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里,早饭过后,眼看吊水瓶里只剩下半瓶水了,郝康憋的实在难受,其实在吃饭的时候他就想去小便了,只是出于难为情,一直忍到现在,可一碗米粥下肚,小腹胀的像要爆了一样。
“建业叔,我想去小便。”
郝康的声音低到连他自己都觉的听不到,
又重复了一声:“我想去小便,建业叔。”
牛建业看到郝康又红了脸,知道他肯定是憋不住了才说出来,不禁觉的好笑,可听到郝康仍然叫自己建业叔,心里又觉的有些失落,后来转念一想,两人也是刚认识没几天,突然间让他改称呼,多少有些为难。
牛建业左手举着吊瓶,跟在郝康身边,来到厕所,郝康犯了难,小便池边根本就没有挂吊水瓶的挂钩,但已经来了,而且实在憋的厉害,不解决真的受不了,只好红着脸单手去解裤带上系着的布条,而更让郝康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是,他怎么也解不开布条,而且越是急越出乱,最后布条竟然成了死结。
“建业叔,我……我解不开裤腰带,你能,帮帮我吗?”郝康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完全对不上他往日的性格。
牛建业忍着笑,把吊水瓶让郝康举着,然后弯下腰替他解裤腰带,当他看到那个打了死结的腰带是根布条时,一丝丝难过涌上心头,要知道,即便在农村,也没多少人用布条来系裤子了。
牛建业费力的解着布条,但是由于郝康打的这个死结实在难解,一时半会也解不开,急的牛建业一头汗,而郝康不但满头汗,并且憋胀的满脸通红,牛建业知道,再解不开,郝康怕是要尿裤子了。
这大活人还能让尿憋着,他娘的,牛建业烦躁的在心里骂了句,然后解开了布条下面的扣子,郝康确实是急坏了,刚解开裤子就急流如注的开了挂,险些把牛建业的手给埋汰了,郝康这会哪还顾的上的难为情,任凭牛建业把自己的糗样看在眼里,末了还是牛建业照顾着整理好的!
“你这腰带怕是解不开了,回病房找医生借把剪刀,剪断不要了。”牛建业怕郝康脸面上抹不开,故意找话说,而且,他真的认为这布条子做的腰带是不能在用了。
郝康涨红着脸,根本就不想在讨论这关于腰带的事,但是在关键时刻还是牛建业替他解了围,于是礼貌的回了句:“没事的,这样裤子也掉不下来,等回家再说吧。”
牛建业知道他其实是在害羞,便不再提及此事。
回来后,没多长时间药水就吊完了,郝康到底是年轻,在医生拔掉他手上的针头后,就要回去,牛建业自然不会答应,好在医生说还需要在留院观察一个晚上,郝康才收了回去的心思。
郝康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上暂时没有人,就成了牛建业休息的地方,吃了午饭,牛建业就睡了,昨晚把他折腾的够呛,几乎是一夜没合眼,这一觉直到太阳已经落了山还没有醒来。
而郝康,一整个下午都在看着睡熟中的牛建业,他不明白为什么牛建业要对自己那么好,明明在牛建业刚到桃园的时候,自己还吓过他。
而自己就算为了他上山去挖野菜,但是目的也只是回报牛建业把工钱给他的慷慨之情。
但是郝康知道,无论牛建业出于什么目的,他也一定是个好人,因为牛建业看自己时的眼神,比任何人都要温暖。
牛建业睡好后满足的醒来,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郝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以为郝康哪里又不舒服了,慌忙的起身说:“小康,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给叔说,叔去找医生。”
郝康见牛建业突然醒来,多少有些心虚,若是牛建业知道自己盯着他看了一下午,会不会认为他脑子在昨晚被烧坏了!
