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他们吃了大白条,郝康一个劲的往牛建业碗里夹鱼,说自己吃的多了,已经生厌了。
牛建业虽然知道郝康定是说了谎,但并没有说些什么,他知道,布袋子里的两个鸡蛋和碗里的鱼,已经是郝康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他唯有大口的吃着,并且发出真心的赞美才能不辜负郝康的一番心意,才能让这个家境贫穷的男孩有些尊严。
饭后已经夜深了,两人仍然如往常一样,一前一后,巡了遍园子就睡下了,这一晚,郝康不时的抬头看看床上的牛建业,就着月光看着他模糊的五官。
有一刻他真想爬起来,就坐在床沿上看个仔细,但是他却一点勇气也没有,听着床上传来的鼾声,郝康的心随着鼾声渐渐的变的明朗,他知道自己真的喜欢上了牛建业了,是那种无关年龄,无关性别,无关其它一切的喜欢,只因为这人叫牛建业。
清晨的桃园格外的幽静,甚至连一声鸟鸣也没有,郝康看着还在熟睡的牛建业,不觉笑容在脸上绽放,出了小屋,先是烧开了一壶水,接着又把两个鸡蛋洗干净放在锅里煮上,又在桃树上摘了几个上好的桃子,反复的洗了几遍。这一切准备妥当,又趁着牛建业还在熟睡,熬了锅米粥。
直到朝霞露了头,他才叫醒牛建业。
“起床了建业叔,今天你什么时候走?”郝康站在床边,看着刚刚被叫醒的牛建业皱着眉头一脸苦相,
郝康又说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两条腿都睡麻了,坐都坐不起来,小康,你拉叔一把。”牛建业苦着脸,把手伸给郝康。
郝康笑呵呵的拉着牛建业的手,往后拽了拽,只把牛建业的上身拉起来一点点,反复试了几次都不行,气的郝康努着嘴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结果由于用力过猛,脚下没站稳,整个身体就倒在了牛建业身上。
牛建业的双腿被郝康这么一压,疼的他直叫唤:“疼,疼,疼。”
郝康趴在牛建业身上,抬起头,脸就在牛建业胸前,很难为情的说了句:“建业叔,你怎么这么重,我真是拉不起来你,要不你先歇歇,等会好了再起来。”
牛建业也抬起头,看着郝康纯净的眸子,俊黑的脸以及额头处浅浅的旧伤疤,脑子里一热,情不自禁的吻在了那张刚要开口说话的小嘴上。
牛建业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着实把郝康吻懵了,他没有推开牛建业,甚至一丝挣扎也没有,就任凭牛建业的吻忽然的袭击!
郝康哪经历过这样的事,高中时是有过一个女孩喜欢他不假,但是两人就连拉手都没过几次,更谈不上接吻了。
如今被牛建业抱在怀里,不留余地的吻着,令他既害怕又向往,一种说不出又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他想挣开牛建业的怀抱,可身体却又往牛建业怀里钻了钻。
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被牛建业柔软的唇给封着!
郝康的整个身体在牛建业怀中颤抖着,感觉自己已经麻木,嘴唇上被牛建业的胡须扎的有些麻麻的刺刺的,最要命的是他的小腹正被热情如火的建业叔给顶着!
郝康心底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于是他猛的从牛建业怀抱里挣开,俯身叫了两声:“建业叔,建业叔。”
牛建业被郝康这么一叫,整个人从迷失中清醒过来,看到郝康被自己的冲动弄得狼狈不堪,心疼而有愧疚的说:“小康,都是叔不好,叔一时鬼迷了心窍,别怪叔好吗?”
郝康见牛建业恢复了清醒状态,看到自己还坐在牛建业身上,刚想抬腿下床,就听见牛建业“啊”的一声叫喊。郝康回头看去,只见牛建业捂着自己,应该是刚才起身的时候,自己的脚碰到了牛建业身上的东西,让他难受了!
