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大多都是被鸟叫醒的，但那不是惊扰，而是一种自然欢快的情景。这些小生命，就好比天然的歌手，清晨就为人们演奏一曲又一曲和谐动听的交响乐。它们的鸣叫声，亦像露珠滴到荷叶上，清亮而又圆润，听起来令人神清气爽。
乡下的鸟特别多，鹁鸪、灰鸽、喜鹊、画眉、黄鹂、八哥、啄木鸟……大概有好几十种吧，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有知道名字的，也有不知道名字的。
乡下最常见的鸟要数燕子和麻雀，这是孩子们最早认识的两种鸟儿。早期家里只有两间土墙茅屋，可燕子不嫌家贫，堂屋门外东檐常年有个燕子窝，燕子认得自家门，年年春天准时归来。春夏之际，只见燕子飞来飞去，忙得不可开交。过了一段时间，忽听到燕窝里发出“叽叽喳喳”的嘈杂声，原来是新孵了一窝雏燕，小家伙们嗷嗷待哺，齐刷刷地张大嫩黄的嘴巴，迫不及待地等待着父母捕食归来。也有燕子潜入人家堂屋内垒窝。那个年代农村人家别无长物，去田间劳作大门都是敞开的，以方便燕子进出；偶尔门虚掩着，燕子也会乘隙而入。村人对燕子多有喜爱，说燕子专吃害虫，对庄稼有益；燕子来家中筑巢是吉兆，因此无有伤害之意。有段时间，一对燕子在我家堂屋里飞来飞去，母亲说，这是燕子想在家里做窝。果然，没几日，堂屋上方真的垒起了一个燕窝，并很快孵出了一窝雏燕。每当吃饭时，我总是端着饭碗，一边吃一边看着燕子飞进飞去，嘴里从没空着，不是衔泥补窝，就是叼着一嘴的小虫回来哺育儿女，整天没有一点空闲时间；忙累了，就落在屋梁上歇息一会，片刻又往外飞去了。
麻雀机警敏捷，也不怎么怕人，整日没完没了地啁啾，十分聒噪。小时候，经常看到成百上千的麻雀同时飞落在秋后的旷野，或者栖息于灌木高枝上，黑压压一片。有时也成群站在高高的电线上，无所顾及地挪动着身姿，交头接耳，叫个不停，像一个个跳动的音符，把村庄戏成一道绿意萦绕的风景。
夏秋之交，稻子熟了，遍野金黄，这时麻雀赶趟似的扑向田野，任意啄食稻子。农民扎了许多个稻草人，它们头戴草帽，身穿宽大的衣服，威猛高大，昂首挺胸地站在稻田中央，手里还摇着一把破扇子，远看像真人一般。一开始，麻雀果然被吓跑了，没几天，看到这个“人”不会说话，也不拿竹竿或手中的扇子驱赶它们，这些机警的小精灵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目中无“人”，又照样大搖大摆地来饱餐一顿。农民们既气愤又无奈，鼓励孩子们用弹弓打，晚间捉。捉麻雀是孩子们一大乐事，天黑了，麻雀纷纷躲进屋檐下或墙缝里垒成的窝里睡觉去了，有的则躲藏在草垛里栖息。孩子们知道麻雀的藏身之所，一个个拿手电筒照着，逐一搜寻，总会逮到几只麻雀，有时还会掏到一窝麻雀蛋。满载而归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炫耀着自己的成果，大言不惭地逞能一番。
故乡的鸟自然不止燕子和麻雀。有些鸟数量少却很特别。说特别，是因为它极不受村人欢迎，尤其是乌鸦和猫头鹰。乌鸦遍身色黑，“哇、哇”的叫声惨烈，声音洪亮。在村人眼里，乌鸦被视为恶兆和死亡的象征，将其描绘为魔鬼和邪恶，是一种不祥之物。常有村人吵架时骂对方是“乌鸦嘴”，其意不言而喻。其实，这是对乌鸦的一种偏见。乌鸦在世界各地都是一种非常受人尊敬和重视的动物，被认为是与太阳相关的神鸟，是智慧、坚韧、勇气的象征。中国古人也将乌鸦视为一种吉瑞之鸟、报喜之鸟，寄托着人们对平安幸福生活的情感。大约在宋代以后，乌鸦的形象才在人们的心目中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猫头鹰不受人们欢迎则是因为它的长相奇特，且昼伏夜出，神出鬼没；它在黑夜中的叫声像鬼魅一样阴森凄凉，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特别恐怖。民间曾流传着许多关于猫头鹰的不祥之说，如“猫头鹰一叫就要死人”.“宁损一担谷，不听猫头鹰一声哭”，称其为“幽灵鸟”“驱魂鸟”“报丧鸟”，也将其视为厄运和死亡的象征。
传说总归是传说，世界上许多国家也将猫头鹰视为一种吉祥之鸟。古希腊人把猫头鹰尊敬为雅典娜和智慧的象征。日本则将猫头鹰称为福鸟，还将其图像制作为长野冬奥会吉祥物。加拿大人至今仍喜欢穿戴印有猫头鹰图像的衣帽……
还有一种鸟叫布谷鸟，也称杜鹃鸟。传说，它是蜀帝杜宇的魂魄化身。它的声声布谷是在啼血，暗喻着不如归去。这一传说，契合了文人墨客伤春忧郁的情调。宋朝诗人秦观诗云：“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诗人王令在其《送春》一诗中也写道：“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借杜鹃鸟的形象，表达了自己对春天的眷恋和执着挽留的情感。好在后来人们改变了对布谷鸟的印象，称其为春天的使者，其叫声充满着新生和希望，预示着好运的到来。布谷鸟通常以群体形式出现，这一特点使得它们在近代文化中被视为家庭和谐及团结友爱的象征。
在吾乡，布谷鸟一般在春末夏初出现，当人们听到布谷鸟的叫声，就意味着春天即将结束，夏天就要到来。它的鸣叫多为四声，听起来好像是“快快割麦”、“快快插秧”，反复提示着农人要关注农事，磨好镰刀尽快收割麦子，也要准备栽插早秧了。
毋庸讳言，所有的鸟儿都是善良的，勤劳的。它们属于春天，属于大自然，也是属于人类的。国家将鸟儿全部列入保护动物的范畴，禁止非法猎捕、交易等行为。像乌鸦、猫头鹰这类濒危物种，还被列入了《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唤起人们予以特别的关注，以鸟为友，尊重和保护它们以及它们赖以生存的家园。
鸟儿，把扇动的翅膀书写在蔚蓝的天幕上，那充满生命活力的身姿和诗意的晨曲，为我们的生活带来了许多欢乐和惬意，人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妙更幸运的事呢！
作者简介：檀结海，网名涛声依旧，基层政府部门供职，多与文字打交道。退休后，仍以文字为乐，恣意涂抺，把平生的一些经历、见闻、感悟，真实地记录笔端。偶有文章发表于报刊及网络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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