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业情(12)

文摘   2024-11-21 04:17   北京  

郝康有些犹豫,能回来上班对他来说当然很重要,但他也明白再回来多少有些尴尬,他犹豫的看看魏爱国。

魏爱国微笑的也看着他,似乎了解郝康是怎么想的,大声说道:“我替这小子谢谢刘总,赔偿我们收下,班就不来上了,先养段时间伤再说。”

    魏爱国婉拒了刘政的盛情邀请,带着郝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制帽厂,郝康看着手里厚厚的一叠钱对魏爱国说:“魏叔,咱们是不是要的有点多,这有一万呢。”

    “你个傻小子,还嫌钱多?你若是不要给我。我老魏可不嫌多。”

    郝康转脸看了看魏爱国,抿嘴笑了笑真把手里的钱,全放到魏爱国的手里:“都给你,若不是魏叔带我来讨到公道。我这心里的气怕是永远也出不去了,钱对我来说虽然很重要,可以后会挣更多的。”

    魏爱国拿着钱,看了郝康大半天,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几乎身无分文的郝康,连医药费都付不起,却把整整一万块钱就这么毫不犹豫的给了他。

    “叫你傻小子还真没叫错,这么多钱眼都不眨就全给了我。”魏爱国呵呵呵的笑了几声,把钱又递给了郝康。

    “这钱你留着,我之前也想了想,你呢也别进什么厂了,咱不是离集市近吗?批发点东西回来,卖卖小东西,先把胳膊养好再说。”

    郝康听到魏爱国早已经为自己想了后路,心中又再一次的感动,他没想到,表面上男人气魄十足的魏爱国,心思会那么细腻。

    “魏叔,你觉的我行吗?以前我除了卖过家里的鸡蛋,什么也没做过了。”

    “怕什么?是个男人做事就不要缩手缩脚的,失败了大不了再从头来。”

    郝康看着魏爱国,黄灿灿的夕阳洒在他的身上和脸庞,他觉的此刻魏爱国像极了牛建业,那么成熟稳重,那么豪放不羁,同时又那么温暖细腻。

    “嗯,谢谢魏叔,我一定听你的,不过这卖什么东西好呢?”

    魏爱国侧过脸来,“呵呵呵….我也不知道。”

刚说完话,手机就响了起来,看着来电号码,魏爱国突然又笑了起来,说道:“等会我告诉你卖什么。”

    “你小子这会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是不是这边的帽子厂老板给你打电话了。”

    “嗯,没事,就是刚认识一个小家伙,这点小事,他还给你电话,真够怂的,我有那么不讲道理吗?还能把他吃了不成?”

    “我是没事,就是小家伙胳膊骨裂了,这三天五天的干不了活,好在赔了点钱。”

    “什么?晚上你要来?”魏爱国说着对郝康神秘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又说道:“酒和菜你自己带过来,我一个老东西家里什么都没有。”

    郝康听着魏爱国聊着电话,心里猜测这个人肯定是之前刘政说的孙同,不然这事不会那么快就有人知道。

郝康心想:“孙同也是个兵,是不是也和魏爱国一样豪放呢。”

    魏爱国像是要结束通话了,“嗯”了几声后,手机刚拿离耳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赶紧把手机拿回耳边说道:“我问问你,那家伙最近怎么样?这都一个月了,一个电话也没打给我,我不就上次为了那件事说了他吗?他那个臭脾气,别说和我还真像,有空你给他打打电话,说我想他了。”

    “什么?我才不给他打呢,好歹我也比他大几岁,算了你来了再说吧。我在家等你,到时候还有个事给你说。”魏爱国说着挂了电话。

    “魏叔,是孙同叔的电话吗?”郝康见魏爱国挂了电话问道。

    魏爱国惊讶的看着郝康说:“行啊,你个臭小子可以做侦察兵了,就是他,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郝康尴尬的说道:“魏叔,我是胳膊有点问题,又不是脑子坏了,我一听你说厂里的事就知道是他,那个老板不是提到过他吗?”

