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井百味//水流巷:赛珠

文化   2024-10-15 00:00   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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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水流巷

图|网络


赛珠

 

我的妈妈叫赛珠,她已经离开我565天了。

至今我依然不能接受她的不在,当我回到家,坐在习惯的沙发上,斜对面的那个空位置仿佛跟我说,妈妈只是暂时走开一会。

赛珠的时代比较艰苦,没有读过书,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和姐姐妹妹一起随着长辈上街卖菜贴补家用了。天气冷的冬天,凌晨的寒风冷嗖嗖,衣衫单薄的赛珠们在市场上冻的直哆嗦,那时大人们会点上一根烟,让几个小孩轮流抽上一口驱寒,妈妈的烟瘾就是这么来的。

我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爸爸因为厂子效益不好,经常出远门打工,家里就剩妈妈一个人在拉扯我和弟弟。现在的我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已经能非常理解妈妈那个时候照顾我们吃喝拉撒的同时,并不是那么好的脾气。我记得有一次我撒泼贪玩不爱写作业,她气的把我的书包整个扔到屋顶上去了。那个时候的我不是非常明白她为何这么凶,真的把我吓到了。现在我每天对着自己的小孩河东狮吼,有时候气急了忽然回想起赛珠那暴脾气的催促声,对妈妈的思念汹涌袭来,常常会忘了生气。

我读书一般,初中读完我就不读了,想出来打工,可能跟妈妈的经历有关,她也并没有怎么劝说我继续读下去,“想读就好好读,不想读就好好出来找工作”,赛珠对我说的话言犹在耳。我挣的第一份工资给她买了新衣服,我永远记得妈妈拿着我送给她的新衣服时笑的合不拢嘴的样子,之后一段日子穿着这身衣服逢人就说:“这是阿妹会赚钱给我买的新衫哩!”

在家的时候,妈妈总喊我的小名“妹妹”——“妹妹起床了、妹妹吃饭了、妹妹今天用不用上班?妹妹要回家了没?”叫了几十年,从去年她脑梗开始,到去世,我再也没有听到过,我好怀念。

当我和弟弟都各自成了家,各自有了自己的小孩,家里实在都忙不过来了,爸爸也从外地退休回了家,妈妈也终于卸下一点担子,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于是,每天下午家务都忙完的时候,妈妈会约上三两好友,找个地方搓搓麻将,当然,顺便再偷偷抽上几口被我严格禁止的香烟,那感觉别提多舒坦。

我常常想着,妈妈这光景能多过一些日子该多好,一辈子这么辛苦努力的过着,没什么爱好和追求,日常穿的衣服就是春冬几套睡衣,我给她买的衣服她总嫌麻烦,说还是穿着睡衣干活方便,不用换来换去。妈妈吃素也很多年了,当然不是为身体,说是信仰也好迷信也罢,她信奉的是多做善事就是积德就有好报,拜的神多就有神庇佑,所以潮汕拜老爷的时节风俗,妈妈是一清二楚门儿清,过年巡游祈福的时候,妈妈绝对是冲在最前面去拜拜的头号选手。

妈妈去年查出肺癌,晚期。她嘴上说着没事,该配合治疗就治疗,心态没问题。但私下里我知道她非常痛苦,她朴素的想法里,平生不做恶事,为何得到的却是这个结果,她想不通,其实我到现在也没能释怀。

妈妈和我能聊天的那个晚上,刚好我和老公过去喝茶,当时她刚从医院回家,正等待医疗报告出来后进行下一步治疗。我们那个晚上照旧聊了些家常,妈妈照旧问我老公工作忙不忙,我们照旧喝了一巡茶后离开回家,我们以为一切都照旧,我盘算着第二天怎么能快点拿到报告,妈妈盘算着第二天给小孙女弄点啥吃的。

只是没想到,那天凌晨的四时许,妈妈脑部动脉瘤破了,从此昏迷不醒直到几个月后去世,我再也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

老公说,有时在深夜里会听到我在梦中大声喊着妈妈,我却一点都不知道。

或许,能在梦里大声喊着妈妈的我,是幸福的。

(完)

 

后记:年事渐长,越来越多的人离开我们的身边,很快,没有什么人会记得。我有时会想起爷爷,他在我爸爸尚在襁褓就离开了,然而从小到大,关于他的故事我是一点都没听过,仿佛爷爷这个人就不曾存在过。所以我很想为我所认识的、趁着记忆未消散之前留下一点记念。《赛珠》是我送给妻子的,她并不擅长文字和表达,这篇文章赛珠的只言片语都是之前生活里拼拼凑凑听下来的,希望文字可以在妻子想念母亲的时候给予一点慰藉,希望孙子孙女们将来想奶奶的时候可以有一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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