的烟仍掉,就朝着几只羊走去,在快要靠近老羊时,一个闪身伸手就去抓老羊身边的小羊,手还没碰到羊腿,就一屁股坐在了羊屎羊尿里。原来在他刚要得手时,郝康就窜了过去推了他一把。
二秃子坐在羊屎里一下子没缓过神来,他逮了那么多年羊,除了有一次破了头,今天还是头一遭跌坐在羊屎里,这可比破了头还让他恼火,他瞪着一张死鱼眼,气的一张蛤蟆嘴大口的喘气。
“这羊俺……俺不买了,可今……今天俺绝不………不能饶了你。”二秃子结结巴巴的说完,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湿湿黏黏的屁股,然后用手拢了拢额头上耷拉下来的头发,拢完后觉的哪里不对,伸手在鼻子前闻了闻,骚的他直反胃,脸皱的比李茂田的老皮还多出些褶子。
徐美英见状,担心二秃子真的会对付郝康,气的在羊棚外急骂道:“小康,你个混账孩子,还不赶快给你秃子叔赔礼,妈平时是怎么教你的,大了大了你倒学瞎了。”
骂完郝康后,徐美英又急忙对二秃子说:“他叔,这孩子不懂事,你别给他一般见识,你看这样,羊的价钱就按原来你说的,不涨了,算是给你赔礼了。你看行不?”
二秃子此时气的七窍生烟,哪能听进徐美英的话,斜着眼看了看徐美英,一句话也没有,那眼神仿若在说:“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收拾这小子。”
李茂田也赶紧出来圆话:“二秃子,抓紧逮羊得了,跟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干啥,你去逮羊,我来说说他。”
李茂田刚转身想说说郝康,就听见院子外一个女人的叫骂声。
“徐美英你个婊子给我出来,出来看看你家宝贝儿子把俺胜子打成什么样了,平时俺和他爹一个指指都舍不得打他,今天到好,让你家这混账儿子打残了都。”刘月兰气的手插腰间,整张猪头脸气的发紫,她恨不得现在就扒了郝康的皮,抽了他的筋。
徐美英听到刘月兰在院外叫骂,看看李茂田,再看看郝康,喘着粗气刚抬脚,郝康就从羊棚里窜了出来,直奔向院门外。
“小康,不敢再惹事了。”徐美英赶紧追出院子。
李茂田也急忙出了院子,他知道刘月兰这人不好惹,而刘月兰的男人李成功更不好惹。
院子里片刻只剩下二秃子一个人,他站在羊棚里嘀咕着说:“都……都走了,这羊还……还………还卖不卖。”
“李胜,你还有脸敢来这,看我揍不死你。”郝康出了院门就看到李胜捂着鼻子站在刘月兰身边,那乖顺的表情活脱脱一个妈宝子。
“小康,怎么说话的,还不赶紧给人家道歉。”徐美英紧跟着来到郝康身边,一巴掌打在郝康的屁股上。
“妈,她们欺人太甚,你没听到她刚刚怎么骂你的吗?”
