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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集：致命诱惑
窗外，天微亮，孟朝阳再也睡不着了，披了件外套，起了床，将窗帘拉开了些，看到外面的世界，积了一层薄薄的白，不知是下过雪，还是凝了霜。
第七十三集
01
周六这天，孟朝阳终于又见到了许欣欣，并与她有了相处的机会。
上午，他与平常差不多的时间到了小姨家，这个点，也是平常小晞晞吃过早餐后，要下去玩的时间。
外婆开了门，告诉他，小晞晞已经被许欣欣带下去玩了，应该就在小区里面。
孟朝阳来时曾绕去过草坪和大游乐场，未见到她们，于是下楼往反方向走，边走边寻找，没多久，便在小游乐场，找到了她们的身影。
小游乐场比较小，一小块空地上安装着各种健身器材。
许欣欣正扶着小晞晞在玩椭圆机。
小晞晞见到孟朝阳，立即停了下来，兴奋地叫喊着爸爸。
孟朝阳走近，与许欣欣打了个招呼，接着将想要抱的小晞晞，一把抱了起来，亲了下她的脸。
许欣欣既没有惊讶，也没有逃避，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并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仍不太自在。
孟朝阳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便对着小晞晞问：“你在这里玩多久了？好玩吗？”
小晞晞点头说：“好玩”；又用手指着大转轮说，“我要玩那个。”
许欣欣走开了去，坐在了边上的一张双人椅上。
孟朝阳抱着小晞晞到大转轮前，将她背对自己地抱在胸前，教她玩起了大转轮。
小晞晞兴高采烈地转了一阵，从孟朝阳身上下来，拉着孟朝阳走向下一个。
这次是坐拉器，孟朝阳将小晞晞放在自己的腿上，一边推拉，一边数着数，小晞晞也跟着念。
接着又玩了牵引器，可供攀爬的腹肌板等，孟朝阳一边带着小晞晞玩，一边不时地去看一眼许欣欣。
许欣欣仍然还是丸子头，头顶由一个不显眼的黑色发夹固定着，脖子处有几缕散落的发丝。
坐在半明半暗中，仍然还是邻家女孩秀气又灵动的模样。
但孟朝阳还是能感觉到许欣欣的变化，虽然许欣欣心理一直比同龄人更成熟，但到底还是充盈着天真与烂漫的气息，如今，那种背后的气息似乎少了许多，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那儿，甚至有了一种淡淡的忧伤之感。
孟朝阳既心疼，又无奈。
许欣欣时而也会投来目光，但更多是低着头，或看着别处，发着呆。
小晞晞与孟朝阳玩了一阵，看许欣欣一人坐着，便跑过去拉许欣欣，要她一起来玩。
许欣欣说：“你跟爸爸玩就好了，妈妈在这里看着。”
小晞晞不乐意，非要拉着许欣欣起来，许欣欣只好站了起来，被小晞晞拉到了平步机前，要她站上去。
许欣欣站了上去，小晞晞又拉着孟朝阳站上去，想要三个人一起玩。
孟朝阳站了上去，双手扶住了把手，几乎是将许欣欣拥在了胸前。
她的丸子头，就在他的下巴略前方，既有阳光又有忧伤的味道。
孟朝阳心跳加速。
许欣欣也很不自在，还是站了下去，但没有离开，而是帮忙扶着小晞晞。
有爸爸妈妈都在旁边，小晞晞拥有了双倍的呵护。
便仿佛拥有了双倍的幸福和快乐。
下了平步机，小晞晞一只手牵着孟朝阳，另一只手牵着许欣欣，自己把腿缩起来，要玩“架飞机”的游戏。
孟朝阳与许欣欣都放开了些，满足着她。
每次被爸爸妈妈架着“起飞”，小晞晞都“咯咯咯”地笑得很兴奋。
许欣欣也跟着笑了，问小晞晞开心吗？
小晞晞大声地答：“开心！”
又左看看孟朝阳，右看看许欣欣，问：“爸爸，妈妈，你们开心吗？”
许欣欣说：“我们也很开心啊。”
小晞晞又左看看爸爸，右看看妈妈，说：“爸爸，妈妈，我爱你们。”
孟朝阳听了，一下有些破防，克制着。
许欣欣蹲下去，靠近小晞晞耳朵，低声地回应道：“嗯，爸爸、妈妈也爱你啊。”
孟朝阳更加破防了，恍惚想到，这多像他与许欣欣曾经一起憧憬过的梦啊，可为什么明明发生了，却还是成不了真？
02
到十一点半，玩得差不多了，小晞晞不想让孟朝阳走，拉着孟朝阳要一起进电梯，许欣欣没说什么，默认的样子，于是孟朝阳便也进了电梯，只想与她们再多待一会儿。
这天上午，外婆在家里包了不少的水饺，一起吃过午饭后，对孟朝阳说，你在家里再坐一坐，我跟你外公，去送点饺子给小姨，她还蛮喜欢吃饺子的。
说着，便催着外公，两人一道出了门。
孟朝阳有些意外，又得偿所愿。
小晞晞每天都要午睡，看来他终于可以有一点与许欣欣独处的时间了。
