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潘,好惨一男的。
他一出场我就笑了,油光锃亮的大背头,婀娜的小身板儿,看起来很像会在夜总会的商务局里乱搞男女关系的骚包,结果只是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第一场戏,就告诉了我们提潘跟沈建东是合作关系,沈星跟马叔去拉货的时候,他还叫着去吃烧烤,马叔拒绝了,理由是裤衩子都快穿不上了。
合理怀疑导演的灵感取自尹正看见暴瘦的黄晓明,酸溜溜的表达关怀:裤衩都松了吧?
接着,提潘来要账。
但是作为开发商的桑康,没有给建筑商沈建东结账,所以沈建东也没法给供货商提潘以及跟着他干活儿的民工结账。
沈建东和提潘是周旋了一会儿才把人打发走的。说桑康电话打不通我也没办法,但账肯定会结的,我就算卖设备我都不会赖账的。
提潘也知道人把话说到这份上,你再步步相逼就是要断掉以后的合作生机,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了。
但他作为公司的合伙人,或者说高级打工人,这个账要不回去,他也没法交待,所以临走前表示,我当然知道你的为人和苦衷,但公司那边不听我解释的,下次来人,来的可就不是我了。
两周之后,我再来。
这就是先礼后兵的意思,我已经仁至义尽,接下来你还有两周的安全期。
当晚沈建东就出发去找桑康,沈星听见动静,出来寻他。
沈建东出发的时候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看到沈星的第一句是:
白天的事儿,舅跟你说声对不起。
这句话的泪点在哪儿呢?
我们东亚的家长通常都是嘴超级硬,但爱你的心也是真的。错了不认错,但会喊你出去吃饭。所以沈建东说出来的是对不起,没说出来的是:
如果这是咱爷俩最后一面,我不希望我最后留给你记忆是冲你发脾气,我知道你只是担心我,我明白的。
接着,沈建东跟沈星解释了自己必须要走这一趟的理由:
你说这工地啊,几百口子人,就等这点钱回家过年呢。在家等着不是办法,我亲自去找他。
对沈星又是安抚又是嘱咐:
你老老实实在工地待着,在这边做这种工程,这种事情总是会遇到的,麻烦是麻烦点,但是能解决。最不济了,大使馆也能出面帮忙。桑康从来没欠过款,只是现在联系不上,又不至于走到那一步。
对了,你记着啊,除了舅舅之外,谁都不能相信。
沈建东要是没担当没魄力,也没法组织起几百人跟着他干活。你想吧,屁大点儿小公司有时候还斗的乌烟瘴气呢,几百人跟着他开工吃饭,他要没点能服人的东西,摊子根本支不起来。
因此,刀山火海,他都得走这一趟。
舅舅一走,主心骨没了,眼看着过年了,工人们就跟沈星闹起来了。
沈星呢,是一个有点小聪明但还没来得及见识世面的小孩儿,要不然也不会觉得上个技校,就看透算计了。
他想到找提潘借钱,是因为他在这边也不认识别人,死马当活马医呗。而且他在门外也听到过舅舅说要卖设备还账的事儿。
提潘一听就不干了:
我们借给你钱,你再拿我们的钱还给我们,我是疯了吗?
沈星赶紧纠正:
不是找你们,是找你。
提潘继续一键三连:
我个人可拿不出这么些钱,再说咯,这些设备,真到你还不起钱的时候,我也卖不出这个价。
这拳没打开,沈星赶紧又换了个打法,把“我”的困境变成“我们”的困境:
你想我们马上就要过年了,那些兄弟们都指着钱回家,那人心散了,明年我跟我舅就得喝西北风,那时候咱还咋合作呀。
你别说,这招儿还真有用。提潘立刻急得抓耳挠腮,来回踱步,cpu飞速运转想办法。
沈建东欠提潘公司多少钱呢?三十万,但足够让提潘想长期合作了。
这说明啥?说明提潘就是个正儿八经做生意的小老板,因为小,所以不想失去沈建东这个大客户,秉持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就帮沈星一下。
提潘和沈星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是,利用信息差来弥补时间差。
通过电话,我们知道舅舅已经拿到钱并且在回来的路上,再怎么走,也走不了一个月,除非遇上意外。
因此,用设备做抵押,去找不懂行的坝子哥贷款,而接着沈星拿着贷款把提潘的货款以及工人的工资发掉,只要安心等着舅舅回来,只要一个月内连本带息(120+12)把坝子哥的132万还掉,万事大吉。
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先是舅舅遇到军阀混战失联了,接着沈星无意间触发了昂吞这个大杀器。
等沈星迷瞪过来,白道的通缉令,黑道的追杀令,一起来了,而坝子哥的知识盲区也补齐了。
你就说完蛋不完蛋吧!