郝康俊黑的脸上暗红一片,不说一句话,有些慌张的走出了小屋,留下满脸涨红的牛建业。
等郝康在外面洗了把脸,又把饭盛好,牛建业也从小屋里出来了,郝康看到牛建业觉的有些难为情,把碗放到案板上,从地上拿了把镰刀,蹲到不远处的桃树下割起草来。
牛建业倒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洗簌完后端着碗走到郝康身边,假装咳嗽了两声后说:“小康,吃了早饭再忙,粥刚刚好,不冷不热的。”
“嗯,你先吃吧,我一会再吃。”郝康头也不抬的忙着,牛建业在旁边也看不出他脸上什么表情。
“小康,是叔错了,叔不该……叔一时糊涂。”牛建业端着碗想蹲下身子,谁知没蹲稳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里的粥全落在裤子上,幸好粥不是很热,否则就遭受皮肉之苦了!
“建业叔,你没事吧,赶快起来,烫不烫?”郝康见身边的牛建业跌坐在地上,急忙起身把他搀扶起来。
牛建业手里拿着沾着泥的碗,嘴里说着:“这现实报也太快了吧!”
郝康刚听到牛建业的话,就“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他觉的端着沾着泥的碗,满裤子粥的牛建业像个孩子。
牛建业见到郝康笑了,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汽车的喇叭响,嘴里嘀咕了声:“怎么这么快。”
然后看着郝康说道:“小康,叔要走了,你一个人好好的啊,等叔回来告诉你一件重要是事。”
郝康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进了厨房。等牛建业从小屋里换了衣服出来,他上前把手里的布袋子交给了牛建业,说了声:“建业叔,路上小心,你一个人就这么走着回去吗?”
“别担心叔,照顾好自己,叔走了。”牛建业摸摸郝康的头发,转身向园外走去。
郝康看着牛建业离去的背影,心中酸酸的,尽管他知道牛建业还会回来,可是他仍然依依不舍的随着牛建业的身后出了园子。
郝康站在小路上,看着渐渐走远的牛建业大声的喊了句:“建业叔,路上一当心点。”
牛建业回过头,微笑的挥挥手,然后转身不一会就被玉米地挡住了身影。
村外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辆黑色的奥迪停在路边,车里坐着一位三十七八岁的男人,男人长相英俊,气宇非凡,些人正是李卫国。
李卫国坐在车子里,刚想拿起手机再次打给牛建业,透过车窗就远远的看见牛建业正大步流星的走来,李卫国急忙放下手机下了车,迎上前去。
“牛总,吃早饭了吗?我查了下今天有雨就来早了会。”李卫东接过牛建业手里的布袋子,觉的沉甸甸的。
“算是吃过了,先上车吧。”牛建业上了车,坐在后排的座位上。
黑色奥迪在崎岖不平的路上行驶缓慢,牛建业坐在后座上从布袋子里拿出玻璃瓶,里面的荷叶茶已经变成浅浅的黄色,打开盖后一股淡淡的清香入鼻,牛建业喝了一小口,荷香味十足。
牛建业又从布袋子里掏出两个桃子,分了一个给李卫国。
“牛总,这桃味道真不错。”李卫国一边啃桃一边开车。
“味道是不错,卫国,你能不能在本地找找关系,替村子里卖些桃,毕竟你在这关系要多些。”
“好,回去我给几个同学打打电话,问问看。牛总你真打算要在这住上两个月?”
