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水往事》:赌石档,众生相,人性脏

幽默   2024-09-05 22:46   浙江  


这场戏,每个角色的反应都暗含着他们的个性以及命运。


强者的果决和不容置疑,弱者的无奈和孤注一掷,围观群众看似在看热闹,又各自划分阵营;


始作俑者王安全事情败露后的心虚,沈星作为旁观者看热闹的同时迅速根据已知消息整理情况,同时不忘自己的主线人物:找吴海山。


以及吴海山在面对磨矿当地政府官员和商贩时态度和策略的无缝切换。


形色各异的人物,原本在自己的轨道上运转,因一件事产生偶然的交集,他们置身事内各有私心,当事人也竭力攀登,遗憾的是,胜利果实,只有一个。


这篇会写很细,耐心看。




1.

不知道大家注意到没有,孙老板除了是一个狂热的赌徒,还是一个低劣的谈判专家。


他曾分别跟王安全,德查还有吴海山谈判,三次都吃了闭门羹。


他跟王安全是这样说的:你照我说,去买那两颗石头过来,缴伙开出来,赢了我们对半分。王安全笑嘻嘻拒绝:我们有规定,不允许下场。


被拒后的孙老板爹里爹气的教育王安全:我跟你讲,你要错失发大财的机会,做什么生意都要活泛的,你个猪脑壳当什么老板!


这也不算教育,更像算计没得逞后的泄愤。


而王安全的一笑了之,一个是职业属性,他是看惯了人各色嘴脸的,而他的笑容和表现出来的乖巧真诚也是职业面具,二是他明白这里面有假币,作为资深条狗,他甚至能大致预测到后面的走向。


孙老板走后,王安全松了一口气,交待餐馆老板,饭钱放桌上了,然后准备离开。


就这一个细节,神了。


我第一次看的时候心想,妈耶,你一个坑蒙拐骗的条狗,还怪讲究。


但这个行为背后逻辑其实是,维系良好的客户关系。


他主要坑的都是外地人,这些外地人即便被坑,很多时候也只能忍,所以他是安全的。而跟这些摊贩老板搞好关系,他们就会成为他的消息源,也就是他的触须,所谓的条狗的嗅觉。


同时王安全也真的带客户照顾他们生意,不然为啥奶茶店老板被他抽走一张钱也只是无奈叫了声安全~



互惠互利,这是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当时沈星喊王安全时,他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下,并且把装表的小包盖进夹克里。


为什么?因为金劳是真的,再对比他把装钱的菜篮随意挂在椅背上,人的那种下意识反应是骗不了人的,导演一早就通过镜头暗示了我们。



确定了沈星是刚来这边的外国人,还人傻钱多,王安全就开始带着沈星兜圈圈,想尽办法从他手里赚一个又一个4000勃磨币(约合人民币20块。

他把沈星带到海山奇石后,就蹲在门口等,因为他确定吴海山没在这个店,但这个又确实是吴海山的店,沈星只能继续跟他走。


嘿嘿,又能捞20块。



2.

说话间,他们就遇到了买石的孙老板,这也对上了之前孙老板说已经看好了两颗石头。


孙老板又一次开启了失败的谈判之路:


我给你两千万(约合10万人民币),你两颗都给我,你先听我说完,开出绿以后,当场补两千万给你,可以吧?


德查没搭理他,直接把石头往回拿。潜台词:


你说的好听,要没开出呢?做生意的,你就是许诺明天给我一百万,都不如今天到手的十万来的实在。这个石头你不买,也会有人买,犯不着跟你废话。


于是,孙老板用手里全部的钱,换回一块石头。他捧着这块石头,挑了一家档口切割。


等王安全和沈星喝着奶茶经过的时候,档口已经围满了观众。有本地商贩,也有外国游客。


第四面切割出来的时候,满翠无疑。围观的商贩当场自发竞价,两千万,六千万,七千万,八千万……


喜极而泣的孙老板,颤抖着拨通妻子(前妻)的电话:我开出来了,我换成钱就回去了,我给你买房子,我给你买车子,只要你原谅我。


这故事不难猜。


孙老板手上的金劳,是从前发达时购入的,但因为他的赌性和十赌九输的定律,大概率因此倾家荡产。妻子是受不了这么刺激的生活,决定离开他。他对妻子的情意是真,在赌石这条路上无法回头也是真。