一个月的期限是给合法公民沈星,而不是通缉犯沈星。但坝子哥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沈星,只能三线齐发——
首先,工地上能卖的卖,尽量回本;其次,牢牢盯着提潘,借贷人没了,这个账就要落在担保人头上;最后,想尽办法找到沈星。
所以我觉得坝子哥虽然长得很黑社会,打人也挺狠,但他其实是个生意人,做事遵循的也是生意人思路。
提潘为什么会提前备好写着蛇头电话的纸条?
来,镜头回放。
提潘拉着沈星去找坝子哥借钱的时候,坝子哥正在打人,估计那个也是坏账。提潘和沈星当时齐刷刷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一如我在电影院看《孤注一掷》的震惊脸,就是老实本分谨小慎微活着的人,是想不到涉黑人的手段的。
无法想象,也无法承受。
坝子哥去工地找沈星的时候,是拉着提潘的,提潘这时肯定也看到了通缉令,沈星找不到,被坝子哥暴力催账的就是他,到时候一无所有不说,没准儿还得零售出手。
他是圣父吗他还给沈星蛇头的电话?
那只能是坝子哥的电话。
沈星一开始是没想跑的,他不见得想连累提潘。但是,当沈星抱着天真幻想拿着枪和子弹去找猜叔,以为可以为自己翻案,结果是挨了一刀被沉河。
这时候无论他多有担当,多牵挂舅舅,也被劝退了,总不能把命送这儿吧。
形势把提潘和沈星这么一对儿合作伙伴推到了你死我活的天平上。不是他们要厮杀,而是这个角斗场里,目前只能活一个。
虽然塞了电话,但不保证沈星还活着,就算活着,不一定会打过来,所以他趁着暗夜想偷偷离开。
那一幕我想到了嵩哥的《拆东墙》:
掌柜的小破酒馆被人拆了东墙/后来有人看见他冒着雪背着行囊暗夜离开/丢下老丢下少他是否也曾无奈?
帮沈星的时候他当然存了私心,其实我觉得算不上私心,就是牵线搭桥,互惠互利。因为他没有拿好处,沈星给他的是原本就该给的货款。
沈星失踪后,他当然要想办法找到沈星,但他不敢把希望寄托在守株待兔上,所以想躲出去先。坝子哥也料到了他会这样,所以在门外待他。
坝子哥打提潘也好,沈星也好,主要是还有怨气需要出:
妈的,你们合起伙儿来耍老子!
怎么说呢,颗粒度对的太齐整了,明白过来这些设备在自己手上只能是废铁了,谁被当大傻逼能高兴?不打你打谁?
换了谁不气啊。
要怪只能怪,人生无常,报应不爽。
坝子哥电话响起的时候,是沈星的丧钟,也是提潘的生机。提潘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去,委屈的哭出声来,还被口鼻涌出的鲜血狠狠呛了下。
沈星找到了,他可以活了。
连日来提心吊胆的日子,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我想,有生之年,他再也不会给人做担保了。
因为沈星的情义,猜叔答应帮他平账,约了坝子哥和坝子哥的大哥——四爷。
屋内具体谈判的场景没显示,只是一个俯拍的镜头掠过去,我们听到灯火通明的屋里传来爽朗的笑声。
你看,对沈星和提潘来说致命的劫难,推杯换盏时,上位者就把这件事儿敲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