“叫你道歉就道歉,哪那么多话。”徐美英又在郝康屁股上踢了一脚,又陪着笑脸对刘月兰说:“他婶子,是俺家郝康对不住胜子,这胜子的医药钱俺全陪,你就别生气了。”
“不生气?你叫我不生气就不生气,谁稀罕你那点钱,我儿子被打成这样,你得给个说法。”
刘月兰说完,又说了句:“男人跟人跑了,一个野孩子还管不住,就知道整天跟外面的男人胡骚情。”
郝康听到刘月兰如此侮辱徐美英,心里说不上来的难过,他发狠的一下了窜到刘月兰身边,咬着牙说道:“不要欺人太甚,要是我再听到你口无遮拦的骂我妈,我连你一块打。”
“小康,你给我回来,妈的话你不听了是吧。”徐美英眼里噙着泪,心里憋的难受,自从郝长柱带着别的女人跑了之后,她就怕让人家说闲话,很少和男人单独相处,就是有事,她也只是去找村长帮忙,没想到,到头来仍然落了个到处胡骚情的污名。
“月兰,咱姐俩以往也没什么过节,今天是俺家郝康打了胜子,俺认,可刚刚你说俺没影子的那些事,就是你的不对了。这一个村子那么多年,俺徐美英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徐美英说着掉下了眼泪,怕郝康看到又赶紧把脸上的泪擦掉。
村子里的人听见动静,陆陆续续的聚集在郝康的院门前,有的指指点点,有的交头接耳。
李茂田站在徐美英旁边,咳嗽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说道:“月兰,孩子的事就说孩子的事,扯一些别的是做啥?人家徐美英也说了,胜子的医药费全陪,你看看这事能过去就过去了。”
刘月兰不屑的撇了撇嘴说:“叔,你是不知道,俺家胜子流了多少血,这得吃多少肉才能补回来,俺心里疼嘞。叔,你别看这徐美英柔柔弱弱,装的别谁都可怜,背地里坏着呢,先不说他勾搭新来的看桃园那男人让他买这买那,就连他儿子晚上都去桃园看桃嘞。你想想他们这是啥关系?”
“你血口喷人,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郝康作势要去打刘月兰,而李胜在刘月兰前面挡着,嘴里也是骂骂咧咧。
“你们都消停点,都打成这熊样子了,还不能老实?”李茂田瞪着郝康和李胜两个人,村长的气势十足,对付两个生瓜蛋子,李茂田倒是轻而易举的就能收拾了,可这刘月兰多少让他有些头疼。
“月兰呀,这东西能吃,话可不敢乱说,没有证据是要出人命的嘞。”李茂田看着刘月兰,心想:“侄媳妇呀,要点医药费就行了,还不赶紧回去。”
“叔,俺可不敢乱说,村里人都知道有天半夜桃园那男人敲徐美英的门嘞,你说要不是那关系,仗觉的有男人了,能让自己孩子大着胆子在外打人?”
看热闹的村民听刘月兰这么一说,好几个人指着徐美英嘀嘀咕咕的议论起来了。
徐美英是有苦也说不出,一是,牛建业确实在晚上来敲过门,二是,这种事情无论怎么解释到后来都只会越描越黑。徐美英心里委屈,嘴上也说不过刘月兰,又怕郝康再次被打,心里憋屈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眼泪刷刷的往下落。
“妈,妈。”郝康见徐美英瘫坐在地上,心疼的蹲在徐美英身边,他心里同样憋屈,眼泪也不禁落了下来。
“吆,大家看看,这娘俩又是闹的哪出,被揭穿老底了,是要开始演苦肉计了?俺说徐美英,这都是狐狸精的把戏,还演哪?呸,骚货。”刘月兰见自己占了上风,嘴上更毒了。
郝康再也忍不下去了,尽管徐美英一直拉着他的胳膊,但是还是被郝康挣开了,他摸起门前的木棍就朝着对面的刘月兰砸去,嘴里骂道:“叫你妈个巴子的胡说八道,看我不砸死你。”
刘月兰看到郝康发狠的挥着木棍砸向自己,吓的直叫,也忘记了躲避, 李胜看到棍子就要落在刘月兰身上,急忙侧过身用胳膊结结实实的挡住了木棍,瞬间只觉的整个胳膊木麻木麻的,片刻疼劲才上来,捂着发抖的胳膊,蹲在地上,觉的胳膊像是要断了一般。
“这孩子真狠,长大是个厉害角色。”
“乖乖,这小子野性,不好惹。”不少村民议论纷纷,也有一些人冷着眼不说话,这些人都和李胜是本家,要不是李茂田在,估计早就动手了。