“应该不会,桃子一卖掉我还有什么理由住下去。”
牛建业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沉了下去,侧脸望向车外,大片大片的玉米地随着车子的前行而往后飘去。
牛建业沉思了片刻突然开口说道:“卫国,回去后帮我约下张岚。”
“好的,牛总。”李卫东专心的开着车,他在牛建业身边已经待了十年,他非常了解牛建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且就连小枫的事牛建业也没有对他隐瞒过。
“卫国,以后在外就别叫牛总了,叫我老牛吧,想想咱们一起共事都多少年了,算算快有十年了吧。”
“十年整了,牛总……”李卫国说完牛总两个字,也觉的在外面这么叫确实生疏,毕竟自己是陪牛建业一路成长起来的,可是直接称呼老牛两个字,又叫不出口,
李卫国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建业,我跟在你身边已经十年了,一转眼我都三十九岁了,咱俩都老了。”
牛建业听到李卫国说自己已经三十九岁了,感叹道:“确实老了,你看看我这两年,白头发都长出来了。不过卫国,你还是成个家吧,别这么一直单着了。”
李卫国笑着回道:“我这辈子是不打算结了,一个人也挺好。你就别像我哥一样催我了。”
李卫国不太想聊自己的事,立刻换了话题说道:“建业,明天早上安排你和嫂子见面吧?前两天她来公司,看上去像有什么大事,挺着急的。”
牛建业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我直接找她吧,公司这几天没什么事吧。”
牛建业头倚在靠背上,手轻轻的按着太阳穴。
“公司里你放心,没什么事,我就是担心你的身体,你看上去挺憔悴的。建业你还是回来吧,我想他也不会怪你的。”
李卫国说完,从后视镜看了眼牛建业,觉的他脸色不是太好,心里酸酸的,开口又说:“建业,你睡会吧,这路程还长着呢。”
李卫国细心的把空调的温度又打高了些,牛建业倚在靠背上没多久便打起了鼾声,李卫国透过后视镜观察着牛建业,眼神暖暖的,嘴角轻轻的上扬。
桃园的上空被乌云笼罩,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雷声,郝康放下手里的铁铲,抬头看看天空,心里想着:“这会可不要下雨,建业叔刚走还没到家呢,对了,建业叔家是哪里的,我怎么就忘记问了呢,我这呆瓜脑袋。笨死了。”
郝康心里烦闷极了,无处发泄,只好用铁铲快速的铲着青草,嘴里不时的嘀咕着些什么。
“嘶……”郝康只顾着天上有没有下雨了,谁知一个没注意,铁铲在一根小木棍上打了滑,割到了手指,瞬间手上血流不止,郝康赶紧拔了根马齿苋,放在嘴里嚼碎,按在手指的流血处,反复涂了几次嚼碎的马齿苋在伤口上,才止住了血。
郝康已经无心继续割草,起身进了小屋,小屋里空荡荡的,他坐了一会椅子,起身又走到门前对着桃树发了会呆,觉的心里空落落的,又转身躺在了床上。
床一直都是牛建业在睡,郝康躺在上面,能闻到牛建业专属的味道,说来也奇怪,尽管牛建业很容易出汗,但是他身上的汗味一点也不令人讨厌,不像村子里的男人,从身边经过会带有刺鼻的馊酸味。
郝康侧过脸,鼻子贴在牛建业的枕头上,上面散发着淡淡的肥皂香味,就如牛建业身上的味道,他盯着小屋上的木梁,眼睛一眨也不眨,可是心里却早已经乱成了麻,他觉的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魔,什么时候有了这个喜好,又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牛建业呢。
难道只是因为牛建业对自己好?难道自己这异常的情愫是天生的?可是那时候对杜鹃也挺喜欢的呀。
郝康躺在床上,想着想着便进入了梦乡。
“康,叔想你了,过来给叔抱抱。”牛建业伸开粗壮的手臂,笑容热切而又温暖,走到他身边,把他紧紧的抱在怀着,在他刚要说话的那一刻,一张温热而有温柔的唇覆在了他的唇上,他已经向往这一吻很久了,牛建业嘴里的甘甜让他乱了心智,他热烈的回应着,他的手游走在牛建业饱满的身躯上。
