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冬季节，金佛山的气候变得极为温和，似乎一只软绵绵的玉手，触摸着人们的肌肤，舒适得很。10月末，我与一众驴友决定去走访观音岩驿站，去寻找那一段川黔茶盐古道的印记。
观音岩驿站是川黔茶盐古道上的一个重要节点，往北可以通达南川老县城去往重庆府和木洞长江码头，往南则可以去往贵州，甚至可以通达大海，是古时大西南重要的跨省驿道。这条古道，承载了数百年川黔边交通和贸易的繁华和文明，埋藏着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
从南川城出发，经大铺子、三泉到半河，可以望到远处龙崖城的雄壮，以及龙崖飞瀑的飘逸。这一段路，是川黔古道上著名的“四十渡”。古道去往观音岩驿站，必须从此溪谷中穿行。在没有桥梁和公路的年代，行人须从溪流两岸往复四十八次，才能穿过这道峡谷，故称之为“四十八渡水”。半河，就是因为正好位于四十八渡之半而得名。民国《南川县志》记载：“过半河场，左右两岸石崖相逼欲合，中裂一缝，水行谷底，上穹下削，腰不可栈，趾不可梁，历四十八渡。”到了现代，公路和桥梁的建设，我们已经不再涉险渡河了。
过了半河，仍然找不到一丝古道的痕迹。据当地村民讲，须从陈家沟方向上行，便可找到古道。104省道和银白高速在这里交织，而四周的山峰，大大小小、远远近近，纵横交错。
远处层层叠叠的巨大页岩，如一摞摞天书堆积和分布在翠绿的山体之间，似乎在告诉人们，这山水、这峰岭便是一个厚重的藏书馆，这里面蕴藏着读不完的故事、看不完的天书。因此，这里也叫做“万卷书台”。
古老的石板路已很难找得到踪迹，而且由于多年无人行走，古道早就被各种茅草和荆棘掩在山林之中。我们从一条机耕土路步行到陈家沟，可以远远望得见观音岩那高大的岩体。我们以此确定古道的路径。陈家沟是一个小村庄，因排危而搬迁了，村庄房屋已经拆除成为废墟。
在废墟后面的一条小沟旁，我们终于发现了石板路的痕迹。沿着石板路走不了几十米，便又被茅草荆棘及枯树残枝挡住去路。我们以手护额，弯腰弓背，跨越障碍，避开芒刺而行。越过三四道“封锁线”，才发现一段较为完整的石板大路，路约一米多宽，蜿蜒曲折。左边是溪流潺潺，悦耳动听，右边是山岭绝壁，畏途巉岩。青石板上积满了浮尘和残枝败叶，但依稀可见这些石板被踩踏得光润滑亮。这就是川黔古道的真实面目。
我们欣喜若狂地欢呼，以为这样一直往上走去，便可以顺利达到观音岩驿站。但是我们高兴得太早了。再蜿蜒而上两三百米，路越来越窄，我们硬着头皮往荆棘丛中钻，以为车到山前必有路。然而我们错了，前面已被浓密的灌木丛堵得走投无路了。我们只得回头。在折回数十米后，从左侧一条小路向着山上的方向前行，才找到了正确的路径。
再往上，汗水湿透了衣服，芒刺划破了手臂隐隐作痛。已经可以望得到人们平时打卡的观音岩巨大岩体了。我们站在一处山坡上远眺，对面山坡上层层叠叠的页岩，积石为峰，如巨幅天书重叠。山谷的凉风，一阵阵吹来，汗水变得冰凉。古时的茶盐山货，就是从这里穿越千山万水，从而到达寻常百姓家里。
再往上走数百米石板路，终于到达观音岩。这一段不足三公里的古道，我们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走完。观音岩是一块巨大的凸出向前的岩石，如一个巨大的屋檐。也许在古驿站之前，人们常在这岩石下面遮风挡雨，在这里祈求一路平安。于是有人在这个巨石下面建起了观音像、观音庙，以此来护佑行人的平安。观音像前面立有两根方形石柱，石柱的侧面上刻有莲花、吉祥鸟和神兽等图案，做工很讲究。
从这里往上百多米长的台阶，是观音岩驿站的街道。街道两侧房子均为砖木结构，一层或二层，屋檐下有廊道。街面全是青石板铺就。这些房屋，便是过往挑夫和商客歇息过夜的栈房。沿石级而上，我似乎穿越时空，脑海里呈现着这样的场景：身背百多斤货物穿行在古道上的人们，身穿无袖短褂，头顶白布头巾，脚上是露出趾尖的草鞋，他们的吆喝声，渐行渐远地消逝在时空的磁场里，成为历史。
据有关史料记载，观音岩驿站是重庆经南川去往贵州道真等地的必经官道节点，形成于清代中晚期，现存街道铺面建成于民国初年。1938年，国民政府在南川建金佛山垦殖场，观音岩成为垦殖场第一垦区，招募大量外地民工上山垦殖，种植水稻、玉米等作物以及推广种植抗疟中草药常山。
在观音岩生活了一辈子的谭姓老人介绍，过了观音岩，古道一分为二，左路经崇岭岗、小河场而东去往贵州道真等地，右路则经马嘴、石梁桥往西到大有、庞官渡去往正安、桐梓等地。
曾经的繁华褪尽，观音岩现在的交通功能不再，留给游人的是无尽的想象。观音岩驿站，与众多的古驿道一样，既是我们走向远方的休憩港湾，又是我们从远方回家的希望寄托！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详见12月13日重庆晚报0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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