李茂田冲到李胜身边,仔细的看了看胳膊,上面除一片红肿,并没有伤到骨头。回头对郝康说:“你小子下手还真够狠的,还不赶快把棍子仍了。这万一砸出个问题来,你赔的起吗?也不替你妈想想。”
“俺的儿呀,快抬抬胳膊看能不能动,你那个死爹怎么还不来,让咱娘俩在这受人欺负。”
刘月兰看着宝贝儿子蹲在地上疼的大汗珠子往下落,抬头瞪着郝康怒声骂道:“你个野种孩子,别以为你那不要脸的娘给你找了个后爹,就壮了胆了,你有能耐把俺们娘俩打死,你打呀,你打呀。”
刘月兰说着起了身,伸着头对着郝康,一步步的逼着他直往后退。这时就听到徐美英在身后大声喊了句:“小康,当心。”
只见李胜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块砖头,狠狠的砸在了郝康的头上,砖头在郝康头上碎了几块,鲜红的血混着砖头碎末从头顶流到额头再流到脸颊,滴落在脚边的地上。
郝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砖头砸晕了,只觉的天旋地转,他赶紧用手里的木棍倚在地上,心想:“绝不能认输,认输了就会被人欺负一辈子,为了自己更为了我那可怜的妈,一定要抬起头做人。”
“看我不打死你个狗杂碎。”郝康定了定神举起棍子朝李胜砸去,这一棍子比之前用的力大多了,若真落在李胜身上,这皮肉能不能完好还得另说。
就在这时,李成功突然出现的院门前,眼见着棍子就落在儿子身上,护子心切的他上前一脚踢在郝康侧腰上,直踢的郝康滚爬在地上,疼的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成功,你这是干啥,两个小孩子干仗,你个大人跟着瞎参合啥。”李茂田见李成功冷着个脸子,知道郝康要吃苦头了,赶紧给徐美英使了个眼色,让她把郝康拉进院子里。
“叔,这是俺们家和郝家的事,你不帮俺,俺也不怪你,毕竟你也是个村长,可俺不能让胜子吃那么大的亏,俺今天就好好的教训教训他。”李成功上前从地上捡起木棍,冷着眼说:“你就是用这棍子打的胜子,俺也不占你便宜,就打你这一棍子。
刘月兰见自家男人到了,自认有了靠山,阴着脸说:“打死他,打死他。”
“他叔,他叔,你饶了小康吧,他还是个孩子,你家胜子的医药钱都算在俺身上,他叔,你就看在俺孤儿寡母的份上饶了他吧,他还小经不起那么打,以后他再也不敢了。”
徐美英说完这段话,哪还有力气站起来,看着郝康的头上一直在往外冒血,心疼的爬到郝康身边,从裤兜里掏出手绢按在伤口上。
“骚货,你还真会护犊子。呸……”刘月兰往徐美英身上吐了口吐沫,对李成功说:“他爸,你看咱儿子胳膊被那小畜牲打的,不能饶了他。”
李茂田见郝康头上不断的往外冒血,担心真的会出事,又对李成功说:“成功,算了吧,你看小康这孩子出了那么多血,得赶紧让他去医院,万一有个什么事,这可咋办。”
“叔,俺说过,这一棍子必须要还他,不然他还以为俺家胜子好欺负嘞。”
“他叔,你打俺吧,小康流了那么多血,不能再打了。”徐美英哭着说着,看着按在郝康头上的手绢已经被血浸透了,更是哭的声嘶力竭,几乎要昏厥过去。
“人家郝康也伤的厉害,这家人太欺负人了。”
“就是,就是,徐美英也真够可怜的,没个男人帮衬着。”旁边的人看不下去了,嚷嚷起来。不过一会就被其他李姓的人压住了。
徐美英眼看着李成功举起了木棍,吓的她赶紧爬到李成功脚边,又是给他磕头,又是抱着他的小腿不断的哀求,郝康在旁边看了,留着眼泪有气无力的说:“妈,妈你别给他跪,别求他,不就一棍子吗,我受的起,妈你快起来,妈,妈……”
郝康痛苦的哭着,他恨自己一点能力都没有,完全保护不了徐美英。
更恨是自己闯了祸,才会让徐美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如果在回来的路上,任凭李胜怎么骂他都不还嘴,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把棍给我放下,你在敢动他一下试试。”人群外响起一道有力的声音。