郝康的手紧紧的攥着牛建业,牛建业像是很辛苦的样子,他自己何尝不是呢,牛建业已经停止了吻他,就在牛建业刚要有其他动作时,突然一声响彻天空的炸雷在耳边爆开。
郝康猛的睁开眼,耳边的炸雷声依然在响着,雨在门前落了下来。
原来只是一场梦,不过自己已经是一片狼藉。
NJ建业大厦一楼,一家咖啡馆中,牛建业正在翻看当天的报纸,听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有些盛气凌人的声音,抬头望去,张岚带着墨镜正向自己走来。
张岚坐定,摘掉墨镜,向服务生要了杯凉白开,然后阴阳怪气的声音说:“呦,怎么会主动约我,是不是担心我把你那些丑事都抖落出来。”
牛建业面无表情,不,应该是有些阴沉,他把报纸一张张叠好,放在桌子的一端,缓慢而又坚定的说:“如果你找我要说这事,那我就不奉陪了,至于你说的丑事,随便你怎么说。”
牛建业说完顿了顿,喝了口咖啡又说道:“和你没离婚之前,我牛建业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你张岚的事,如果你非要无理取闹,从今后我可以一分钱不给你,而且我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在婚姻中的不忠。”
“牛建业你……”张岚刚想发怒,又被自己心中那丝理智克制住,她知道,如果每个月少了那一笔生活费,日子怕是要过不下去了。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牛建业有些不耐烦的看向窗外,恼人的雨还在下着,此刻他的心里在想着郝康,不知道那个傻小子在干嘛。
张岚了解牛建业的脾气,想想再一味的要挟,怕是目的达不到不说,以后若再有什么事找他肯定的行不通了。
“建业,你看看你,脾气还是那么大,我就只是随口说说,难道我还真能跑到外面胡说吗,咱们夫妻多年,你真忍心让我吃了上顿没下顿。”此刻的张岚说她笑颜如花也不为过。
牛建业看不惯张岚的嘴脸,可毕竟夫妻多年,只好忍着说道:“张岚,有什么事直说吧,公司里还有事。”
张岚端起杯子,刚放到嘴边,突然哭了起来,边哭边说道:“建业,我知道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虽然我没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但是看在我在你身边服侍你那么多年的份上,你一定要帮帮我。”
“你还好意思说,如果不是你怀着孕去找那个男人,孩子怎么会没了。你有事就直说,不要再提以前的事了。”
张岚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见牛建业已经没了耐心,哭哭啼啼的说道:“建业,不说了,我不说了,这次我找你,是想问你借点钱,你知道,之前你给的钱,全部被那个臭男人拿去赌了,现在我想开个小店,一是给自己找个事做,二来也能养活自己。你看看行吗?”
牛建业看着张岚,突然间有一丝心疼,虽说眼前的女人已经和自己没有关系,但毕竟两人也一起生活过。
“钱的事,我先考虑考虑,我会让卫国找你谈谈,毕竟做生意不是想想就能行的。”说完,牛建业起身离开的咖啡馆,在大厦的礼宾部要了把雨伞,便走出了大厦。
牛建业撑着雨伞,在街上走着,已经是快要接近中午了,也许是下雨的原因,原本热闹的街并没有太多的行人,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走着。
在行至一个路口处,牛建业刚要转弯,迎面走来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穿着雨衣的男人,在和他快要平行时,男人突然朝他身上砸了几个鸡蛋,随后破口大骂道:“就是你,你个变态,是你害死了我儿子的。”
牛建业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在抖落掉身上的鸡蛋黄白相间的粘液后,刚想教训仍鸡蛋的男人,却被眼前的人吓的倒退了几步。
