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陈锡瑾先生:1937年生,丁中1955届校友。著名儿童文学作家,江苏省作协会员。有六百余篇故事、童话、寓言、儿歌、散文、连环画脚本等发表在《小朋友》《少年报》《新民晚报》《中国儿童报》《中国儿童画报》等多家省级以上刊物,著有《一串红灯笼》等。
过去,农村烧草困难,牛屎粑粑晒干了,就是一种很好的燃料。春夏时,牛吃的是嫩青草,纤维细,易消化,渣汁也少,这时的牛粪多用来垩田。秋冬时,牛吃的是干稻草,纤维粗,难以消化,渣汁也多,将它晒干了,用来烧菜做饭是再好不过了。入冬以后,农活少了,遇到个大晴天,妇女们就趁暖和,将家门口堆积如山的牛粪摊开,拌上少许水,赤脚在上面不停地踩踏,一边踹,一边拌,使牛粪黏稠,等到均匀以后,就盘成一个个粪团儿。接着就抓把稻草,用双手捧起牛粪团儿,贴到大门外朝南的土墼墙上,一边拍,一边捺,又圆又大,晒干了就成了一块块牛屎粑粑了。村子里有十多户人家,各家各户朝南的墙上,都贴满了牛屎粑粑,一排排,一片片,就像嵌着一块块金饼儿,蔚为壮观,气派十足,充满了乡野气息,成为农村中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经过几个晴天,等牛屎粑粑晒干了,就将它揭下来,搬到小屋子里。一层层,一排排,垒好,码齐,存放在那儿,等到需要时,就搬头二十块,放到锅膛门口,备用,挺方便的。每当烧饭时,要先将锅膛里的灰烬掏空,然后再架上三五块牛屎粑粑,用麦秆草将它点燃,再不时地撒上一些谷壳、木屑儿,火就越烧越旺,可以烧头两个小时。由于牛屎粑粑见烧,脚火又大,因而煮出来的菜粥,就又黏又稠,粘糍糍、烂汰汰的,特别爽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夜晚,趁余火尚旺时,就将煨罐放进锅膛里。夜深了,再将煨罐取出来。煨罐里的脚爪呀,老母鸡呀,肚肺呀,早就焖好了,将它取出来,盖儿一掀,一股香味直往鼻孔里钻。妇女做月子需要增加营养,将这些吃物倒进碗中,吃到嘴里,又暖和,又滋润,是最佳的补养品,用不了半个月时间生养的妇女就又养得又白又胖了。隆冬,天寒地冻,冷得要命。老年人体弱,畏寒,咋办?就拿个火钵儿,下面放些麦稳子,再铲一些牛粪的余烬,放在钵子的上面,盖上盖子。老年人用它焐焐手,烘烘脚,浑身就舒坦多了。逢到阴雨天,火钵儿还可以用来烘婴儿的尿布,炕一会儿就干了,解了燃眉之急,再也不用犯愁了。老人怕冷,娃儿嘴馋。大人就取一些黄豆或蚕豆给他们。一次埋头二十颗蚕豆在火钵里面,不一会儿,就炸开了,一蹦一颗,拈一颗往嘴里一捺,咬咬嚼嚼,又脆又酥,甜咪咪,香喷喷,美到心坎里去了。记得有一年冬天,城里的表妹到我们家里来玩,我们两个人一样大,刚满七岁。为了招待客人,我就悄悄用刀削了一块咸肉,用纸包好,埋进了火钵里,大概过了头二十分钟,就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我扒出来一望,肉早熟了。表妹边吃边笑:哟,咋弄的,这么香!我逗她说:噢,牛屎焖的。吓得她直伸舌头,我一乐,噗嗤一声笑了。也许有人会问:牛粪又脏又臭,多不卫生呀。其实呢,牛吃的是草,粪便并不脏,晒干了还有一股特殊的清香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