“建业叔你醒了,我没事,就是睡了一下午,觉的有些无聊。”
牛建业下了床,走到郝康面前,伸手在郝康额头上摸了摸,体温正常,看来已经没什么事了,牛建业微笑着说:“无聊了,叔带你出去走走,透透气,这医院的消毒水味也快把我熏坏了。”
郝康听说要出去转转,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以前是在城里上了三年高中,但最多也只是买些必需品才出来,而且就在学校附近,城里热闹人多的地方他还真的不知道在哪。
牛建业算是第二次来这县城,上一次就是几天前,李卫国开车把他送到李台子从城里经过,当时李卫国还请他吃了顿午饭,那家饭店饭菜的味道还不错,牛建业想借着这次机会也让郝康去尝尝。
县城没有多大,真正的大饭店也并不太难找,走过两条街后,牛建业远远地就看到那个饭店的招牌——“小江南”,这名字看的牛建业直想笑,明明一个北方的小县城,偏偏起了个“小江南”,不知道这饭店的老板是不是很喜欢江南。
牛建业带着郝康向饭店走去,沿途问道:“小康,饿了吧,中午也没吃多少东西,要不咱俩先吃了饭再逛逛?”
郝康心里觉的这次生病,已经花了牛建业不少钱,既然牛建业提出来要吃饭,大概也是饿了,他暗暗决定这次晚饭的钱他来出,摸了摸口袋,里面装着徐美英走的时候放进去的五十块钱,心想吃两碗面应该是绰绰有余了,然后对这牛建业说:“好啊,吃了饭再逛。”
郝康一路跟在牛建业的身边,因为他压根也不知道哪里会有卖面的,当牛建业把他领到“小江南”饭店门前时,郝康彻底的被吓到了,先不说里面有没有面条卖,就单单饭店外面的布景装修这面条怕是也不便宜。
郝康拽了拽牛建业的衣襟,小声的说:“建业叔,咱换个地方吃吧,等以后我能挣钱了再带你来,今天我这兜里的钱怕是不够。”
郝康越说越心虚,最后“不够”两个字,彻底没了音。
牛建业听到郝康说的,会意到他原本是想请自己吃饭,心中说不上来的高兴!
“哈哈哈……傻小子,你有这份心,叔就是不吃也开心,但是今天,这饭是叔要请你吃,算是替你补补身子。等你小子以后有钱了,请叔吃更好的饭,你看怎么样?”
郝康犹豫半天,支支吾吾地说:“就算你请,咱还是再换个地方吧,而且大饭店的饭菜不见的好吃。”
“你小子就别磨磨唧唧了,今天听叔的。”牛建业不由分说的就把郝康拽进了“小江南”。
谁知两人前脚刚跨进饭后,后脚就被门前的迎宾拦住了,迎宾的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子,长相颇有几分姿色,冷着眼上下打量着半个身子在店里,半个身子在店外的两人。
牛建业知道为什么被拦下来,也不生气,和气的说:“我们来吃饭,请问有两个人的位子吗?”
迎宾女一脸不屑,捂着鼻子像是前面两人有什么传染病似的,带着鄙夷的口气说:“这是大饭店,哪来的两人桌?去前面的那道街看看吧,有二三块钱一碗的面条。”
郝康不作声看着牛建业,似乎在等牛建业做决定,在他看来,二三块钱一碗的面条才是最适合他们的。
牛建业冷哼了一声,仍然和气的说道:“对不起,我们今晚就想在这吃,麻烦给我们找张餐桌。”
迎宾女刚想说话,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说:“有什么问题吗?徐露,这两个人站在这干嘛,你难道不知道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期吗?快让他们离开。”
西装男说完转身想要离开,迎宾女忙说道:“杨经理,是这样的,我让他们离开,可他们说是来用餐的,我正想向你汇报呢。”
“哦?用餐?”西装男又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已经被迎宾女逼出门外的两人,突然就笑出声来,也许是感觉笑的不太合适,随后装出一副善意的嘴脸说:“你们两人真的来用餐吗?我建议你们去前面那条街看看,什么包子,水饺之类的小吃很多,价格也便宜,你们别看这饭店大,价格贵不说,饭菜的味道你们不一定习惯。”
牛建业是什么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不过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怒火,平静的说:“我们今晚哪也不去吃,就这家饭店。杨经理是吗?麻烦你带我们去餐桌。”
迎宾女看着不肯走的两人,想趁机在经理面前表现表现,阴阳怪气的说:“就你们还想在这吃饭,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们两身上这味,在餐厅一坐,其他客人都要走了,谁愿意吃着饭闻着臭味。”
“再说了,我们经理都给你们明说了,饭店的菜很贵,你们消费的起吗?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还以为在你们乡下呢。”
郝康已经气的说不出话来,但他知道迎宾女说的没错,身上确实有股味道,当然也更没有钱。