太像了,这也许就是中年的小枫吧,牛建业看着眼前的人,颤巍巍的说道:“你是小枫的父亲?你叫陈有为?”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你个变态,是你害死了我儿子。”陈有为说着,愤怒的上去又给了牛建业两拳头。
牛建业被打的脸皱成一团,用手揉了揉肚子,也不动怒,更不还手。
陈有为见牛建业不还手,上前又在他肚子上来了一拳,见牛建业还是不还手,再次抡起的拳头却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其实陈有为也知道,小枫的走和牛建业并没有多少关系,只是当他在太平间门前见到牛建业那一刻,就把失去儿子的所有怨气推到了他身上。
他知道小枫和牛建业的关系,也知道牛建业并未对小枫做过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他都要找个出口,找个能让自己释放悲痛的出口。
陈有为放下拳头,面无表情的看了看牛建业,转身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雨中。
牛建业看着陈有为渐渐模糊的身影,眼圈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打转,用手抹掉头发上脸上的雨水,然后把地上的雨伞捡起来,又看了看已经没了陈有为身影的路,拿着雨伞继续往前走。
嘈杂的酒吧里,牛建业面前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许多的空瓶。他斜靠在宽大的皮质单人沙发中,手里拿着已经喝掉一半的酒瓶,抬头看看刚从自己这里碰了壁走掉的女人,干笑了几声,又把瓶口送到嘴巴,仰头片刻就把剩下的酒喝了个干净。
“服务……员,再……来……两瓶酒。”牛建业在沙发中喊了几声,渐渐的失去了意识。
李卫国接到酒吧电话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外面的雨下的比白天还要大些,当他听到牛建业已经喝的不省人事后,拿起车钥匙急忙的出了门,从楼道里出来才知道忘记了拿伞。李卫国哪还顾得了那么多,冲进雨中,等上了车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李卫国担心牛建业,尽管下着雨,但车速比以前还要快,没过多久便到了酒吧,此时的酒吧并未因为下雨而冷清,每个角落都站满了人,他跟着服务生,来到牛建业跟前,看到牛建业憔悴的模样,他整颗心便往下沉。
他知道牛建业肯定是又想小枫了。
在服务生的帮助下,把牛建业扶上了车,李卫国看到牛建业满头满脸都是汗,抽出两张纸侧过身帮他擦干,李卫国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而是静静的看着牛建业的脸,突然他心头一热,俯下身在牛建业脸上轻轻的吻了下,见牛建业并没有什么反映,于是他又大胆的在他嘴巴上落下一吻。
牛建业醒来时,天刚微微亮,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他看到窗外的雨依旧在下,只是在下一秒中他才发现并不是在自己的卧室中,用手按住疼痛欲裂的头部,环视着屋子的四周,眼神所到之处,尽是白色。他缓缓的从床上起来,把身上松散的衣服理了理,由于昨夜酒喝的太多,现在嘴里干苦干苦的,想要找点喝的,可房间里除了一些简单的家居,别无其它。
他打开房门,来到客厅,四下望了望,然后径自的走向冰箱,刚打开冰箱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建业,我烧了水。”
牛建业刚想回头看看是谁,李卫国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并且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刚起来喝冰箱里的水对肠胃不好。”
“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牛建业看着只穿了件四角裤的李卫国在厨房里忙着,背部没有一丝赘肉,皮肤白皙肌肉线条完美,他突然觉的眼前的人有些陌生,完全和平日里西装革履的李卫国判若两人。