    “算你小子机灵,晚上他会到家里来,到时候叔帮你问问做什么比较好,那家伙可是个生意经。”

    “谢谢魏叔,谢谢你这么帮我,若不是你收留我,今晚都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魏爱国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了郝康几眼,在魏爱国心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医院看到郝康时,就莫名的心疼,他想到那个下午,魏斌冰冷的躺在抢救室,全身已经被血染红,他一个人无助的站在抢救室门前,整个走廊静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一刻他觉的天要踏了,他唯一的亲人就要走了,当医生宣告抢救无效时,他一滴眼泪也没掉,一直强撑着处理事情,直到孙同赶到时,他才觉的身体里一丝气力也没有了,无声的留着泪瘫软在地上。

    郝康的出现让他觉的好像心中的愧疚可以得到一丝丝释放,那埋藏许久的父爱好像正渐渐的开始萌芽。魏爱国转头看看郝康,眸子里闪动着温暖的泪光。

    NJ玄武湖畔,牛建业坐在岸边的长椅上,手里拿着烟,远远的看着湖面上一艘艘游船,心里想着:“傻小子,如果你在多好,叔也想和你一起划船,一起散步,一起回家。臭小子你就那么恨叔吗?一点消息也不给叔。”

    牛建业坐的累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又猛的吸了口烟,然后起身往回走,在一个转弯的路口,就远远的看着李卫国向自己走来。

    “建业,我看家里没人,知道你会在这,晚饭吃了吗?我带了点在车上。”李卫国看着牛建业,眼神里满满的关心。

    “卫国来了,我刚想回家呢,是不是公司里出了什么事?”牛建业边走边说。

    李卫国跟在牛建业身边,侧过脸看着牛建业脸上乱糟糟的胡须,心疼的说道:“建业,你不能在这么下去了,你看看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子,还是原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牛建业吗?”

    牛建业笑笑没有说什么,一直默默的走到院门前,转身对李卫国说:“拿酒了吗?陪我喝点。”

    李卫国看着牛建业的眼神,像是抓到了些什么,激动的说:“带了,酒我带了,还带了些熟食。”说着急忙打开车门从里面拿了出来。

    牛建业这一整天几乎没吃过什么东西,酒没喝多少头已经昏昏涨涨的了,和李卫国又喝了一杯,嘴里说着:“酒是个好东西,是个好东西。”

    他缓缓的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洗手间。李卫国在身后看着牛建业的身影,心里那股压抑多年的感情像是浇了油的火一般,烧的他也跟着站起了身。

    牛建业走到洗手间,正酣畅淋漓的解决问题时,李卫国就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建业,你没事吧,这啤酒喝多了不光涨肚,还一直想上厕所。”

    “卫国,你先……。”牛建业话没说完,李卫国已经站在了牛建业身边,而且也已经有样照样的解决问题。

    牛建业眨了眨眼,收了嘴里想要说的话,一言不语的尿完,当牛建业在转身想要离开洗手间的那一刻,李卫国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建业,你听我说,这么多年我一直都爱着你,疯了一般的爱着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你一定看的出来的对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多看我一眼,哪怕是一眼。”

    牛建业掰开李卫国的手说:“卫国,你喝多了,我就当没听到这些,你回去吧,天也不早了。”说着走出了洗手间。

    李卫国像是着了魔般,看着走出洗手间的牛建业喊道:“你站住牛建业,他们哪里好,哪里值得你这么爱他们,为了他们折磨自己,你知道吗?最爱你的那个是我,只有我才最懂你,适合你,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哪怕就一次机会。”

    牛建业像是没有听到李卫国的喊声,出了洗手间顺手关上了门,而李卫国看着牛建业绝情离去的背影,气的顺手拿起洗手台上的古龙水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瞬间洗手间充满了浓郁的甚至带些刺鼻的香味。李卫国嘴唇动了动,眼睛里覆着一丝冰冷和恨意,咬着牙狠狠的打开洗手间的门,径直走向坐在沙发上的牛建业。

