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秋雨
秋雨淅沥淅沥,已经下了几天。
村口的小河水流更加酣畅,石崖下井池的泉水已经溢流。远望村庄,不再是浑然一体的绿色或是枯燥深沉的黛青焦黄,而是一派色泽绚丽。
不必说酸枣洼上一片黄橙橙的夺目亮色映红了山野,也不必说果园里柿子树火焰般的红叶点亮了村庄的容颜,单是庄里一派丰收的味道,还没有走进村里就可以闻到。庄稼地里到处撒落着收获的秋叶,绿色泛黄的玉米秆还在坚守着阵营,酱紫色的辣椒、绿油油的白菜似乎精神正旺;场院上的黑豆秸秆、绿豆藤蔓、糜子叶秆,到处堆得像小山丘一样。村子中央的涝池里倒映着周边的老槐树和屋舍,一片宁静。寒露之后,再来一场延绵不断的秋雨,天气越发阴冷,还是窝在屋子里的好。
秋雨洗净了村庄一年的蒙尘。老树的枝叶变得鲜艳油亮,仿佛重新焕发了生机;灰瓦屋顶和黄土围墙此刻一尘不染,房屋的轮廓更加明显;就连黄土巷道竟然也有了亮色,虽然路面没有积水。
穿过土墙和洋槐丛林掩映的柴门,进入视线的却是院落椿树下的两簇野菊花,金灿灿、亮锃锃,与长满绿苔的树干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远处便是挂满绿色、酱色、橙色、红色玛瑙珠似的野枸杞。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存留,反正这些花花草草总算等到了展示的机会。秋雨虽然有些蹑手蹑脚,但是落在屋顶瓦片上的一瞬间,注定要进入农人的视野。众多雨滴汇集于瓦片,很快形成细小的水流,从屋檐陡然落下。农人毫不嫌弃这些已经沾满人间烟火尘埃的雨滴,早就在屋檐下布满了桶、盆、瓮、罐,收集这上天的恩赐。通常是,下雨刚开始院落里的交响乐章很是分明,但是不一会儿就变得柔和、悦耳,融为一体,韵味悠长。
院落里淅沥淅沥、叮叮当当,屋内却是一片宁静。农妇正坐在炕上不紧不慢地为棉花去壳。这些棉花是赶在下雨前刚刚抢收回来的,隐隐约约带着田野里的草木味道和湿气。为了尽快驱除棉花中的水分,农妇索性把花疙瘩全都倒在炕上。去过壳的棉花堆在一边,棉花壳则撂在炕下的大木筐里。银白色的棉花堆得像小山一样,在屋子里格外醒目。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棉花去壳的声音。一只橘色的田园猫忽然从两块被子的夹缝里钻了出来,在炕上向前向后伸了个大懒腰,又自在地打了个长长的呵欠,然后将头伸向农妇的衣袖蹭来蹭去。农妇只顾一门心思地去壳,顺便说了句那边卧着去吧。大橘猫看了一眼主人,调转头好奇地朝银白的小山走去,也不管碍不碍事或者主人愿不愿意,顺势背靠着棉花盘成个圈,眯起了眼。屋内桌柜擦得明亮洁净,灶窟里柴禾理得整整业业,墙壁上装裱的年画人物笑盈盈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院子里响起了密密麻麻的的水滴声,接着是门口的跺脚声,原来农人打着雨伞走近屋子。屋门推开的瞬间,橘猫慵懒地吧嗒了一下眼睛又用尾巴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