“淋了点雨,嗓子不太舒服。”李卫国把刚烧开的水兑了些冷水,又从橱柜里拿了瓶蜂蜜,倒进温水里,搅匀后端给牛建业:“别喝的太急,饿吗?要是饿了的话,我现在做早餐。”
“谢谢,不用麻烦了,我就是口太干了。”牛建业从李卫国手里接过水杯,先是喝了几小口,觉的不过瘾,又大口大口的喝起来。
一杯水喝完,李卫国从牛建业手里接过杯子,看了看客厅墙上的钟说道:“建业,要不你再睡会,时间还早,等会一起去公司。”
牛建业也看向时钟,时间刚好指向六点,他微笑着对李卫国说:“我得回家换身衣服,穿成这样去公司,影响不太好,你再睡会吧,我先走了。”
李卫国想要挽留牛建业,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他不想表现的太过殷勤,让牛建业感觉到他的别有用意,可还是说道:“建业,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卫国,你昨晚去接我肯定也没睡好,你再补个觉吧,今天上午可以晚些去公司。”牛建业说完,打开厅门,走了出去。
李卫国目送牛建业进了电梯才关上厅门,面无表情的走进厨房,用之前牛建业喝过的杯子倒了杯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然后默默的走进牛建业睡过的房间,先是四处看了看,再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
李卫国先是侧过身闻了闻枕头,又把被子蒙在头上,右手缓缓的从胸前掠过,在身上摆动,然而此时他眼角的泪水也已经划落,一滴一滴打湿枕巾,而窗外的雨下的又急了。
雨就没有想要停的迹象,郝康坐在桃园的小屋门里面呆呆的,眼看着这一天又快要过去了,这已经是牛建业走的第二天了,走的时候没问他多久才能回来,他很想去李茂田家问问怎么才能联系上牛建业,可想了想牛建业这次走不知道有没有告诉李茂田,万一没告诉这不是撞枪眼上了,尽管心里很着急,可是却也只能干忍着。
郝康起身拿起立在门框边的破雨伞,走出园子,站在园外的小路上望向那条唯一通往外界的崎岖不平的泥路,外面下着大雨,伞里面却下着小雨,不一会,郝康的身上就被雨打湿,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站在小路上了。
郝康失落的回到小屋,脱了上衣搭在门框的最上边晾晒,手不经意的碰到了门栓,却被一个外壳硬硬的东西刮了下,扭过头看过去,发现一只还未变形的知了正在上面爬行:“往哪跑。”
郝康知道,这季节一连下了几天雨,正是知了大量从洞里上来的时候,只是这两天他想着牛建业,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里,看看手上的知了,心里突然想到趁着牛建业不在,多捉些等他回来让徐美英包顿饺子让他尝尝。
郝康从小屋边上临时搭建的厨房里拿出一个瓷盆,也不打伞,顶着个破旧的草帽,一手拿盆,一手拿着手电,从小屋边上的桃树下往桃林深处寻去。
充足的雨水让很多知了从洞里爬到树上,郝康没多久就捉了有几十只,一时处在兴奋当中的郝康忘记了天已经黑透了,不知不觉走近了桃林中的那座坟。
手电光照在土坟上花圈的竹框架时,郝康先是心里一惊,这样的雨夜,胆子再大的人心里多少会有些犯怵,但是一想到为了牛建业再多捉些知了,他就壮着胆子慢慢的走向土坟,他要绕过土坟,后面还有一大片桃树呢。
手电的光昏黄昏黄的,看来没有多少电了,在郝康走到土坟边上时,由于湿滑没注意脚下,一下子滑倒在坟上,手电筒滚到了一边,他赶紧爬起来,手刚要去拿手电时,就看到地上散落着许多的烟头,郝康拿起手电,对着烟头大概的看了看,估摸着得有上百支,正当他心中猜想是谁在这留下如此多的烟头时,突然听到坟后面有些动静。
郝康心中一震,寒毛直立,身上起满了鸡皮疙瘩,虽然他一向胆子大,可眼下这情况,他还是吓的腿直哆嗦:“谁,谁在哪里,出来。”
郝康觉的自己说话已经紧张的开始牙打牙了,可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他娘的,是人是鬼,是人就快滚出来,是鬼也不怕,这满地的桃树,我弄不死你。”