    牛建业听到开门声,转头看了看李卫国,顿了顿又拿起桌上的装满啤酒的杯子,刚送到嘴边,就被李卫国重重的压倒在沙发上,手里的酒杯摔在地毯上,溅的到处都是。

    牛建业真的有些动了气,他推了两把并没有把李卫国推开,想要开口劝阻,李卫国的唇变狠狠的落了下来,湿滑的舌头在他口中肆意的侵占。

    李卫国疯狂的吻着牛建业,无数个白天黑夜,他的脑海里都被牛建业占满着,无数个瞬间,他的心情都会随着牛建业的喜怒哀乐变化而变化着,他烦恨着那些个孤独的夜晚,但却迷恋着那些喜怒哀乐的瞬间,他觉的身下的牛建业正在一点点,一寸寸的在他灵魂之上破土,开出一朵叫执念的花。

    “李卫国,你他娘的滚开,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牛建业用力推开李卫国,喘着粗气瞪着他。

    李卫国擦掉嘴上的唾液,也呼吸急促说道:“建业,我等了你九年了,这九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你知道吗?在你身边我就像是空气一样,我李卫国是有多不堪吗?”说着李卫国猛的把牛建业再次的推倒在沙发上,慌乱的脱掉牛建业的衣服,埋进腿间。

    只是让李卫国没想到的事,此时的牛建业竟然一动不动的倚靠在沙发上,甚至听不到一丝声响。

    牛建业失望的眼神看着李卫国,低声说道:“卫国,如果你觉的这九年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我牛建业就用这副臭皮囊来弥补吧,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真的一丝感觉都没有,如果你李卫国今天不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我一辈子也不会说出来。知道吗卫国?在我心里你就像家人一样,我父母离开你在,我离婚你也在,小枫走你也在,就连郝康你也是第一个知道的。”

    牛建业顿了顿又说道:“卫国,你真的要这样吗?咱们可是十多年的兄弟情意啊,你甘心就这么毁了?”

    片刻,李卫国埋进腿间的头缓缓的抬了起来,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他扬了扬嘴角,默默的站起身来,什么话也没说,走向厅门。

    牛建业捂着额头靠在沙发上,看着李卫国的身影既难过又心酸,他能体会李卫国的心情,却又不能附和,他想要告诉李卫国喝了酒就不要开车了,却又怕被误以为是在关心,听到车子发动的声响,牛建业上了楼,透过玻璃窗看到李卫国的车缓缓的离开了别墅,心里知道,怕是和李卫国十几年的情意要散了。

    牛建业心里很烦闷也很伤感,在郝康曾经住过的房间里,来回的走着,他觉的自己快要疯了,他一遍又一遍的说着:“傻小子,你在哪,叔好想你,傻小子,你要把叔逼疯了,傻小子,你真狠心……。”

    此时孙同站在魏爱国院门前,放下手里的东西,敲了几下门,往院里喊了声:“老班长,老头,开门啊,我带酒来了。”

    “这个臭小子,真是没大没小的,郝康,你去开门,东西让他自己拿,你手不方便。”魏爱国坐着,倒弄着茶几上的一套茶具。

    郝康应了声来到院门前,打开门就看到一个身材匀称挺拔的男人站在门口,身上穿着很讲究,脚边放着一堆东西。

    “你是……?”孙同打量着郝康问道。

    “是孙同叔叔吗?我叫郝康。”郝康说着就弯下腰,单手拎了一箱子重物。

    “放下,放下,你这胳膊上挂着彩呢,做叔叔的能让你拎那么重的东西?”

孙同夺走郝康手里的东西,又说:“这个我拿就好了,剩下的都归你,嘿嘿嘿……。”

    “还愣住干什么,要升天啊,把东西都拿进来。”孙同拎着箱子进了院子,朝着屋里又嚷嚷到:“老头,还不快出来迎接迎接,我现在可不是你的兵了,你这待客有点不周啊,小心我下次不来了。”

    “你敢,我扒了你的皮。”魏爱国走出客厅,站在门前看了看孙同说:“你一个老爷们欺负个孩子,臊不臊的慌?我都替你脸红,没看见郝康胳膊打着石膏?”