刚跟妻子汇报完好消息,德查就气势汹汹的找上门,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乐极生悲。


所谓的乐极生悲不仅仅是指事物的发展轨迹——到达顶峰后滑入低谷。还包括,你的喜乐,被别人看在眼里,想破坏和剥夺。


甄嬛传中的孙姑姑说,太医院长着一条舌头。在磨矿山,商贩的消息同样共享。


当德查发现孙老板开出了满翠,而他跟自己买石头的钱有三分之一是假币,自然奔着我退钱你退货而来。


这里当然也是各执一词:


德查:他居然用假币来买我的石头!你把这些钱都拿回去,你把石头还给我。孙老板:这里的老板看我开出了满翠,就用这种方式来讹我!



德查争取的是商贩的支持,而孙老板争取的则是游客的声援,他们的身份决定了围观群众的站位。


老板们会想,我辛辛苦苦做生意,你拿着假币来买我东西,那你可真不是东西。游客以及外地人代入自己后,也会忍不住担忧,花了钱的也要被抢走,这地儿还有没有王法。

大家都自觉的代入自己,然后发声。



3.

那到底有没有王法呢?此刻被逼着交出鸽血红的吴海山比谁都有发言权。


民众遇到纠纷,想的是不行找xx,那如果xx上门明抢呢?


从这一点说,吴海山和孙老板的困境没有区别。



孙老板败了全部身家,才换了这个满翠,此时听到有人要抢,抱的真就是玉石俱焚的心。


双方一时竟僵持不下。

这样的桥段在很多电影和电视剧里都有展示过,一堆人抢一个宝贝,但又要假装那不是宝贝或者是假的宝贝,但只要拿着宝贝的主角作势要扔,一群人立刻吓得心都要跳出来,谎言不攻自破。


还是那句话,人可以用理智控制行为,但下意识和潜意识很难伪装。




而围观群众之所以久久不散,还有一个原因:


眼看他起高楼(嫉妒,眼看他楼塌了(痛快。一分钟内观看这么跌宕起伏的爽剧,还是免费的,谁还 有心思做生意?


作为轮值委员的吴海山,不得不出面解决这出闹剧,而老爷们趁机在他屋里行强盗之实,怪不得没穿那身衣服,他们自己也清楚此时的行为并不光彩。


吴海山来的路上,有个女声在劝孙老板:你不是要养媳妇嘛,不要砸。一闪而过的群众里,确实有一张中年女人的脸。


这个话由一个中年女人来说是很合理的。


孙老板开出满翠第一件事就是跟老婆认错和承诺,那落在女观众眼里,这是一个多么情深意重的丈夫,她会不自觉地代入妻子的角色。


很多新闻出来,通常都会划分成两个阵营,大家抱持着各自的观点吵来吵去,那个本质是什么?是代入自己后,捍卫己方的利益。而自称理中客的那方,通常是转着圈挨骂:你装个鸡毛你,赶紧滚!



4.

吴海山只是听下面的人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就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处理,所以他进来后第一句话是冲孙老板说的:


砸了,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先是报职位,我是市场轮值委员,这事儿我能管。又报身份,咱们是同胞,你可以相信我。


德查一听就不干了,要求吴老板公正,围观的商贩也附和:我们这边用假钱是要剁手的我跟你讲。


德查也阴的很,趁着人多,开始上高度:这个就是欺负我们勃磨人。那勃磨人一听,哪管三七二十一,欺负我们就是不行!