此时的牛建业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原本他是想把裤兜里的钱掏出来让他们看看,他俩是不会吃霸王餐的,但是西装男的一句话彻底点燃了牛建业的怒火。
西装男见店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怕影响了生意,有些不耐烦的对迎宾女小声的说:“抓紧赶他们滚,别说没钱了,就算有钱也别让他们进来,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多影响别的客人用餐的心情。”
西装男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牛建业离他们并不远,西装男所说的一字不漏的落进了牛建业的耳朵,这下可是彻底激怒了牛建业。
只见牛建业涨红着脸,指着西装男大声说道:“我要求你为刚刚说的话向我们道歉,否则我管你杨经理还是张经理,今天绝不饶了你。”
西装男冷哼一声:“你以为在你们村里呢,丢不丢人,还不快滚。”
西装男说完转身向大堂走去,在经过郝康身边时又嘀咕了一句:“妈个巴子,吃屎还差不多。”
郝康本就心里生着闷气,无处发泄,一听西装男竟骂起人来,二话不说,上前对着西装男就是一脚,直踢得西装男一个趔趄站不住脚,摔了个狗吃屎。
西装男吃了亏,爬起来冲着郝康的面门就是一拳,若是这一拳打到脸上,郝康怕是已经见了血,好在牛建业急忙上前,一拳头打在西装男的左脸上,西装男又是一个趔趄,摔了出去。
眼看着西装男吃了亏,迎宾女惨嚎一声:“打人了,打人了。”
只是片刻功夫,就围上来几个男人,看上去都是店里的人。而此时正是用餐高峰,店里的客人几乎多半站起来向外面张望,只有少些人仍漠然的用餐。
牛建业和郝康被好几个男人围在中间,牛建业依然很淡定的对郝康说:“小康,你没事吧,有叔在不要害怕,叔不会让他们伤了你。”
郝康也是从小在村子里打架长大的,何况年轻气盛,根本就不觉的害怕,再说现在害怕也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听到牛建业说的话,心里暖暖的,说道:“建业叔,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也要当心。”
西装男大声骂道:“给老子打死这两个人,妈个巴子,敢在老子的店里闹事,找死。”
围在两人身边的几个男人听到西装男下令了,怒骂了几声,刚要动手,就听见大堂里传来一句声音不是很大去很有震慑力的话:“都给我停下,我看哪个敢动手。”
大堂里走出来的人正是李卫东,看到被围在中间的人是牛建业和昨晚送到医院的小男孩,心里多少有些吃惊,微笑着刚想上前叙旧赔礼,却被西装男拦在身前。
“老板,这两个狗日的泥腿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敢在饭店门前闹事,我这马上就解决了。放心吧,老板。”
西装男本想在李卫东面前表现领赏,谁知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惊的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啪”李卫东一巴掌扇在西装男的脸上,当时就把西装男扇懵了,手捂着脸,眼神迷茫的看着李卫东。
只见李卫东原本阴冷的眼神瞬间变的和善,笑着走过他身边,他甚至觉的李卫东的笑是那么谄媚。
“老牛,小康,来了也不通知我一声,我好安排安排,我这手下的人不太懂事,做的过份了,我在这向你们赔礼了。”
李卫东上前拍了拍郝康的肩膀继续说道:“身体怎么样了,没事了吧,昨晚把你叔吓的不轻。”
“呦,卫东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上次来也没听说这是你开的饭店,你看这一闹,多不好,还影响你生意了。”
牛建业是老江湖了,他知道今天这事在李卫东出来之后,就算过去了。
“这人上次就来过,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站在旁边的几个男人小声的嘀咕着,而西装男和迎宾女也是一脸的茫茫然。
“老牛,这小饭店哪值得在你面前一说,以后只要你来,生意不生意的都放一边。”
李卫东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眼神示意身边的人。
而用餐的客人随着牛建业等人进入大厅,也都坐了下来,纷纷的小声议论着。
李卫东把牛建业和郝康二人带到和上次同一个包间,包间里早已经泡好茶水,瓜子和水果足足放了几盘子,
郝康从李卫东的出现到坐在椅子上,脑子一直是懵的,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而且这饭店的老板对身边的牛建业是那么的恭恭敬敬。
直到牛建业把水果往郝康面前推了推,郝康才回过神来。
郝康看着李卫东,觉的他那张瘦长的脸上,一双不大的眼睛贼溜溜的,不像个好人,而牛建业怎么会认识他呢?