    “没关系,魏叔,我能拎动。”郝康手里拎着好几个袋子,斜侧着身子进了厨房。

    孙同走到魏爱国身边,撇了下嘴:“哼,你这个老头,我是老爷们,他还是小爷们呢,比我有力气,我看你这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了。快让让,我要进屋,都重死了。”

    魏爱国侧身让道给孙同,嘴里说着:“你个臭小子,就会贫。”说着往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时郝康正好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他突然想到了牛建业,曾几何时,牛建业也喜欢这样踢他,也喜欢叫他臭小子,傻小子。

    孙同放下箱子说:“你和那个家伙都一样,就会踢人,真不明白,这都多少年过去了,怎么一点新鲜的东西都没有。”

    “咋了,难不成再给你两拳。”魏爱国说着也进了屋。

孙同拍拍身上的灰尘从厅门探出头喊道:“诶,傻小子真要升天啊,傻愣着干嘛,还不进来?”

    郝康进了客厅,孙同刚刚接过魏爱国手里的茶杯,喝了一小口,抬头就看到郝康坐在对面,突然觉的有些面熟,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

    “老头,我带了不少熟食,今晚就不要做饭了,酒呢不敢多带,不是不舍得,主要怕你偷喝,哈哈哈…。”

    “你就是舍不得,你个臭小子越有钱越扣,不过喝不喝这酒,还得等你答应我一件事再说。”

魏爱国看看郝康,再看看孙同,笑着又说道:“你给这孩子指指道,看看能不能自己做生意卖些什么?”

    孙同又喝了口茶,贼笑着说:“还能做什么,胳膊好了就让他走呗,你要觉的不忍心,随便给他找个厂子,年轻人挣两个够自己花就行了。”

    魏爱国板着脸说:“你个臭小子皮又痒了,要是那样我还找你干什么,你说不说,不说今天晚上没有饭。”

    “诶,你这老头,菜和酒都是我带的,怎么我还吃不上了。”

    “现在东西都在我家里,谁说的算,你说呢?”

魏爱国说着,递给郝康一杯茶说:“你别听他瞎说,这小子就是欠收拾。”

    郝康看着孙同笑了笑,他能从魏爱国和孙同的对话里感觉到,这两个人的交情一定特别特别深。

    “老头,这小子就这么招你喜欢?带他去厂子说理,又让他住在家里,这会又让我出招。你要是真喜欢这小子,直接认干儿子得了。”

    魏爱国笑着说:“你说认就认?那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孙同坏笑着说:“我说老头,你要认他做干儿子,我就帮他做生意,不然我可没那么好心,我又不认识他。”

    魏爱国闷着不说话看了孙同几眼,然后指着他说道:“你个臭小子,给我等着。”

    “郝康,端着这杯茶给我跪下来。”魏爱国把面前的茶杯蓄满水,说道。

    郝康听他俩说话,一来一回也插不上嘴,这会突然听见魏爱国让他跪下,先是“啊”的惊了一声,然后端起桌上的茶杯慢慢的跪了下来。

    “叫声干爸,我就把这茶喝了,不过郝康,你要想好了,叫了干爸,你就是我魏爱国最亲的人了,以后要是在社会上犯浑惹事,我第一个不能饶了你。”

    郝康听到魏爱国说的话,心里酸酸的,他何尝不是和魏爱国一样呢,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干爸,郝康以后一定听您的话,绝不惹事,也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请干爸喝茶。”郝康说着眼里泪花闪闪。

    魏爱国接过茶杯喝了几口,也感动的老眼里噙着泪说:“快起来,快起来,也算咱爷们有缘,以后咱爷俩相依为命,有什么事干爸给你撑腰,今天咱这认亲简单了点,等过些日子,干爸把好友都叫来,办上几桌,也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嗯………”郝康起身,坐在魏爱国身边不时的擦着眼泪。

    “哟嗬!我说老头,你动真格的了,这就认上了?”

孙同虽然吃惊,可对于老魏他还是很了解的,他知道眼前的男孩品质上肯定错不了,不然以老魏的脾气绝不会这样。

    “咋了,想反悔?信不信我踢你……”

    “你这老头,又来了,动不动就这一句。我帮还不行吗?”