牛建业赶到院门前时,刚好看到一个男人举着木棍,地上瘫坐着郝康的母亲,郝康则在不远的地上,满头脸全是血,一只眼睛已经肿成了一条缝。
牛建业急步走到徐美英身边,把她搀扶起来,让她坐在门前的石头上喘口气,回来又把郝康拉起来。
“建业叔,我……”郝康见了牛建业早就哭成了泪人,在他心里牛建业就是他郝康的亲人,如今亲人来了,他心里踏实多了,至少徐美英不用在遭什么罪了。
“叔都知道,不是你的错,叔虽然说过,不要轻易的动手打人,但是,叔今天要说打的好,遇到这样的人,不要手软,不打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
牛建业摸摸郝康的脸,又检查了他的头上的伤口,表情有些担忧,对着站在一边的李茂田说:“李村长,麻烦你把郝康送去大队医院,他头上的伤需要包扎,谢谢你了。”说完从兜里掏出几张百元大钞,送到李茂田手里。
牛建业说的平淡,但李茂田听来却有不能拒绝的震慑力,他突然觉的牛建业绝非一个普通的看桃汉。单单从长相来看,不是个大官也是个能人。
“谢啥嘞,我这就带他去,这孩子脾气也倔,没人能管得了他。你看这事闹的,走吧小康。”李茂田手搭在郝康手腕上就要送他去医院。
“建业叔,你在这万一……”郝康担心牛建业吃了亏,脚一步也不迈。
牛建业温暖的看着郝康说:“去吧,叔没事,记得要打破伤风。”
“妈陪你去。”徐美英也从石头上站起来,走到郝康身边,心疼的看着他。
“俺让他走了吗,俺说过要给他一棍子的,谁让他走了。信不信俺废了他。”李成功见来了个生人,一开始不知道是谁,不敢多说,等刘月兰在他耳边嘀咕几声后,心里才有了底。
“你试试?我保证你今天别想站着走回去。”牛建业眼里冒着火,心里更是烧的难受,当他看到郝康的那一刻,心上仿若被成千上万只行军蚁在啃食,疼的他眼泪差点掉下来。
这才多久功夫,就是从桃园回了趟家,半条命就没了,牛建业心里多少还有些自责,若是他和郝康一起回来就不会有这些事了。
“不就一个外来的看桃汉吗?咋,看上这寡妇了?别说,你要是真把寡妇上了,白捡个……。”
“啪……啪……”李成功话都没说完,脸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两个大巴掌,牛建业出手的速度完全和他胖壮的身体联系不到一起,也许是太用力,直打的李成功懵在原地。
“你再满嘴喷粪,小心老子打掉你满嘴的牙,让你咽下去。”牛建业冷冰冰的说完,
转身对徐美英说:“嫂子,你们快去吧,小康得赶紧止血,这里有我,不用怕。”
徐美英和李茂田带着郝康就往医院走,院门前一直蹲着看好戏的二秃子站起来喊道:“羊………羊….羊还卖不……不卖了。”
李茂田边走边回头说道:“这还卖个球,不卖了,不卖了,你回吧。”
二秃子见这架势,小声的嘟哝了几句,继续蹲在门前看热闹。
李成功被刘月兰在耳边喊的回过神来,瞪着两个灯泡眼骂道:“妈个巴子,你他妈找死,敢打俺。”
李成功刚要挥动手里的木棍, 在场看热闹的李姓人也都哄的一声围了过来,这阵势来看就算十个牛建业也跑不掉。然而就在这时,刺耳的汽车喇叭声接连不断的响了起来。
看热闹的人这下沸腾了,村子里一下子来了有七八辆车,全都停在了不远的土路上,有三辆车还直接开到了郝康家门前,等头一辆车的人出来后,在场的很多人都倒吸了口凉气。
“这不是金彪吗?怎么来咱村了,不听说他被抓了吗?”村子里有很多人都认识金彪,更听说过他在黑道上混的事,这号人物可不是一般人惹的起的。
只见金彪头上一根毛没有亮突突的,脖子上戴着根粗粗的金链子,笑呵呵的走到牛建业身边,开口说道:“老牛,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去桃园找你不在,听说你在村子里,怎么,遇到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