郝康说完,刚想绕到坟后看看到底是什么,还没到跟前,就见两个人影从坟后跑出去,每个人影的后背还背着个口袋。
“妈个巴子,给老子站住,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郝康在后面追,那两人就在前面拼命的跑,眼看就要到了小屋边,
其中一个人边跑边对另一个人说:“二蛋,都怪你,都说了不来偷桃。”
郝康一听“二蛋”两个字,就知道是村子里有些脑子不全乎的李二蛋,也就不再继续追了,停下来大口的喘着粗气,头上的草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瓷盆也落在了坟边,想想盆里还有不少知了,郝康壮着胆子刚想回头去拿,这时小屋后园子里又响起了脚步声。
郝康想着傻子李二蛋还没走,骂骂咧咧的小跑过去:“你个杂碎,老子放你走你不走,看我不把你交给村长治治。”
郝康跑到小屋的后面,借着手电筒微弱的灯光 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胖壮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几个大塑料袋子,肩上还扛着一个很大的布包向自己走来。
“你小子跟谁学会骂人了,还不快过来帮帮我。”
牛建业拿了太多的东西,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是建业叔?建业叔你回来了,怎么这个时候回来,都这么晚了。”
郝康听到牛建业的声音,急忙跑过去,接过牛建业手里的塑料袋,心里乐开了花,早忘了刚刚那惊魂了一幕。
“怎么,不欢迎吗?目前来说我还是这桃园的看护人,当心我反悔了。”牛建业见到郝康也很开心,故意的逗逗他。
“反悔就反悔,我欠你的可比这工资多多了。”郝康把塑料袋子放在桌子上,又从牛建业手里接过大布包放在椅子上,布包上面湿答答的,他从门后拿来自己的毛巾在上面擦了又擦。
“行了傻小子,别擦了,里面的东西湿不了。”
牛建业走过去,把布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掏出一袋大米,几袋红枣,还有一些包装华美的干货,然后走到墙角,拿了个麻皮口袋,把掏出来的东西又装了进去。
“建业叔,这布包装着不挺好的吗?你说了也湿不了,干嘛还换个袋子。”
郝康嘴里说着,手却没闲着,挣开口袋让牛建业往里面装大米和干货。
“傻小子,东西太重,布包的一个袋子都要断了,不换个东西装,等会怎么送你家里去。”牛建业把掏出来的东西装完,用手提了提麻皮口袋又说道:“你这傻小子有力气,等会你来背,叔这一路背的腰都要断了。”
“建业叔这些东西是给我的?”
郝康不敢相信的看着牛建业,然后又问道:“你一路都是背着这些走过来的?”
“那是,这雨大路滑的谁愿意来,叔可是一步一步走着来的,你要知道叔为了给你带这些东西过来,那可是废了大力气了。”
牛建业说完,抬起胳膊皱着眉头甩了几下,夸张的喊道:“哎呦,哎呦,酸疼酸疼的。”
郝康听了牛建业的话,感动的眼泪都出来了,抽着鼻子哭声说道:“建业叔,你对我真好,世上怕是再也没有第二个对我这么好了,你不知道,在我出生的那年,我爹就带着一个寡妇走了,从小就没少被村子的人指着说是没爹的孩子,更别提被他们欺负了,要是那时候你就能在,该多好。”郝康眼泪已经决了堤,像外面的雨一样落个不停。
牛建业本来想逗逗郝康,他怎么可能一个人带这么多东西走过来,若不是他坚持不让李卫国停下车送他,也许这些东西到了桃园他都不需要自己提着。
不过,他这么急的赶过来,确实是为了郝康,他怕郝康一个人在桃园害怕,从李卫国家里回去后他就一直心神不宁,在公司也是坐立不安,眼前总会出现郝康一趟又一趟去小路上等他的情景。
折磨了一上午他实在坚持不下去了,让李卫国陪着自己去了趟超市,着急马慌的买了些东西,就赶来了。
看着眼泪不断的郝康,牛建业心里酸酸的,他说不上来对于郝康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是把他当作小枫?
是可怜是同情?
是喜欢?
牛建业自己也无从知晓!