“小康,喜欢吃些什么,给叔说说。”李卫东笑呵呵的看着郝康,
然后又对牛建业说:“都这个点了,饿了吧,我这赶紧让厨房上几个热菜。”
牛建业知道李卫东在,郝康有些拘谨,毕竟他是第一次见李卫东,也是第一次到这样的饭店吃饭,于是对李卫东说:“卫东,今天这顿饭你来安排,但是我们就两个人,没必要整的太夸张,也不能浪费,你呢也忙,就不用陪着我们了,下次我做东,谢谢你昨晚的帮忙。你看行吗?”
李卫东听牛建业这么说,顿时就明白了,笑呵呵的说:“老牛这可是你说的啊,下次有时间一定聚聚,我还得谢谢你那么照顾卫国呢。不过还得耽误你们几分钟时间。”
李卫东对门前的服务人员使了个眼色,那人就出了包间,片刻功夫,只见西装男和迎宾女畏畏缩缩的走了进来。
牛建业见到两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郝康也把脸转到别处,不看他们。
“还不赶快向客人道歉。”李卫东阴沉着脸,话语阴冷。
两人赶紧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西装男开口说:“两位先生,对不起,刚刚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两位先生,还请两位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迎宾女则带这哭腔说:“两位先生,对不起,我刚刚狗眼看人低,还请两位原谅。”两人说完可怜的看着李卫东。
李卫东先是笑着对牛建业说:“老牛,你看这事是不是就算过去了?”
“卫东,你说这话就生分了,先不说我活这么大岁数,什么大事小事没经历过,何况这也不算个事,过去了,过去了。”
两人听到牛建业说的话,像小鸡啄米般,点着头连声的说着谢谢。
李卫东站起身,伸出手说:“老牛,我就不耽误你们用餐了,下次来提前招呼一声,今天有对不住的地方,还请多担待。”
牛建业也站起身,和李卫东握了握手说:“这么说见外了,都是些小误会,已经过去了。”
然后转过脸又对郝康说:“小康,起来给你卫东叔说声谢谢,要不是你卫东叔,昨晚你怕是要烧坏了。”
郝康站起身礼貌的说:“谢谢卫东叔。”
李卫东回说:“这傻小子谢啥,人没事就行,以后来城里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叔,行了,好好陪你叔吃饭吧,想吃什么再点。”李卫东笑呵呵的出了包间。
郝康见包间里只剩下牛建业和他,顿时松了口气,端起水壶把两人的杯子里蓄满水,对着牛建业说:“建业叔,你和卫东叔什么关系,我怎么感觉他怕你嘞。”
“怕我个啥,以前也就是帮了他一个小忙,只是人家念情,没有忘了而已。”
牛建业说完,又把一盘火龙果推到郝康面前。
郝康第一次吃火龙果,甜甜的甚是好吃,不禁用牙签叉了一块递给牛建业:“建业叔,这叫什么水果,味道真好,比山上的酸枣好吃多了。”
牛建业吃着火龙果,心里却是酸酸的,说道:“小康,叔觉的酸枣的味道更好,这世上没有比它更好吃的水果了。”
“真的吗?建业叔,你要是喜欢吃,我每年都摘给你吃。”郝康又叉了一块火龙果送到牛建业手里,自己也开心的吃起来。
没过多久,饭菜就上了来,每上一道菜,服务员都会把菜名报出来,什么白汤羊肉,红烧牛腩,面煎南瓜花,清炖蟹粉 ,鸡汤煮干丝。
看着面前摆放着五六道菜,郝康咽了咽口水,一是他从没见过这些菜,二是他也早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建业叔,这么多会不会太浪费了?”