孙同把茶杯放在茶几上,对郝康说道:“大侄子,给小叔把茶倒满,过两天我再把你二叔叫来,咱一家人一起好好吃一顿。”

    郝康微笑着起身,端着茶壶往茶杯里蓄满了茶水。

    孙同喝了口茶,说道:“还是大侄子倒的茶好喝,谢谢大侄子,不过做小叔得先告诉你,你那个二叔和这老头脾气有一拼,又臭又硬,动不动就会踢人,下次见了他你可一定要当心……。”

    “大侄子再给你干爸酒杯满上,没事的,以他的酒量这点酒算什么?想当年,他把我们整个班都喝趴过,不过嘛,当时也是找了个帮手。”

孙同说着喝了小半杯酒,坏坏的笑着。

    魏爱国听到帮手两个字,瞪着眼说道:“谁说的,哪个是帮手,就他那个牛脾气我还不乐意让他帮呢。小康给干爸倒上,咱在自己家里可不能丢了颜面,我今天非把你孙同叔喝趴了不可。”

    郝康拿着酒瓶为难的说道:“干爸,你不是刚检查完说血压高吗?还是少喝点酒吧。”

    魏爱国像个小孩摇摇头,又指着酒杯说:“没事,倒上,倒上。”

    郝康又为难的看看孙同,因为他并不知道魏爱国的酒量。

孙同努着嘴也示意倒酒,郝康这才倒了大半杯酒给魏爱国。

    孙同端着酒杯看着魏爱国说:“老头,多长时间没见到你这么开心了,看来我大侄子还是满讨你欢心的,酒呢也喝的差不多了,咱哥俩也喝的尽兴,你身体不好我也知道,这杯酒是今晚的最后一杯,改天你想喝了,我再来陪你喝。”

    魏爱国笑着说:“你个臭小子,还知道我身体不好?搬来这一箱酒,这才喝了几瓶,放着不是馋我吗?”

    “留着以后我来慢慢喝,大侄子可得看住你干爸,别让他偷喝小叔的酒啊,嘿嘿嘿……。”

孙同说着仰头喝干了杯里的酒。

然后对着魏爱国说:“老头今晚就不陪你了,我得走了。”起身就往外走。

    魏爱国也站起来说道:“你看看都几点了,今晚就在这休息,咋,一晚上不回去,你婆娘就能把你打了?怂样。”

    孙同笑着说:“老头,我要是回去真被打了你脸上也不光彩,毕竟是你带出来的兵。”

    “我踢你个臭小子,哦,照你这么说我还得管你们的婆娘孩子?走吧,走吧,赶紧滚………”魏爱国说着出了客厅。

    孙同上前搂着魏爱国的脖子,亲热说道:“老头,人家司机早到了,在外都等半天了,我是不着急回,可他老婆孩子还在家等着呢,我改天再来,你不是说要办几桌酒席吗?到时候钱我来出,我再把二哥叫来,咱好好聚聚,晚上谁也不能走。”

    “你小子尽捡好听的给我听,咋,我自己办不了酒席,等我定了日子给你说声,你给那家伙通个气,告诉他不来以后都不要来了。”魏爱国说着话,开了院门就看到巷口真有辆车停着。

    “行,那你回吧,小康的事你要放心上,路上注意安全。”魏爱国拍拍孙同的后背说道。

    孙同笑笑说:“回去吧老头,我改天再来。大侄子,小叔走了,下次来把我今天的见面礼补上,在家照顾好你干爸,这老头脾气可臭了,你可有罪受了,有什么事可要跟小叔说。”

    郝康站在魏爱国身边,微笑着说道:“我知道了小叔,路上注意安全。”

    魏爱国和郝康送走孙同,进了客厅。魏爱国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抽烟,郝康把茶几收拾干净,又烧了壶热水泡了杯茶放在魏爱国面前说道:“干爸,这么晚了就别抽烟了,喝点茶水解解酒,早点睡吧。”

    魏爱国听到郝康的话愣了愣,习惯了一个人,这突然间有个人关心自己,他还真有些不适应,可话说回来,他虽然不适应,但心里却暖暖的,他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可他魏爱国也是人,到了这个岁数,身边的亲人全无,那种孤独寂寞:更需要有人关心。