但他清楚,从他第一次见到郝康,心里就有一种想要保护他的欲望,他仍记得那次初见,偌大的麻皮口袋被草塞的满满的压在男孩身上,男孩的脸上,脖颈上全是泥水,而那张脸上,明亮纯真的眸子里闪动的却是善良和坚强。
牛建业走过去,把郝康抱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用和煦的口气说道:“傻小子,男人有几个掉眼泪的,有叔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人欺负你了。”
“建业叔,我不哭,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只有自己变的强大才不会被欺负,如果以后也有人欺负你,我郝康绝不会放过他。”郝康趴在牛建业的肩膀上,感受着来自牛建业的安抚。
“傻小子,别哭了,擦擦眼泪,咱俩把东西送去。”牛建业放开郝康,替他擦掉眼泪,又开始整理桌子上的塑料袋。
“建业叔,今天你也累了,明天早上再送吧,我去给你烧点温水,先洗洗,你这浑身都淋透了,别感冒了。”郝康说着话出了小屋进了临时搭建的小棚里。
牛建业脱掉身上的衣服,只穿了件四角裤也进了小棚:“之前我在园子外听见你的骂声,怎么回事。”
“就是两个偷桃的,村子里的傻二蛋,看我明天不告诉村长去。”郝康又填了把柴火,突然站起身喊了声:“我捉的知了。”
牛建业看着郝康火急火燎的拿着手电跑进桃林,没多会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空瓷盆,嘴里嘀嘀咕咕的骂着:“去他姥姥的,要不是那两个人也不会一个知了都没有。”
“行了,行了,没有就没有了,赶快洗洗,你这感冒还没刚好。”
牛建业一脚踢在郝康的屁股上,让他差点把瓷盆也丢了,看着郝康慌慌张张的样子,牛建业觉的甚是逗趣。
两人洗了澡,牛建业没有让郝康再睡到地上,说是下雨地上潮湿,对关节不好,两人睡觉都规矩点,小床还是可以挤一挤的,只是牛建业高估了小床的承受力。
“建业叔,我去捉知了时发现土坟边上有很多烟头,你说会不会是那个男孩的家人经常过来呢。不过这几天我在园子里也没看到什么人呀。”郝康在床的另一头对牛建业说。
牛建业沉默了片刻说:“哦,也许是吧,也有可能是以前留下的。”
“小康,我走的时候说回来告诉你一件事,回去我想了想,等一段时间我再说罢。”
牛建业回去确实也考虑了,他觉的把自己和小枫的关系告诉郝康,会不会让他觉的自己是个变态,会不会让他厌恶自己,会不会把一个纯真的男孩也卷进这样的圈子。
想的越多,他越害怕。
“没关系建业叔,等你能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的,我不着急,我真的不着急。”
郝康的话语里透出一丝丝失落,他把牛建业的每一句话都记在心里,他难过的想着:“牛建业不想说,是不是因为没把他当作最亲近的人。”
牛建业听出郝康话里的失落,开口说道:“傻小子过来帮叔看看,我眼里是不是进什么东西了,怎么睁不开了。”
郝康坐起身,看到牛建业用手捂着眼睛,吓的他急忙爬到牛建业身边,拿开他的手,仔细的看着牛建业的眼睛,看来看去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当他想要开口说话时,牛建业突然抬头起身,两只手在郝康腋下使劲的挠了几下,痒的郝康在床上再打滚,一个劲的求饶道:“建业叔,饶了我吧,饶了我。”
“饶了你?说,以后是叫建业叔还是叔?”
牛建业说完,又用下巴处浓密的胡须在郝康的脖子处来回的蹭了几下,
直到郝康连声说道:“叔,我怕了,痒死了,胡子扎死人了。呵呵呵………,叔,饶了我。”
牛建业见郝康已经笑出了眼泪,看着那双纯真的眸子,牛建业突然在郝康的额头亲了一口。
郝康一动不动的愣在当下,而牛建业则用一双眼睛温暖的看着他,正当牛建业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整张床轰然塌掉。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