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刊40周年 | 车前子:今又来

文摘   2024-11-25 18:35   安徽  


今又来

车前子


《诗歌月刊》创刊40周年,编辑邀我写个短文,参加虚拟生日派对。青天落白雨,雨后双虹,彩霞满天。对我而言,或许是个鼓励,莫道桑榆晚,余霞尚满天。

1985年1月6日,车前子首次在《诗歌报》发表诗作


四十多年前来合肥旅行,街头遇暴雨,淋到逍遥津附近,见一位浓髯大汉赤膊而站,头顶双虹冉冉拱起,半空弥漫红烧肉香气,东南方向似乎有炊烟袅袅,树叶一下变得蔚蓝,彩霞融入眼前的或想象的包河,仿佛《好的故事》。《好的故事》故事真好,鲁迅他老人家没来过合肥吧。想到鲁迅他老人家没来过合肥,我像捡到便宜;胡适会从皖南出发,在合肥转车去北平吗?那次旅行,《诗歌报》——《诗歌月刊》的前身——尚未诞生,但我已与合肥结缘,觉得合肥是座诗城。而我故乡苏州,横看竖看,则是小品文市集。我在小品文市集却偏偏热爱写诗,不容易,确实不容易。


1985年9月21日《诗歌报》,车前子在“崛起的诗群”专栏发表诗作《唐朝诗人图》

1985年9月21日《诗歌报》“崛起的诗群”专栏刊出的车前子照片


四五十年前的当时,先后有这几家诗歌刊物:北京《诗刊》,成都《星星》,哈尔滨《诗林》,石家庄《诗神》,它们都是刊物,以报纸形式出现的,唯《诗歌报》。似乎很合乎市场经济,报纸比刊物定价低,信息发布与传播又快,订户自然会多。我这段话并非没谱,近十年遇到一些陌生人,恍若白头宫女在,闲坐说诗歌,说起她或他初中或高中时期在《诗歌报》上读过我写的诗,没说其他报刊。临末,常会问一句,《诗歌报》这份报纸还有吗?

我说有,已改名《诗歌月刊》。说这话的时候,我脸上多少有点推销员神色。诗歌并不需要推销,但诗歌刊物应该推销。订户多些,作者稿费也能高些,水涨船高,编辑待遇也能好些。

最近我两手肌肉拉伤,疼痛难忍,不能打字,口授,请位朋友记录,讲好工钱是一张画。我准备少讲点,给一张小画,这样他也不会有意见。他要我画张《蜻蜓》。

在苏州的时候,黄梅天,我把米袋放到柜子顶层,防潮,防霉,防蛀,防盗。那天煮饭,去取米,不料袋口松懈,袋中大米一侧倾斜,从柜子顶层,好像“扑通”一声,要往下跪,我忙去扶直,五十斤大米直扑吾胸,于是两手猛力揪住米袋两角,米袋下沉,拉伤肌肉……

蓬生麻中,不扶自直,口授如下,与之俱黑,白纸黑字的黑:

话说我和《诗歌报》交往尤多,大概是“地缘诗歌”原因,江苏与安徽是友邻,苏州与合肥的直线距离也就一阕《水调歌头》长度,1985年,从苏州寄一封信到合肥,三五天能到,算快了。给《诗林》寄信,约十二天左右,一个来回,差不多一个月过去。《诗歌报》对我很好,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刊登我不少作品,那是扶贫啊!我学徒工资一个月13块6角,而《诗歌报》给我稿费,不是二三十元,就是四五十元。那时读了不少书,就是《诗歌报》的稿费,让我有钱买书。很多书在书店是买不到的,要去黑市。《战争与和平》《复活》《红与黑》《红字》,有一次,我花三十元买了这几本书,两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多亏《诗歌报》稿费。

1986年4月21日《诗歌报》,姜诗元为车前子撰写的评论


话说我的绘画作品,第一次发表就在《诗歌报》上。此刻,我记得是一幅《水鬼》(也可能叫《水妖》)。二十岁时,我对《聊斋》极有兴趣,想把那种氛围引入诗歌,再结合部分李贺色彩,我写了不少以《鬼故事》为题的诗。写之前,做点笔记(我的笔记常常是绘画——涂鸦形式),后来只在《中国作家》发表过几首,现在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手稿,可能有些困难。我父亲在行为上是个诗人,见我突然去北京生活,有点恼怒,把我住房卖了,手稿图书收藏之类损失十之五六。

话说《诗歌报》还刊登过一些师友评论我的文章。叶橹先生对我爱护有加,他这么一位受苦受难的人,到老还是那么透明。他说,他在农场改造的时候,田里劳动,隔三差五有飞机经过,他最大愿望就是坐一回飞机,从空中看看地面。这个愿望让他忍辱负重地活了下来。姜诗元先生比我年长几岁,我们相处如弟兄,他写过有关我的一篇文章,像达利在米洛的维纳斯躯干打开几只抽屉,噢,珠宝与光亮原来在第三只抽屉的右侧。

1989年5月21日《诗歌报》,叶橹的《现代诗导读角》专栏开张,导读的是车前子诗作《新骑手与马》)

《诗歌报月刊》1990 年第 10、11 期合刊封二

《诗歌报月刊》1993年第9期,刊发车前子组诗《天文学》


话说《诗歌月刊》创刊35周年之际,我写过一篇《急就章》,谈到若干往事,这里就不重复了。当时编辑邀我写个短文,她特意关照,多写前辈,不要写到她。我也写不了她,神龙见首不见尾,她颇通医术,尤其草药。有一次开会,我头疼不堪,她在我手臂上按几下,顿时神清气爽。为什么诗人中间有那么多条藏龙那么多头卧虎?简单说来,诗人本质上是天真的,天真的人对万事万物抱有好奇心、进取心,不给自己预设框架,无边无际,优哉游哉,于是耳聪目明,难免耳聪目明。

话说《诗歌月刊》创刊40周年之际,《诗歌月刊》编辑邀我写个短文,为帮助我回忆,发来十几张图片。我都不敢放大,不少作品都忘记了。他说:“故我今我,同是一人。”也是。我说:“那就领回家。”夜深人静,放大了看几首少作,我好像很久不脸红了,我好像已经不会脸红了,《诗歌报》恢复了我这个机能……那些少作,仿佛亡军的幽灵,我是那位收集幽灵的意大利将军?

话说我有一个漫长的学徒期,《诗歌报》(《诗歌月刊》)做了见证。

话说我有一个漫长的学徒期,至今还没满师,如果以《诗歌报》(《诗歌月刊》)作为计时器,我学习诗写作已经四十年了。

话说,最后,我想说的是,也是一开始就想说的是:生日快乐!

1997年第二届“金秋诗会”,摄于苏州。前排左一为车前子


车前子,本名顾盼。1963年生于江苏苏州。著有诗集《正经》《发明》,散文集《明月前身》《苏州慢》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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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校:余超   审核:闫今   核发:何冰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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