    他看着郝康绑着石膏的胳膊,暖暖的说道:“小康啊,胳膊还疼吗?你坐下来,干爸想给你说几句话。”

    郝康听话的坐在魏爱国对面的沙发上,说道:“干爸你想说什么,这么晚了不休息吗?要注意血压啊。”

    “没事,我这身体好着呢。”魏爱国按灭手里的烟,喝了口茶说:“小康,今天认亲别怪干爸太草率,就算你孙同叔不激我,往后我也会把你当干儿子待的。

    魏爱国说道:“我魏爱国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我儿子魏斌身上,他妈走的早,我一个人把他拉扯大,想着这孩子早早就没了妈,心疼他,什么事都要想在他前头,甚至连他的整个人生都提前安排好了,不过那小子脾气随我,又倔又臭,知道我让他考军校,气的从家里就跑了,结果在巷子口就出了车祸。那年刚好十九岁,和你一样大。”

    魏爱国看看郝康,嘴角一丝苦涩,叹了口气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我就能想到魏斌,特别是你上次从家里跑走,那感觉和当年魏斌跑开一模一样,我就担心你也会出什么事,如果是那样,我老魏就是活到九十九,都感到愧疚啊。”

    “干爸,你别太伤心了,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身体要紧,以后我会替魏斌哥好好孝顺你的。”

    “你是个好孩子,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可怜呀,我老魏也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以后咱爷们一起过,干爸脾气不好,这以后万一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可别放在心里记恨干爸啊。”

    郝康突然就觉的有些难过,眼圈里转着泪花说道:“干爸,怎么会呢,要不是你收留我,恐怕我现在正睡在大街上呢,现在我不但有了住的地方,而且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干爸了,有亲人了,有二叔有小叔,我觉的很幸福。”

    “傻小子,男人不能哭啊,等你胳膊好了,干爸带你认识更多的人,以后多向孙同叔学学,他做生意是把好手,行了,时间不早了,你睡吧,身后那间屋就是你的了,里面的东西都是魏斌的,你要是觉的不舒服,干爸挪到楼上去。”

    郝康起身走到魏爱国身边,单手把他扶起来,说道:“没事的干爸,就放里面吧,我也想多看看书。”

    魏爱国缓缓的上了楼,郝康站在门边看着魏爱国的背影,心里很温暖,他做梦都没想到,稀里糊涂的来到这个小镇,在短短的几天便收获了满满的亲情。

    躺在床上,郝康自语的说着:“建业叔,你不要为我担心了,我再也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你呢,过的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郝康迷迷糊糊的进入了梦乡,梦里,他正在整理货,牛建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而且身边跟着一个和他长相很相似的男孩。

他有些紧张的站起来,想要给牛建业打招呼,谁知刚要开口说话,牛建业却拉着那个男孩的手转身走开了,一个字也没给他留下,他心里很失落,悻悻然的又开始整理货,这时不远处就传来一声巨响,抬头望去,只见牛建业已经躺在了血泊中,而那个男孩已不见了影踪,他吓的大叫一声:“建业叔……”

    郝康猛的睁开眼,全身已经被汗水浸湿,打开灯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清晨五点钟,他打开门想要去洗手间,在门开的一刹那就听到楼上“咚”的一声巨响传来。

    像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一样,郝康急忙奔向楼梯,当他跑到魏爱国房间的时候,就看到魏爱国斜躺在床上,床头的玻璃灯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干爸,干爸,干爸你怎么了?醒醒啊……”郝康喊了几声,摇了几下魏爱国的胳膊仍不见他醒来,知道多半是出了事。

    郝康吓的已经忘记了哭,他急忙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是孙同,慌乱的找到孙同的电话,立刻拨了出去。

    手机打了三次才接通,郝康急忙说道:“小叔,我是郝康,我干爸他,他出事了。”

    孙同立刻说道:“出什么事了,你不要急,说清楚点。 ”

    “我怎么叫他都不醒,摇了几下胳膊也没反映。”郝康吓的带着哭腔说道。

    “小康你听我说,先不要动他,更不要推他,我猜肯定是脑於血,我先打电话叫救护车过去,你跟着去医院,我马上就到。”