牛建业夹了块牛肉放进郝康碗里说:“所以就看你小子的了,千万别浪费,开吃。”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从“小江南”走了出来,郝康感觉自己把两顿饭的量都装进了肚子,连声的打了几个饱嗝后,觉的不太好意思的说:“建业叔,我是不是吃的太多了。”
“哈哈哈……你小子还真是能吃,不过叔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能吃呢。现在不行了,老了,多吃一点胃里就觉的不舒服。”
“建业叔,你一点都不老,好看着呢,胃不舒服吗?”说着郝康就用手揉了揉牛建业的肚子,脑子里根本就没想过什么不妥,在郝康眼里,现在牛建业已经像自己的亲人一样了。
牛建业乐的差点把微胖的国字脸笑成了大圆脸,开心的说:“叔还不老啊,再过几年都要奔五了。你小子吃了顿饭嘴就甜了,好看这词也能用在叔身上?”
“怎么不能,在我眼里,叔是真的好看,最起码比我认识的人都好看,只是你自己不觉得罢了。”
牛建业满面笑容的看着郝康,手搭在郝康的肩膀上,如父亲的口吻说:“小康,以后不要再打架了好吗?就算别人的过错也别先动手,万一伤着自己怎么办,答应叔好吗?”
郝康点点头,在他眼里,牛建业依然已经弥补了他所缺失的那份父爱,他听不得别人辱骂他。
“小康,叔带你去洗澡吧,咱俩身上这味确实挺臭的,难怪刚刚人家小姑娘嫌弃咱们。”
牛建业转头闻闻自己身上的衣服,嫌弃的直皱眉头,说来也是,昨天晚上两人都没洗澡,更是没换衣服,这大夏天能不臭?
郝康下意识的把头转向肩膀处,用力的闻了闻,结果皱着眉头说:“好像还真挺臭的,建业叔,你说去哪洗,听你的。”
牛建业看了看郝康的衣服,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嘿嘿一笑说:“这澡咱得洗,但是洗完不能再穿这身衣服了,走,叔带你先买衣服去。”
郝康一听为了洗个澡还要买衣服,说啥也不愿意,对着牛建业劝说道:“建业叔,要不咱回医院吧,出来那么久了,回去了医生该不会说咱吧。”
“能说啥,交的钱足够多了,明天出院,他还得回找咱呢,你别打岔子,叔问你,你听叔的话吗?”
牛建业脸一板,装出有些生气的样子。他知道,只有这样郝康才肯乖乖的买衣服。
“建业叔,我,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可是………”郝康支支吾吾,他怕说出还钱的事惹到牛建业生气。
“哪有那么多可是,你再说叔就真生气了。”牛建业不由分说的拉着郝康的胳膊走进一家百货大楼。
说是百货大楼,其实里面也都是一些低端的东西,牛建业带着郝康转了半天也没相中一件衣服,好几家的营业员在他们走后,站在店门前议论纷纷:“看到那爷俩没,自己穿的不咋样,还竟挑我们店里的衣服,一看就是土包子,想想也知道就是看看,肯定买不起。”
“就是,就是,来我们店也是一样,说什么布料差,我懒的理他两。”
牛建业带着郝康又转了两圈,最终两人都买到了合身的衣服,牛建业又在一楼的柜台里买了条皮带给郝康,郝康看着牛建业为自己花的这些钱,心疼到不行,心里默默的盘算着开学后要多做几份兼职了。
来到澡堂,人已经不多了,更衣室里大多数都在穿着衣服,或者躺着休息,牛建业要了两把连号的锁,两人脱了衣服,进了浴室。浴室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郝康“呵呵呵”的笑着说:“建业叔,今天这整个池子都是咱的了。”
牛建业看到郝康难得的笑,打趣的说:“就美吧你。”
牛建业自然不会下池子,可郝康却不在乎,一年也只有冬天才能泡几回池子,这次机会当然不能错过,郝康坐在贴着磁砖的台子上,摸了摸水温,感觉并不是太热,起身站起来,撅着白白的屁股,“噗通”一声跳进池子,然后对着牛建业嚷嚷道:“建业叔,你过来进池子洗,水不热的。”
