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中引用圣奥古斯丁的感叹:“时间是什么?没有人问我,我倒清楚,有人问我,我想说明,便茫然不解了”。
看完我也不禁感叹,既然时间都是幻象,我们为什么这么急着前行,我们加速地去做什么?
我们生活在一个追求速文化的社会。红尘瞬息万变,我们很难避免被卷入速度的漩涡中。有了手机的加持,我们现在无论走到哪里都逃不脱加了速的末法世代。
根据佛经中的宇宙观,时间不是向前流动,而是在巨型的时间“块”之间循环。佛预言在他过世后从灵性智慧的繁荣和凋敝人类将经历三个“世代”-yugas。我们现在所处的世代被称为“Kali Yuga”。根据经典,在我们这样的世代,人们的超越识见的灵性智慧处于下降时期;在这个世代,对瑜伽真正智慧鲜有人理解,外部物质世界与人类心灵都处于普遍的混乱和无序状态,一切都在加速旋转。
今天的快节奏文化就可以被看做是末法时代人的生存状态之表象。从历史上看,人类与自然界一直是同步的,过去的人们根据季节生活,他们的迁徙运动与行星的椭圆周期相符。人体微妙的昼夜节律—睡眠和觉醒的昼夜周期—与太阳、月亮和星星不断变化的光线相一致。人们有充足的时间社交、反思、祈祷和独处。人们的生命节律一直是与天象周期循环的。
而现代的我们,身体的生理节奏已经被加快,加快,再加快。于是在速度的压迫下,血液循环被打乱,电化学信号、神经脉冲和液体流动都出现异常。睡眠、消化、呼吸和荷尔蒙平衡的节奏被打乱,身体自我修复或自我调节的能力同样也受到损害。当压力和劳累这两个“速度疾病”困扰时,身体的内的稳态会受到干扰。当身患“速度疾病”之后,容易继发失眠、高血压、炎症、自身免疫性疾病、肠胃消化疾病、慢性疼痛和情绪波动与喜怒无常。在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和几乎持续不断的压力下,心脏骤停已成为西方世界的头号死亡原因之一。速度会压迫心脏,同时增加全身循环血管的压力。
就是到了末法世代的一间瑜伽教室也不用觉得惊奇:现在流行的瑜伽课很多都是快节奏的流瑜伽,阿斯汤加瑜伽序列,甚至是名字中都带着速度的“火箭流”, 一节一个半小时的课程要完成很多体位,只在所谓的“体位状态”中有5个呼吸的停留。不仅仅是课堂上的节奏快,练习也被赋予时间来衡量的过程标尺,200小时完成教培,几个月练完1序列,多少年拿到授权,解锁这个我用了多少时间他用了多少时间,我这样的进步是不是太慢,他练的真是好快......然而在所有关于瑜伽的经典之中,瑜伽体位法的练习都是以静态和缓慢动作为特征的, 作为修行的瑜伽, 包括Asana都是只有过程不论结果,更谈不上完成,没有用时间衡量的“精进”形态;瑜伽修行过程没有时间尺度的;甚至在现代瑜伽奠基人克里希那马查亚的“原始阿斯汤加瑜伽”中,体位停留时间也是很长的,在他的书中体位之中停留的时间和练习的过程时间描述经常都是“long time”,甚至在帕塔比乔伊斯的《瑜伽马拉》中也是这样描述。克里希那马查亚教过很多人瑜伽:艾扬格,帕塔比乔伊斯,Indra Devi, 他自己的数位子女..大家很奇怪每一个人后来传承瑜伽的方式彼此都有很大的差异;有的人说这时因为克里希那马查亚个人的教学也在进化,不同时期教学方法也是不一样的。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并不是这样,克里希那马查的教学不论时期都是有一致性的,但是他的教学有非常强的个体针对性: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法教学;他唯二两组以快速和动态方法“流”过体位的方式教过的学生:一组是Mysore梵文学校少年班的十几岁小孩(当时帕塔比乔伊斯和艾扬格都在这班),另一组Mysore皇宫的保安团队。尽管快节奏的”序列“vinyasa教学只是特别情况下符合青少年身体和心性的个例教学,但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这样的节奏更符合我们这个尊崇速度时代;所以"存在的就是合理的”现代“阿汤”快vinyasa计数节奏和快练习的方法更容易传播,也被当代阿斯汤加瑜伽练习者喜爱。但是反观经典,过往大多数灵性修炼的传统的练习方法都要慢很多,因为传统的瑜伽修习是为了提高灵性的认知力;甚至在灵性智慧昌明的正法世代修行者都需要慢慢的等待,这就要求修行者必须要身心同时都安静平和。