外婆不可能不知道，所以，孟朝阳不禁怀疑，这是外婆有意在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之前，外婆邀请他进来吃饭，或许只是客套。
但这次，显然像是有心的。
或许，因为他这次确实待得有些久了吧，而且外婆有过两次试探他有没有女朋友，他都含糊其词，没有确认，大概外婆已看出了端倪，疑心他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想要与许欣欣复合。
虽然他过去的行径，让她们一家人深受其害，可他毕竟是小晞晞的爸爸，孩子跟着亲生爸爸，总比跟着后爸强。
外婆大概是站在这个角度，才会在最后，想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吧。
正如那年寒假回N城，许欣欣妈妈的话语里，同样也是想要给他一次机会的。
可惜——
孟朝阳内心既充满了感激，又更觉得悲凉。
昨晚的梦，已明确提醒他，他是无法跟许欣欣正正常常在一起的。
就像一头狼，怎么可能真的跟一只羊在一起呢？
迟早，狼会垂涎着羊，并忍不住一口一口地将它吞噬掉。
03
小晞晞在午饭后，仍要孟朝阳与许欣欣一起陪着她玩。
三人一起玩起了搭积木。
小晞晞左叫一声妈妈，右叫一声爸爸，显得既高兴，又满足。
但玩着玩着，终究还是困了，眼皮打起了架。
却舍不得睡，强睁着眼睛，让孟朝阳不要走。
孟朝阳答应着，说他不走。
许欣欣将小晞晞抱进了房间去睡，良久没有出来。
孟朝阳独坐在大厅里等待，一阵悲伤袭来，不由得红了眼眶。
许欣欣数分钟后出来，看到孟朝阳正坐在沙发上擦着眼泪，怔了下，走近来，在一旁坐下，说：“你没事吧？”
孟朝阳克制着，有点哽咽地说：“没事，我就是……觉得太对不起你们了，对不起晞晞，更对不起你。”
说着，看向许欣欣，密密的长眼睫毛，湿湿的。
许欣欣与孟朝阳，对视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说：“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真的，你就当晞晞——是你送给我的最后的礼物吧。”
孟朝阳依然看着许欣欣，不知该说什么。
许欣欣逃避地望向户外。
两人一阵不知所措。
好半晌，许欣欣才打破僵局，若有所思地问：“你知道……我为什么给晞晞取名叫许晨晞吗？”
“为什么？”孟朝阳低声地问。
“因为，”许欣欣用坚定的语气说，“我想着，就算没有了你，我还可以有一个新的太阳……而且，晞晞跟你一样，都是早上出生的。”
孟朝阳点了点头，一时说不清的滋味，像遭受某种打击。
与他所想的，原来并不一样。
许欣欣不再说话，只是深吸了口气。
两人静了静。
半晌，仍是许欣欣主动开口，用几分随意的语气，问：“你现在怎么样？”
孟朝阳回过神，勉强笑了笑，说：“还好吧。”
“真的还好吗？”许欣欣看着孟朝阳，表情复杂。
孟朝阳苦笑了下。他怎么可能还好呢？自己如今这般模样，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许欣欣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即使这些天，小晞晞带给他许多慰藉与快乐，可他暮气沉沉的底色，许欣欣光是感觉，也能感觉得出来。
他与她分开了多久，他便放纵了多久。
他的纵身一跳，不仅毁了他们的未来，也毁了他自己。
现在坐在她旁边的他，是承受着三年放纵恶果的他，怎么可能好呢？
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也没什么可说的。
孟朝阳沉默着。
“你还是跟她在一起吗？”许欣欣突然地问，表情依然很复杂。
孟朝阳倒吸了口气，嚅动着唇，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有没有想过，你跟她……有可能并不合适？”许欣欣几分迟疑地说，接着为难地解释，“我没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看你现在的样子……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说过，即使我们分手，我还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点……我真没什么别的意思……”
