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竟没有一句可说的。
俄顷，郭蔓抬起了头，叫了声“孟朝阳——”
但什么也没说。
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
第六十四集
01
孟朝阳几乎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离开监狱的，沉浸在震惊中。
既有心潮澎湃的喜悦，又有深深愧疚的心疼。
他居然在许欣欣来G城的那几天，让她怀孕了，而他一无所知。
就在他一无所知的这两年多的时间里，许欣欣独自怀着孕，孩子一天天在她肚子里长大。
她一个人饱受着生产剧烈的疼痛，将孩子生了下来，接着又日复一日地独自抚育着襁褓中的小婴儿。
而她的身边，没有关心她的爱人，襁褓中的婴儿，没有爸爸。
在艰辛的同时，还必须承受着一个女孩未婚生子所面临的各种社会压力。
想到这些，孟朝阳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他真是太混蛋了，简直不配活在这个世上。
可是，想到那个照片上的孩子——他至今还记得她穿着红条纹衣，天真可爱的样子，那黑溜溜的眼眸，仿佛在朝着他开心地笑，他当时一眼就觉得非常亲切，竟然就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竟然已经当了爸爸了，孟朝阳在难以置信的同时，又不禁格外激动。
或许，更让孟朝阳激动的，是这是许欣欣为他生的孩子。
是许欣欣与他共同的孩子。
他们有了共同的孩子，便仿佛他与她的血液真正地流在了一起。
他们的血液流在了一起，相互融合，才创造了这个生命。
而这个新生命，便正是他们血脉交融的证明。
从此，他与她的意义已经不再一样了。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已经存在了由他们的血液交融诞生的生命。
一个那么可爱的生命。
告诉世界，从此，他们原本独立的生命，有了共同的传承，以合二为一的新生命的形式，进入到生命无限繁衍的轨道里。
这一切，是孟朝阳以前从未想过的。
他想，自己之所以不想与郭蔓生孩子，大概就是因为他潜意识里拒绝将自己的血液与郭蔓的血液融合在一起吧。
只有真爱一个人，结婚、生子才会成为自然而然的渴望。
也就是说，许欣欣即使分手后，一定是因为仍深爱着自己，才会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吧。
即使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也仍要坚持完成本该两个人完成的事，哪怕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孟朝阳想到这些，不由得又热泪盈眶了起来。
他时而欣喜，时而心酸，时而愧疚，时而热泪。
02
伴随着震惊下的各种冲撞的情绪，孟朝阳恍恍惚惚地回到了租房。
一回到租房，便忍不住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直扇得自己两边脸都有些红肿了。
他站在试衣镜前，看着被自己扇红的脸，心里却又仿佛踏实了似的。
似乎掌印的存在，只更证明了孩子的存在。
此时此刻，孟朝阳的心越加激动，他真的好想抱抱自己的小孩啊。
那软软糯糯的小人儿，抱在怀里会是怎样的感觉？
他也好想抱抱已经成为孩子妈妈的许欣欣。
把已经当了妈妈的许欣欣，抱在怀里，感觉会不会更不一样？
孟朝阳激动着，在狭小的租房里踱来踱去，坐立不安，很想很想立即打个电话，给许欣欣，告诉他，他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他们有一个孩子。
03
他的渴望如此强烈。他的孩子已经一岁多了，应该有一岁八九个月了吧，他却直到现在才知晓。
他简直一刻也无法再等了。
他还没有想好说辞，只是很冲动地想要与许欣欣联系。
哪怕不说孩子的事，只是与她联系上，听一听她的声音也好。
其实，要得到许欣欣的电话号码原本是不难的，因为张文熙就有许欣欣的电话。
可却又是最难的，因为张文熙不会告诉他。
张文熙一定不知道许欣欣有了他的小孩吧，否则的话，肯定不会阻止他们联系的。
要不要告诉张文熙呢？
如果告诉的话，张文熙应该会把号码告诉他的。
可现在一切尚未确定，（虽然他已是相信了的，）就告诉她的话，会不会为时过早？张文熙知道后，会不会一下打乱许欣欣现在想要维持的生活秩序？
一切尚未可知，孟朝阳还是觉得应该先冷静，暂时不告诉。
可又实在想得到许欣欣的手机号码，于是只能抱着试试的态度，拨打了张文熙的电话。
04
距离上一次打电话，已经隔了一个多月了。
孟朝阳这两年联系张文熙，大概就是一个月一次的频率，也就问问身体情况，没其他可聊的。
事实上，孟朝阳对张文熙的心态，已经不再像最初那样矫枉过正了。
近一年来，伴随着对许欣欣始终愧疚的心理，孟朝阳对母亲也渐渐给予了更多的谅解。
毕竟母亲做出当时的举动，并非酝酿已久，而只是一时的冲动。
而且，母亲在那瞬间所想的是让两人同归于尽，并非单独要让父亲去死。
甚至母亲后来所说的不后悔，很可能只是一种自我强化，自我安慰。
唯有不后悔，才能掩盖那个可能已经后悔了的自己，才能活得稍微心安理得一些。
尤其最近几个月，孟朝阳每天听梵音、闻钟鸣，也看了几本禅宗大师所写的书，从中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慈悲与疗愈。
包括他灵魂的那个黑洞，在真正被看见之后，从心理学上来说，其实也正是一种自我疗愈的开始，到如今，似乎已弥合得七七八八了。
包括他最终决定去看郭蔓，也与这种被疗愈与慈悲有关。
但孟朝阳也知道，母亲仍没有原谅自己，哪怕她能原谅自己像父亲一样出轨，也不能原谅他因为出轨而抛弃、重伤了许欣欣。
05
孟朝阳屏着呼吸，紧张地拨通了电话，开口仍是问张文熙最近身体怎么样？
张文熙还是一贯的说词，说自己没事，还挺好的。
孟朝阳接着提醒张文熙天气冷了，注意身体。
张文熙说，知道了。
以往孟朝阳这时候就该挂电话了，这次却犹犹豫豫，挣扎了老半天，方期期艾艾地问：“妈，你最近有跟欣欣联系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张文熙疑惑地说，毕竟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提到许欣欣了。
“我……我就想问问……她最近还好吗？”孟朝阳心虚地说。
“她好不好都不关你的事，”张文熙仍是以前的态度，“你没资格管她现在过得好不好。”
孟朝阳噎了噎，心怦怦跳着，试探地说：“妈，我现在有件很重要的事要找她，你能把她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吗？”
“你找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张文熙问。
“我……”孟朝阳吞吞吐吐，“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
“既然不方便，那就别说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没事我就挂了。”张文熙不悦地说着，挂了电话。
孟朝阳只能悻悻地作罢。
06
孟朝阳原本是打算工作到一月底再离职的，但如今实在等不了了，决定只上完这个星期，咨询了人事科，人事科表示没问题。
不知是否离职心切，对于工作了两年的单位，孟朝阳似乎并没任何留恋的人或事。
但为了表示感谢，孟朝阳还是请了同部门的人，一起聚了餐，并与几个要好的年轻同事，一起吃了饭，喝了酒。
觥筹交错间，孟朝阳脑海里所想的，全都是自己已经当上了父亲的念头，可惜在场没有一个人，能够分享他这神圣的秘密。
周四，孟朝阳及时拿到了“辞职证明”，证明自己已经与这家银行没有了关系。
周五，孟朝阳便没有再去上班了，而是买了去Q城的高铁票，直奔Q城。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