“这傻小子。”牛建业笑呵呵的看着郝康,没有过去,仍然站在淋雨下,头顶洒下温热的水,淋湿了头发,模糊了双眼。
在他用手将头顶和脸上的水滴拂去的瞬间,眼中出现的已经不再是郝康,他清晰的看到小枫正站在池子里开心的朝着自己大声的喊道:“叔,你说咱们有多久没来公众浴室了,这一大池子水洗起来真舒服,叔,你来不?你来试试,真的很舒服。”
牛建业惊呆了,任凭水洒在头上,不觉模糊了眼睛。
牛建业用力的眨了眨双眼,没错,真是是小枫,池子里的小枫正向他挥手,小枫额角处浅浅的疤痕此刻不知怎的那么清晰,隔了那么远牛建业依然能看的清楚,
“是他,真的是他。”牛建业眼睛里噙着泪花,一步步的走向池子。
“小枫,这些日子你去哪了,你知道叔有多想你吗?傻孩子,你知道叔心里怎么想的,别人说的话你何必那么在乎呢,你知不知道叔……”
牛建业站在池里双手放在郝康的肩膀上,激动的眼泪已经滑落到嘴角。
“建业叔,建业叔,你怎么了?”郝康摇了摇牛建业,他以前看到过村子里有人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以为牛建业也是这样,哆哆嗦嗦的学着村里神婆子的法子,双手握着牛建业的一只手腕,用力的在上面按压,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道:“不管你是谁,赶快滚,赶快滚。”
牛建业只觉得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手腕处疼的厉害,低下头想看看是什么东西在手腕上,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水里,嘴里嘀咕着:“不对呀,我不是在洗淋浴吗?”
牛建业又缓缓的抬起头,想看看自己究竟在哪,结果郝康煞白的一张脸就出现在眼前。
“郝康?”牛建业不愿相信这是个事实,但又感觉头有些眩晕,几步走到池子边,坐在台子上,双手在太阳穴上轻轻的捏按着,双眼看向池子里,可惜早没了小枫的身影,只剩满池子温水和站在池水里脸色煞白的郝康。
郝康看牛建业清醒过来,心里也松了口气,也跟着坐在台子上,有些担心的说:“建业叔,你刚刚怎么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被不干净的东西上身了呢。”
牛建业转头看看郝康,俊黑的脸上那道旧疤痕依然在额角,只是这么近看过去,也并不是很明显,牛建业低下头看了看刚从太阳穴处放下来的手,手腕处有一块红红的按印,开口说:“我这手腕上的指印是你按的?”
“嗯,我见我们村里一些人,要是招了不干净东西的人,神婆子都是这么做的,我感觉你好像也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
郝康从台子上又下到水里,站在牛建业面前。
“傻小子,那些东西你也信?白上学了。”牛建业摸了摸郝康的头,依然觉的有些眩晕,索性就躺在了台子上,身下贴着瓷砖的台面凉凉的,牛建业感觉到舒服了许多。
放松下来的郝康站在池子里,原本并没往牛建业的身上看,可牛建业这么一躺下来,只见白白的身体晃得他有些亮眼!
郝康看着平躺在台子上的牛建业,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以往在澡堂也见过形形色色的风景,而且上一次在桃园也看到过牛建业的一些风景线,心中只会想到成年人的世界原来如此。
但今天他发觉牛建业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吸引力,而这种吸引力对他来说是向往的,不排斥的。
不会因为都是男性而感觉厌恶,更不因为自己的小心思而觉的可耻。
而这种吸引力是致命的,因为郝康发觉自己心中的魔鬼已经觉醒!
