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作协】吴春香：等一朵花开

文摘 2024-10-14 17:23 湖北

一朵花开，是一瞬间的事。

她叫姜莹莹，是个很内向的小女孩，总是低着头。与她说话时她眼睛不会对视你，常习惯性地用一只手蒙着嘴，笑眯眯的。说话的声音细细地，好小，好小。

刚进初一的时候，就听小学的老师说，她是班里最怪异的一个：她曾有几次在寝室里，大半夜不睡觉，坐在走廊里，任宿管老师怎么劝说，她就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宿管员老师口水都快说干了，怕她想不开，最后只好一直陪着她直到天亮。我了解到姜莹莹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母亲走了就再也没联系，父亲常年在外，一直由爷爷奶奶监管，爷爷奶奶也都是八十高龄的人了。

于是我对这孩子格外关注。接触一段时间后，我发觉她好听话，字迹好工整，写一手漂亮的隶书，成绩也优秀。我就常常在班上表扬她：“姜莹莹的字写得真好看！”“姜莹莹上课笔记堪称典范！”“姜莹莹上课坐姿最端正！”......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我深深地知道：好孩子都是夸出来的。

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她是建档立卡的贫困生，我们学校老师要经常去家访。她家是新农村建设中由政府补贴了部分刚建好的，两层楼，琉璃瓦闪闪发光，很气派。屋内大块的地板砖，雪白的墙壁，暗红的木门，很时新。就是家里几件旧家具跟这新房很不搭。

爷爷一说话就喘，奶奶的腰一直弯着，不能伸直。

如是我去家访，她都还在一旁陪着答话，很乖巧。若有时换成别的老师去，她就在她房间里不肯出来。爷爷奶奶说她脾气很不好，跟家人说话都是大喊大叫的，拿她没办法。

记得那天，天气已转热，别的女生都开始穿短袖了，可她却还穿着一件秋褂，背老是勾着。我觉得很奇怪，走近一看，才知道她没穿内衣。我把她领到没人的地方，跟她说：“你寝室里有内衣吗？”她小声说：“在家没带来。”声音小得我几乎听不见。我也悄悄地对她说：“等放学了我去帮你买。”

乡下的夜黑得早，等我放学，天色已暗。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街上，找了几家店子才找到小女孩们穿的内衣。我给她买了两件，一共四十六元，好换洗。那时学生们都已进寝室了，一路上我就在想台词:用什么方式交给她，让她在同学面前易于接受不会尴尬。进了寝室门我就大声地说：“姜莹莹，你姑妈跟你送衣服来了。”旁边的同学一脸羡慕，还有个同学说：“你姑妈待你真好！”姜莹莹喜笑颜开地接了过去。周一时，她趁交作业的工夫，悄悄塞给我五十块钱。一开始，我是想把钱退还给她的，转念一想，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孩子，于是如法炮制，将四元钱夹在她的作业本里还给了她。

渐渐地，我发觉她开朗了许多：课间她常与一个性格很温顺的男生在探讨题目，依旧是用手蒙着嘴，笑眯眯的；寝室里她和舍友说说笑笑；操场上她在帮同伴仰卧起坐计数......

每次的生活费由她爸爸用微信转账。有一次在与她爸交谈中，她爸爸的话让我很震惊：姜莹莹从来没有喊过爸爸，也不和家人交流。在家里整天拿着手机不放，稍不顺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吃饭都在房里，也不爱卫生，连床上都是垃圾。说她一句，她就吼，有时还寻死觅活的……我就劝他：“孩子在学校很听话，学习也很优秀，给孩子多点耐心，可能是你在外时间久了，与孩子生疏了。孩子是个好孩子，长大了就好了，一个人长大是一刹那间的事……”

她爸爸说：“老师，我孩子就听您的话，我们吵架的时候，她就说，我最喜欢我的老师！”

我觉得我有必要找姜莹莹好好谈谈了。

那天我在和她谈心的时候对她说：“一个家庭最大的财富，就是培养出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爷爷奶奶年纪大了，他们难免唠叨，是不是呀？”

她微笑着点点头。“你要知道他们的出发点都是为你好，对他们宽容一点，大度一点！我看你和同学关系相处得都很好，从不和别人闹矛盾，你对外人都不计较，为什么要跟自己的亲人计较呢？再说爷爷奶奶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特别是你爷爷，已经是八十五岁高龄了，本是到了应该由他人服侍的岁数，他们能伴你的时日也不多了，我们要及时行孝呀！这次回去之后，要听他们的话，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把自己的房间整理干净，可不可以？”她微笑着点点头。

我接着说：“还有爸爸.....”一提到爸爸，她马上将笑容收了起来，我感觉难度有点大了，我就跟他讲起了我的爸爸：“小时候我眼中的爸爸好凶好凶，整天板着一张脸，他会为一丁点事，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家里空气异常沉闷，周末我根本就不想回去。有次我看见了这样的一幕：我的爸爸用一辆人力板车拉着好大一车麦子回家，正要下一个陡坡。为了放慢车速，他将整个身子使劲地往后仰，手臂死死地把着扶手，两脚蹬地。要知道我爸爸长得很瘦弱，而且腿还患严重的风湿病，可车子还在快速向下冲。我当时迎面而来，想去帮他一把。他见状，对我大声地吼：快滚开！我眼睁睁地看着爸爸的车子从我旁边呼啸而过，我的眼泪簌簌直流！”

我几乎是哽咽地讲完的。我跟她说：“长大以后我才明白，那是因为爸爸怕我去帮忙而受伤，只不过他的表达不够委婉，语言过于严厉。”

“什么时候都不要怀疑爸爸对你的爱，每个爸爸都是爱自己的孩子的，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一样！你爸爸一个人常年在外打工，也很辛苦，他也是第一次当爸爸，不都说女儿是爸爸的小棉袄吗，试着去理解他，好吗？”她终于点了点头。

因为疫情，我们不得已上了一学期的网课，再见面时已是八年级了，她的成绩断崖式下降，特别是英语和数学。我就常把她叫到一边跟她打气：“别着急，老师相信你，你一定行的！”“一个人怕的不是跌倒，怕的是缺少站起来的勇气！”“人贵在坚持，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看着她一点点进步，我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今年中考，她考取了她心仪的高中，她爸爸可开心了，一个劲地对我说“谢谢”。最近她爸跟我发来微信说：“老师，孩子终于叫我爸爸了，我还一时适应不了！老师您说得没错，孩子长大真是一刹那间的事。”

教育是一门爱的艺术，我一直坚信，多点爱心，多点细心，多点耐心，总有一天，花会开的。

作者简介：吴春香，生于1974年2月，草埠湖中学语文教师，当阳市作家协会会员。从教近30年来，常年担任班主任工作，始终坚持潜心从教，精心育人，我坚信：爱是打开学生心灵的钥匙，没有爱就没有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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