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书(组诗)
吕敏航(甘肃)
灰喜鹊
叫喜的喜鹊,灰色的喜鹊
天空暗下来,在树梢弹奏乐曲
一身灰色的闪电穿过村庄
屋顶上坠落嘶哑的歌谣
灰喜鹊落在窗台,屋里屋外的心
悬到了嗓子眼,惊涛骇浪拍打的心房发生震颤
一只灰喜鹊,在树枝抑或屋檐
都在希冀的页面上,成为独特的一景
镜子
拿在手里,或者挂在墙上
比实际更加逼真
一丝乱发,一颗痣
都清晰可见
七年级的学生也在用镜子
照看人生,抑或是
反视窗外时不时出现的偷窥
镜子的世界里
老师和学生互相看着
镜里镜外,不同的人生轨迹
看云的人
看云时,山坡伸长脖颈
花和草汇聚的河流,阳光下动荡
耀眼的光直射下来,慵懒和疲倦
徜徉青草与花海,找一块坡地
安静地坐下,仰头看天,也看移动的云
有风吹来,像裙摆拂过
引发耳鸣,青草断裂的声音
在流水的搅拌中发出清香
乌云遮住了太阳,天空的泪说下就下
起身,白云悄然隐退
像隐士退居山林,暴雨前夕
潮热和躁动挟裹风
吹在脸上,我们正走在下山路上
清明
拄拐杖的老人,门前花园,长凳
手扶靠背一角,看向远方
半山腰,响起鞭炮,寥寥升起的白烟中
一张脸亘古不变,一笑一颦,亦在云端
记不得多少年,从到墓前祭奠
到现在极目远眺,惦念始终是一块
锈在心头的铁
鹰之歌
鹰眼中,天空是一枚神秘的井圈
想到达边缘,却总是半途而废
这时候,鹰的天空湛蓝湛蓝
总有被欲望蒙蔽的痛感
促使它停下来收缩起习惯翱翔的翅膀
锐眼如刃,扫视一周的鹰
还是纵身一跃,缓缓展开翅膀
一把把灰色的刀子组成的
划裂星空,向远处平稳飞去
樱花雨
樱花不知疲倦
落下来,风的推手
谁也看不见
零零星星,像一个时代
里面行走和观望的人
额前带雨
樱花树下,裙衣带风
粉嫩的花雨随裙摆起伏
像盘旋而上的扶梯
进入闹市,满是新奇
弯腰捡拾花瓣的小女孩
小心地捡起一朵刚掉下来的花
胖嘟嘟的小手成为花床
笑着向一对青年妇女跑去
这时候,樱花雨突然一停
像被这温馨触动
赠我一个夜晚
夜晚无眠,一颗星点缀高空
灯光下的雪花,落在四月的街面
噗嗤一声化作水渍
赠我一个夜晚吧,寒冷聚集的
雪花落下来,隔着窗玻璃
看见无瑕的白
铺在地上,挂在树上
污浊和丑陋一一净化掩埋
内心深处,一场雪,凉嗖嗖的
伤口,比刀割还疼
雪的锋锐,在凝成花朵的时候
进入内在,进入逐渐冰冷的血液
林间书
敞开胸怀,裸露的腹肌向山林抒情
描摹秋景的画框就是整个世界
有风声从远方来,山寺钟声
越过树梢,观山顶有人对弈
仇池碑林在树荫下静默
鸟雀突然惊起,书体中的惊叹号
画笔顿了一下,充溢心间的各色景致
和隐藏林间的风情一样
哗啦一声,开启新的征程
雷电之夜
雷神之锤,稳稳当当砸下来
大地一声闷响,电母的凿子忽闪一下
人们警醒过来,许多悲伤
划过树叶,泥土和人的温热
在一阵惊悚里归于沉寂
雨哗啦啦落下来,像伤心之后
虚空的尘埃,在树叶上
留下痕迹,骨灰似的粉尘
上辈子欠下的情债
雷电交加,完成了第一次交接
然后各归故里
阅读春天
一只早起的鸟,叽喳一声
随声附和的鸟,还在酣睡的鸟
迷迷糊糊迎合起来
春天的第一缕嫩芽,急切起身
像鸟的鸣叫,感染了行人
老人相携,走过马路
路口拂面的柳枝
柔软的像多情的春风
酥酥痒痒的感觉
想起年轻,搀扶的手忽然一紧
像一片叶子落下,心照不宣
也有早起的孩子叽叽喳喳
钻出地面的草看着嬉戏的孩子
加快了步子,中午过后
长凳上歇脚的青年男女
说起家事,像蓬勃的春
鼓起奋进的钟摆
春天到了,忙碌的,心闲的
都在绿叶心里
刻录下万物复苏的日历
明明白白
樱桃
想起樱桃红艳艳的嘴唇
藏在绿叶中间,和一片阳光
神性邂逅,刹那间光华四溢
多情的樱桃眨巴眼睛
也把香艳欲滴的味蕾一次次勾起
竹条编织的提篮,被一群小姑娘刻意美化
站成一排,没有吆喝
也没有叫卖,过往的车辆无一例外
放慢车速,探出脑袋
几声搭讪后,满满一篮子樱桃
跟着外乡人走向远方
大桥镇的樱桃熟了
一些光落下来
闪烁的星子,激活鱼洞村
杜甫曾经留恋过
几辆车在河水中冲凉
躺在自然怀里的人
吃着樱桃,想象心事
风从身边走,也从心上流
草木谣
向阳而生,草木的心田充满风
渴望抑或新生,跟随季节摆动的时候
山坡掩映绿色,野花急匆匆开放
一些羊莽撞地冲开屏障
深入腹地,天生欲念
在草木之间,成为一条贪吃的蛇
草木间漫步,成就一段浪漫
偶尔低头,一片细碎的花
像是田野的絮语,祈愿抑或追寻
春风拂过有情人的脸颊
暖意镶嵌于回眸一笑
各种花开得更加起劲
或者向更高更远处奔赴
像一场征战,异地搬迁中花籽遗落
草木敞开心扉,近处远方的蛛网里
摇曳的草木齐声歌唱
像我最初的梦,在心底慢慢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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