速度是正念练习的对立面。当我们身心快速流动之时,世界只能模糊地从我们身边流过。当我们匆忙赶路时,我们注意不到每个经过的事物细微的变化。当我们努力到达目的地时,向前冲的势头会撑满我们所有的注意力,我们只会想着到达目的地。在快速赶路的体验中,我们不会环顾四周,也不会留意无关的东西。我们被困在速度的陷阱中,失去了觉知,对我们周围的世界变得麻木不仁。速度会抑制沉思的意识,阻碍洞察力(内观)。
速度是一种病,也是一种成瘾。当匆忙成为习惯时,即使我们无处可去,身心也依旧很匆忙!有时,我们并不知道自己去那里也会走得很快,散步都是匆匆的。这就是速度压倒身体的例子;你可能有过匆忙赴约却被堵在路上寸步难行的经历。你渴望快点行进,但所有的车都塞得死死的。当车停滞不前时,你的身体却在继续加速。你的呼吸急促,眼睛睁大,心率加快.......这时候只要你有一点点觉知,就可以看到困在身体中的“速度小怪兽”。
如果你有一点觉知的话,你就可以在很多的时刻观察在自己身体上观察到你不断地在踩油门,而你的引擎却空转。这种“停不下来的速度”会对身体内部系统造成严重破坏。就像不停对汽车发动机给油一样,你不停地给身体肾上腺素、皮质醇和去甲肾上腺素。一旦这些高能荷尔蒙混合物充斥你的血液,就很难将其清除掉或逆转其不好的作用。简单地说,你会被困在“开”的档位,身体在该休息时也不得休息。
“速度”被困在我们身体中的横膈膜、筋膜、肠道、动脉和神经中。一场酣畅淋漓的瑜伽练习,可是就连离开垫子时也匆匆忙忙;这样的练习累积下来终究会会导致身体结缔组织粘连、变紧,限制灵活性。当身体中的速度、强度和疲惫感增加时,筋膜层会粘连在一起,阻碍新陈代谢的流动。这会导致组织发软、疼痛,阻碍瑜伽体位动作的自由流动,因为肩部、背部、腿后腱和小腿肚会承受很大的压力。
当“速度小怪兽“被困于身体无法摆脱之时,呼吸和大脑最容易受到压力和功能失调的影响。我们的肺与外界空气有着直接而广泛的联系,由于肺组织高度敏感,这些器官容易受到伤害。当速度被困在体内时,控制呼吸的微妙的生理节奏被打乱了。在压力和压力下,横膈膜收缩,使肋骨和胸腔变小。沉迷于速度的人最容易出现头部的压力积聚,导致颅内压升高,继而会导致头痛、眼疲劳、下颌紧张和注意力难以集中。
前文都是为了说明“速度”是一种病,如果你同意以上的观点,那么就没有什么比放慢脚步更重要了;在这个充满了分心的时代,也没有什么比专心更奢侈的了;在红尘躁动的时代,没有什么比坐下来更紧迫的了。《道德经》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只有当我们走入自然的节奏之中,才能触及万物的本质。通过安静和放松,释放掉身体中被困的“速度小怪兽”,我们才能恢复中医所称的“元气”。
瑜伽恰恰是一个“反速度”修行,尽管它被包装贩卖成为一种“加速度”的身体运动。自古以来,瑜伽修行者就知道要顺应自然的节奏,明白加快节奏会导致浮躁和仓促,从而会阻碍灵性成长。修行的艺术就是“活在当下”,或者更确切地说,要认识到我们活在当下。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我们一头扎进未来,很少活在当下。我们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单纯地“存在”着,而不去“做”任何事。相反,我们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冲,以跟上这个疯狂世界的步伐。
然而,速度是一种病;如果我们永远可以相信瑜伽的疗愈的话,我相信我们要用瑜伽治疗的首先就是”速度怪兽”这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