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陀塔寺，听琴，再听吹箫（外三首）
汪抒
起先听到的是这秋夜的雨声
随着潮湿的手轻轻地抬起，抚向琴弦
或握住竹箫，空气
渐渐将雨声的妄念无迹地清除
仿佛是一根根震颤的琴弦，给弥陀塔寺
划下四面清晰的界线
但又让执着的灯光不断将它突破
而箫声却将一只遥远的月亮唤醒，本来
今夜它不路过这里，只在山上的
松阴里
独坐，小寐
楚王山猎场
楚王狩猎的马队已经踏踏远逝
那块石头，才在黑黑的松根旁轻轻呼一口气
那么厚的松针刚才急遽为它覆盖
马嘶已烙入溪底，去溪边洗身的石头
冰凉中，倏然心惊
仿佛富贵的楚地在强劲的涌动中
将所有的鹿、兔，都聚于峰峦叠嶂的此地
箭簇掀起的白光，呼呼闪过多少草木的耳朵
它不是另一块石头
而是这一块幸存下来的石头
另一块石头已如猎物，悬于楚王的腰下
茶马古驿，或长夏畈
茶叶多轻呵，可还是压坏了马匹的腰身
在山底、溪边的路上
鄂东南的茶叶，聚积成山，被马骨以
缓缓的蹄声驮着，向前走
长夏畈的水没有银子白
长夏畈的客栈、茶铺比草木多
长夏畈的月亮目睹过让歇脚人惊醒的鸡鸣
也耳听过门楣上的灯笼彻夜不息的寻欢
到汉口过江，溯汉水继续向北、更北
背井离乡的茶气
竟然怀抱着长夏畈黑黑的屋瓦
真实之山
秋雨修行一夜，如果机缘
给我带来这么一个清晨，在弥陀塔寺里
默坐
寺外的雨汽，无穷的幻变中
它们用漠漠的身体，更换掉天地间的青山
蒙蔽，——以为青山就是松竹或石头
雨汽把真相展示给我平静之心
它在我缓缓的觉悟中醒来，已经看到的
不用说出
汪抒，出版有诗集《餐布上的鱼骨架》《初夏的鲸和少女》《苍穹下的身体》等。主编民刊《抵达》诗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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