这个操作熟悉吧?


包括后面甘廷和段四两方势力夺权,用的也是这个话术,你们磨族欺负我们勃族。



有外族时,我们一致对外,没外族时,内讧开始。而内讧又可分依据财富,阶级,性别,年龄,婚否,依次排列对立。


你想打仗,就有打不完的仗。

你想当刀,有的是耍刀的人。


看着情绪逐渐高涨的群众,吴海山开始分析利弊:


今天如果这里出现了打架死人,今后就没有人再来这里了,这是德查和这个游客之间的事情,你们在这里围着干什么?现在是旅游旺季,你们看一看,多少顾客拿着钱现在买不了东西,我们在这里做生意为了什么?赚钱!什么是钱?时间就是钱!话说到这里,各位自便。


此话一出,人群散去了大半。


因为吴海山说的对吗?对。但还因为这些商贩是在吴海山的管辖范围混饭吃。



5.

此时站在椅子上的孙老板也被吴海山劝下来,使尽浑身解数对峙了这么久,此刻他有点绷不住,哽咽着回答吴海山的问题。


就那种人在异乡,无依无靠,恐惧无助,色厉内荏,看的人五味杂陈。


那是他全副身家压上的宝石,他不可能便宜任何人,但他守不住,带不走,又不能一直站在这张椅子上僵持对峙。


吴海山像个资深外科医生,一刀切中要害:是不是当东西了?王安全见状:溜了溜了,再看热闹我就成热闹了。


最终吴海山给出了解决方案:


这个石头我按照标准市场价收了,现在就去取钱,但是你买原石的时候,有六百二十万的假币,所以我呢,我会直接抽出百分之三十给到德查。


标准市场价是多少?


吴海山的人伸出了一只手,但他小指是断指。所以究竟是四千万还是五千万,没明说。


我数学不好,但斗胆算了下。


2000万里有620万是假币,那还有1380万是真币,那吴老板为啥要抽出4000万/5000万里头的30%也就是1250万/1500万,给德查?如果是三分之一给德查,不就意味着这1380的真币归属也是德查。


我们都知道这个满翠曾被喊价到8000万。


想来想去,还是吴海山互惠互利的智慧。他出钱平了这个事儿,那这个满翠他是整卖零卖,都有渠道。他是有能力把它利益最大化的那个人。高于卖出价的部分,是安抚德查,同样的,孙老板到手后的钱,也就比最开始两千万多了一点点。


德查接受这样安排,是清楚既然吴海山插手,再斗下去自己讨不到好处,还不如见好就收,本来也是卖出去的东西,捞不回来也就算了。不满归不满,还是撂下一句吴老板说了算了,就走了。





6.

孙老板不太接受,但不得不接受。


这样的奇迹,就这一次了,但这块宝石,他拿在手里,确实于自身安危无益。只是想到刚才明明叫价到8000万,如果拿去大的档口,说不定能卖上上亿,到底是意难平。


所以德查走以后,他又一次缠上了吴老板:


吴老板,你做决定的时候没有问我啊?这么多的钱,要白白分出去百分之三十,扣除本金,也没赢回我来磨矿山带的钱啊。你不是轮值委员吗?那个条狗叫王安全,就混在你们西边市场,大家都是中国人,你难道不帮帮忙吗?


看着孙老板那个撒泼打滚道德绑架的无赖嘴脸,我决定收回刚刚的同情。


当然,吴海山也不是吃素的——


有些事情,你可能弄不太清楚,我吴海山在磨矿山这么多年,唯独不碰赌石档,从本质上来说,你们这些赌石的,跟大曲林赌坊里面的那些赌徒,没有区别。我今天如果不看你是中国人,我绝对不会保你。