郝康站在池子里,无措的赶紧转过身,用手使劲的在大腿上拧了两下,可这讨人厌的魔鬼说来奇怪,越是想打压它,它越是来的来势凶猛,何况一个正值恰青春的小伙子。
“小康,过来,叔给你搓搓背。”牛建业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看着郝康黑黝黝的脊背,眼神由之前的热切变的温暖。
郝康怕牛建业看到自己的窘状,哪敢转身,心虚的说道:“建业叔,你再休息一会吧,我自己能够着,你看。”
说着郝康怕牛建业坚持,真的把手伸到后背,象征性的搓了两把。
“真不用吗?那你给叔搓搓吧,叔可没你灵活,这老胳膊伸不到后面喽。”
“建业叔,我……我……我游个两圈就给你搓。”说着郝康真的在澡堂的池子里游了几圈,然后在池子的另一侧上了台子。
牛建业觉得郝康有些奇怪,又说不上来那里奇怪,可当看到上了台子的郝康,心里就笑开花了。
等郝康走近,牛建业玩笑的口气说:“你这傻小子还知道害羞?看你刚刚打架时不神的很吗?不过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有些尴尬的时候也是很正常,这又没女人,有什么好害羞的。”
郝康心虚的狡辩道:“建业叔,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真的是想游泳嘞。”
牛建业笑呵呵的看着郝康,看着他拘谨的样子,心知他还是害羞,于是转了话题说:“怎么样,洗个澡舒服吧?”
“舒服是舒服,不过那可比不了在我们村里的小河里洗澡。那才叫一个舒服呢,等回去有时间我带你去试试!”
郝康走到牛建业身边,拿起台子上新买的搓灰布,在牛建业后背轻轻的,仔仔细细的搓着灰。
“建业叔,你怎么那么白,一点都不像个种庄稼的,现在我觉得更加肯定,你根本就不是,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觉的你不像农民。”
郝康说着,用毛巾在池子里湿了水,淋在牛建业的背上。
“你这傻小子,那你说,叔不是种庄稼的,是干什么的。”
郝康看着牛建业厚实而又白皙的后背,想了想说:“这我不知道,反正从这几天的相处,我觉的你像是做大事的人。不过,我怎么也想不通,你怎么会来我们村看桃园。”
“做大事,哈哈哈……你小子竟给我带高帽。不过小康,叔的事,以后会慢慢告诉你的。到了那一天,不要觉的叔是个怪物就行。”
牛建业说完叹了声气,眼神深邃的看着池子里的水。
然后心中默默的说:“其实叔就是个怪物。”
两人洗完澡,回到病房已经十点多了,护士也只是象征性了说教了两句,然后又给郝康量了下体温,一切正常,也就不再说什么出了病房。
护士走后,郝康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牛建业看出来郝康有些心事,躺在另一张床上,问道:“怎么了小康?从回来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是不是有心事?”
“建业叔,我想我妈了,她也不知道我现在什么情况,一个人在家肯定吃不好,睡不好的。”
郝康转身,看向牛建业,不知为何,他现在只要看到牛建业心里就觉的踏实。
“不会有事的,明天咱们办了手续就回去。肯定能赶在吃中饭前到家。”
牛建业也转过身看着郝康,想起昨夜去他家里看到的情景,问道:“小康,你妈身体不好吗?昨天我见她喘的厉害。怎么不到医院看看。”
郝康叹了声气说:“我妈这病,起初就是被那个男人给气的,后来一个人把我带大,就落下了病根,也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严重的哮喘病又连带着心脏病,说这病只能养着,看不好的。”
“这一切都怪那个男人,要是他没那么绝情,我妈也不会那么辛苦,我们家更不会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郝康不知想到了什么,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牛建业看着眼眶已经湿润的郝康,有些心疼,当然,在牛建业心底最深处,更为郝康难过的事,这个当下正值青春,本该无忧无虑,本该拥有最纯真快乐的年龄,却在内心处埋着最深的恨。
牛建业从床上下来,走到郝康的床边,轻轻的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把他眼角的泪拭去,抱着他侧躺在床上。
“建业叔,我妈为了我,真的太难了。”
郝康一动不动的任由牛建业抱着,眼泪早已经落下,无论在别人面前他装的再坚强,再多么无所畏惧,可毕竟他只有十九岁。
牛建业听着郝康的哭声,也很难过,用手在他头发上,后背上轻轻的抚摸,
嘴里说着:“别难过,有叔在,一切都会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