“我知道了，你不用解释，”孟朝阳终于能开口了，打断道，“你说得没有错，我跟她确实不合适……而且，我跟她已经分手了，半年前就分手了。”
许欣欣听了，怔了怔，没再说话。
“谢谢你。”孟朝阳由衷地说。
事到如今，她依然还能像个天使般的关心自己，让他怎能不感动呢？
04
接下来的时间，对孟朝阳来说，显得尤其冲突又煎熬。
他多想把这三年来，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一股脑儿地告诉她。
他多想让她知道，2021年的那年暑假，他之所以就那样与她分手，不是因为他不爱她了，而是他的生理让他无能为力。他其实一直都还爱着她，从来没有改变过。
他多想问问她，能不能给他一点时间，他想去寺庙待一待，看看能不能戒掉这种瘾，如果能戒掉的话，他们是否还有可能在一起，就算是为了小晞晞，为了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但他不能说。
也说不出口。
他自己选择的恶果，凭什么又要许欣欣来陪他一起承受呢？
她为他付出的还不够吗？难道还要把她拽进来，当他恶果的陪葬品？
05
孟朝阳的大脑恍如一列列火车碾过，轰隆隆直响。
他终究是忍住了，什么也没说，包括他并没有爱过郭蔓——她以为他爱过的人，尽管他们确实在一起了很久。
许欣欣随后局促地转移了话题，问孟朝阳最近有没有跟他妈妈打过电话？
孟朝阳说没有，上次打还是元旦的时候。
许欣欣说：“那你妈妈还不知道吧？”
“还不知道，”孟朝阳摇了摇头，想了想，补充，“我也没打算告诉她。”
“那你觉得——不用告诉她吗？”许欣欣有些意外。
“暂时不用了吧。”孟朝阳说。
“为什么？”许欣欣不解。
孟朝阳抿了抿唇，说：“我不想她打搅到你的生活。”
许欣欣似笑非笑了下。
“那个——皓皓的爸爸，我觉得他人还蛮好的，”孟朝阳强迫自己地说，“昨天晚上我跟他聊了一下，他好像还蛮懂你的。”
许欣欣轻咬着唇，未说话。
孟朝阳还想说点什么。
许欣欣回避地说：“晞晞好像醒了。”
说着，起身，匆忙地往房间走了去。
孟朝阳倾耳听了听，并没听到任何房间传来的声音。
06
下午，待小晞晞醒来后，两人又一起带着她出去转了转，去商场购买了点东西，回来时，天早早地暗了下来。
许欣欣没有再对孟朝阳说什么。
孟朝阳也没再说什么。
在抱着小晞晞走回家的路上，孟朝阳悄悄地往她的棉袄口袋里，塞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卡上有十万元。贴了贴纸，写了密码，是许欣欣的生日。
在楼下与小晞晞告别时，小晞晞一如既往地说：“爸爸，明天还要来哦。”
孟朝阳抿唇笑了笑，摸了摸小晞晞的脑袋，说：“爸爸过段时间再来看你。”
电梯到了，孟朝阳转身，没敢再回头。
因为已泪流满面。
因为有太多的眼泪，都被他强忍到了这一刻才流。
许欣欣同样没有回头，抱着小晞晞走进了电梯。
07
第二天，孟朝阳便离开了Q城。
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趟距离两百多公里外的一座名山。
是国内四大佛教名山之一。
两个小时的高铁直达，上午便到了。
沿着路径将各个寺庙都参观了一遍，行走在巍峨的山林之间，孟朝阳更进一步下定了到C城寺庙做义工的决心。
哪怕只是为了小晞晞，为了山林间那份宁静与脱俗。
C城寺庙的景象，通过视频，已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没打算再选其他寺庙。
黄昏，下了山，走在山脚的时候，不承想接到了许欣欣打来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首先传来的便是小晞晞叫“爸爸”的声音，孟朝阳的心，一下豁然了。
即使不能再见到小晞晞，但他们的感情，依然还是在的，且永远都会在。
孟朝阳与小晞晞童言童语地聊了几句，接着许欣欣拿起了电话，说到发现小晞晞棉袄里银行卡的事，说不需要，真的没必要。
孟朝阳诚恳地说，他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表达对晞晞的爱。如果许欣欣不肯收，那他根本没法心安理得地听晞晞叫他爸爸。
许欣欣没再说什么，轻声回了句：那好吧。
孟朝阳放了心。
两周后，孟朝阳带着行李，到了C城。某山。山顶。
山不是有名的山，寺庙也不是出名的寺庙。
但却是孟朝阳脑海中的样子，是他27岁的人生，走到的这一站。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