孙同说着穿了衣服,拍了拍被吵醒的老婆,急忙出了卧室。

    十分钟不到救护车便到了,郝康坐在车里,看着一动不动的魏爱国,害怕加上难过,这时眼泪才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一次次的失去,他怕这钟失去,他在心里默念:“干爸,你要好好的,郝康刚刚才有了亲人,你不能就丢下我不管啊。”

    救护车开到张家港市人民医院时,孙同早已经到了,他站在医院里来回的踱步,见救护车进了院门急忙迎上去。

    “小康,不怕,有小叔在,你干爸会没事的。先让医生检查看怎么说。”

孙同搂着郝康的肩膀,看着魏爱国躺在病床上被几个护士推向急救室,嘴里说道:“老头,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吗?”

    “小叔,我干爸不会有事吧。”郝康难过的说。

    孙同缓缓的说道:“没事,一定会没事的,我刚刚给你二叔打了电话,他说正往这赶过来,实在不行就把老头送到省会去看,你放心,我和你二叔怎么都不会让你干爸出事的,一定不会。”

    郝康站在急救室长长的走廊里,看着坐在长椅上双手抱头的孙同说:“小叔,你在这守着,我去给你买瓶水。”

    孙同抬起头:“不用了小康,陪小叔坐一会。”

    “小叔,我干爸应该会没事的,他人这么好,一定会没事的,是吗?”郝康坐在孙同身边,望着急救室紧闭的门。

    孙同拍拍郝康的后背,满脸的忧愁,现在他心里也非常没底,人已经进去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里面那个人足足陪他走过了二十年的时光,亦师亦友,见证了他从一个无知的兵伢子到如今的集团老总。

那些无数个失落和彷徨的夜晚,他就像是父亲一样,默默的陪着他,支撑着他,给他一丝希望的光亮。

    孙同双手放在脸上搓了一把,起身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出去。

    “到哪了?”

    “现在还没出来,我担心……。”

    “不说了,你好好开车吧,别急,注意安全。”

    孙同刚挂了电话就听见急救室的开门声,接着就看到魏爱国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他急忙转身冲了过去,郝康也小跑着到了跟前。

    孙同看着双眼紧闭的魏爱国,抬起头问道:“医生,怎么样?我大哥有什么问题吗?”

    “目前来看也没什么大问题,比想象中好,没有颅内出血的症状,心脏也很正常,就是血压很高刚刚量已经到了180,这个很危险。”

    “对了,你们是不是给他酒喝了?”医生问道。

    “嗯,晚上喝了两瓶啤酒,不过距他昏到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孙同回答道。

    “那这就对了,病人因为喝了少量的酒,导致大脑皮层异常兴奋,我猜测他肯定一晚都没有休息,加上猛的抬头或者起身才造成了昏倒。你们家属以后一定要注意了,病人先留院观察两天吧。”说着医生就对护士点了点头,几个护士推着魏爱国继续往前走去。

    郝康听完医生的话,心有余悸的跟在病床边摸着魏爱国的手,边走边小声的说:“干爸,我就说好人会有好报的。”

    孙同心里的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可还是有些担心,追着医生问道:“医生,我大哥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医生停住脚步说道:“应该到中午就会醒了,到时候再做过全身检查吧,醒了先别给他东西吃,如果口渴了,稍微给点开水就行,但也不能多。”

    “谢谢医生,谢谢。”

    孙同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天已经亮了起来,疲惫的瘫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然后又侧着头看向病房内,此时郝康坐在病床边手握着魏爱国的手,孙同不禁的笑了笑,起身伸了个懒腰后刚想进病房手机就响了起来。

    “到了吗?你车停哪儿了,我下去接你。”孙同挂了电话,又向病房里看了眼,下了楼。

    郝康坐在病床前,握着魏爱国的手,看着他额头、眼角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心疼的用手想要去抚平,他想到了那个雨夜,一身白色绸布的魏爱国用雨伞遮住他头上落下的雨水,他想到了那两杯水,想到那碗加了鸡蛋的面,那个房间,那座院子和那双被岁月侵蚀却依然带着温暖善良的眼神!