返程的吴海山,看见老爷们从他的办公室出来,又换上了笑盈盈的脸。他不想都知道楼上被翻的一片狼藉,所以交待下属上去收拾下。


而那些人离去的背影,因为镜头角度和背景音乐,看起来更像要去火拼的暴徒。



看着看着,我突然觉得那个从孩子肚子里取出鸽血红的医生一家的性命,就是他们的杰作,同样的杀戮,后面会再一次出现在表演傀儡戏的一老一少两个人。


吴海山轻易不能动,他是好不容易被扶持上来而且跟各方关系都处的不错的,只能从跟他有交集的人那里下手。


杜琪峰的电影黑社会2里不就是因为阿乐做事太狠绝,所以神秘力量才选中吉米仔并扶持他上位,因为吉米仔是个合格的生意人,做生意,不就是以和为贵。



7.

原著里提到过,吴海山是真正把老祖宗那套中庸运用到出神入化境地的人。


他看透人性,因此不挑战人性,他身居高位,但广结善缘,信奉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有多谨慎呢,他的矿场里有女人违反规定被处罚,女人经过他的时候,他都要把身子背过去,不想被看到脸,怕她心里记恨。他轻易不用中国人,但如果真有人来投奔他,他也收,人要走,他就好好请人家吃一顿,还会多送一个月工资和路费。


这样一个人,轻易不会把事情做绝。


两块鸽血红,一块给了陈会长,因为陈会长是他的靠山,另一块送了艾梭,为的还是陈会长的伐木生意,陈会长也因此给了他基金会的入场券。


我以前也觉得一个人如果媚上,那必定欺下。因为他要找补。但吴海山,媚上是为了利益最大化,不欺下,则是为着自己的安全考虑。


他这样行事,为的是自己。这样的作风,也实实在在照拂和庇护到了一些人,尤其是在三边坡那样一个作恶成本低到可以忽略不计,人人都不惧光天化日杀人放火巧取豪夺的地方。



8.

不甘心的孙老板,总记着那个只是经他手的满翠,接下来会持续纠缠王安全,只有王安全是他真正可以叫板的人。


王安全拿着表第一反应是偷偷卖了然后卷钱跑路,但因为不得不请金刚哥出面解决孙老板的纠缠,所以金刚哥的人来之后,他只好交出劳力士。



这里也可以看出,王安全不论跟着谁,都只是为了活的更好,他从头到尾都在不遗余力的活着,生存才是第一准则。这个演员的一举一动,都非常符合角色本身。


而被掳走的孙老板,为了自保和报复,立刻把王安全要去和人交易鸽血红的事情倒了出来。


其实看到这里应该能明白为什么但拓会对沈星那么好。


这个地方基本没有道义可言,任何人都可以在暴力的威胁下出卖任何人,甚至没有威胁,也会出于嫉妒和破坏,走漏风声。


但沈星是猜叔打了两枪都没有出卖他的人。他护的不是沈星,而是他身上珍贵的情意和信义。


这是编剧的功劳。为了让这个人设更讨喜和方便故事的展开。


原著他是借贷公司小员工,被赶鸭子上架去走边水的。剧里他是为了找舅舅才留下的,没有这个有情有义的特质,后面很多善因善果都圆不上。


继续说回来。


于是我们看到王安全甩下沈星,直奔城门,想挖走宝石,却被紧随其后的金刚哥狠狠踹了一脚。


最终,孙老板疯了,或者,他只有疯了,才能继续活着,不然呢,如何面对这一败涂地的局面?


这个角色从出场到落幕,凌乱的头发,邋遢的服饰,紧抱在胸前的书包以及从未消散的汗珠,都在向我们展示这是一个精神高度紧绷且脆弱的人。那一层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既有当地气候的原因,最主要还是跟他自身的精神相关,隔着屏幕你都想让他洗个痛快澡,好好睡一觉。


王安全跑了。金刚哥不会再留他,反而会处处欺负他,他必须换个地方生存,这也为后面遇见荣姐的剧情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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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中了没
这世界盛大又动荡,瑰丽又诡异,而我,是你的人间小药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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