郝康开口轻轻的说道:“爸,以后我就是你亲儿子,你要做什么,要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你快些好起来吧。”

    郝康见魏爱国嘴唇干干的,起身从病床的柜子上倒了杯水,正拿着棉球沾了水帮魏爱国擦嘴唇时,余光隐约的就看到从门外进来两个人影。

    郝康说道:“小叔,医生有没有说……。”

一句话并没有说完就愣在了当下,郝康愣愣的看着进来的两人,嘴里低声喊了声:“建业叔?”

    牛建业站在病房内,眼睛直直的望着郝康,看着他左胳膊上打着石膏,心里疼的厉害,他想着这些日子郝康定是吃了很多苦。

他缓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向郝康,先是轻轻动了动嘴角,又微微的笑了笑,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每走一步眼里便多一层水雾,直到那些水雾结成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下来!

他才动情的说道:“傻小子,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就那么恨叔吗?知不知道叔找的你好辛苦。”

    郝康也早已经泪流满面,他咬着嘴唇看着牛建业一步步向自己走来,身体已经控制不住的颤抖,他感觉牛建业的每一步都踩在了他的心上,牛建业掉的每一滴泪都落进了他的心海里。

    他既难过又害怕,难过的是这才多久没见,牛建业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曾经直直的胖壮的身子,也变的像是没了魂魄的躯壳,显的如此的沧桑和落寞。

同时他也更害怕,他怕牛建业的出现会让心里坚持的东西动摇,他怕这一次的相遇,会让他心甘情愿的成为别人的影子。

    郝康放下手里的水杯,擦掉眼泪,看着牛建业说道:“建业叔,我…我….所以,对不起。”说着从牛建业的身边走过去,跑出了病房。

    牛建业急忙擦掉眼泪转身对孙同说道:“你先看着大哥,我去找他,回来给你说。”说着牛建业也紧跟着跑出了病房。

    孙同捡起地上的包,看着门外小声的嘀咕着:“两人认识?关系还很好?我去,天下还真有这么巧的事?”

    “傻小子你站住……郝康,你站住,你是个懦夫。”

    郝康听到懦夫两个字渐渐的止住了脚步,他俯下身大口的喘着粗气,侧过脸看着牛建业走向自己。

    “走吧,去车里,就算你以后都不想见叔了,今天也要把话说清楚。”

牛建业说着转身走了几步,见郝康并没有跟上来,又折回来说道:“你个傻小子,脾气还是那么倔啊,跟着那老头还没被制服呀!你走不走?我再问你一遍,不走我踢你了。”说着牛建业真在郝康屁股上踢了一脚。

    这一脚踢下去,又惹的郝康掉了眼泪,这些日子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想着牛建业,觉的这辈子再不会再遇到他了,每次夜里醒来眼角都是湿湿的,其实,他自己知道,无论牛建业把他当作谁,无论牛建业爱不爱他,他心里已经放不下了。

    两人上了车,牛建业看了看郝康手上的石膏,拿了瓶水打开盖子递给郝康说道:“胳膊怎么了?还疼吗?别哭了,叔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是个真正的男人就别哭哭啼啼的。”

    牛建业抽了两张面纸,侧着身擦掉郝康脸上的泪水又说道:“傻小子别哭了,都是叔的错,叔不好,你这么哭,叔心里也跟着难过,叔给你道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傻小子,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叔有多难过吗?”

    郝康哭了会擦掉脸上的泪说道:“建业叔,桃园里的那个男孩是小枫吗?你去桃园就是为了他吧。”

    “对,桃园里的确是小枫,我也是为了他去的桃园,我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小枫托给我的梦,这辈子叔怎么也是遇不到你了。”

牛建业顿了顿说道:“小枫和你一样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他出生在野地的一颗开满桃花的桃树下,他说他从小就喜欢桃树,喜欢桃花。他说每一朵桃花都像极了他母亲的微笑,虽然他并没有见过母亲,因为在生他时,母亲便死在了桃树下。”

最隐秘的角落
在这里,感悟情感的共鸣,体会人性的温暖,找回美好的回忆。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