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培豪（惠州）
图|网络
虎头岩喝茶
阳光很好，下午的风凉，和同事去虎头岩喝茶。我们一路爬坡下坡，绕过水库，最后感慨，古人是怎样找到这里的。终于到了，找了一个椅子，对面青山遮掩，山腰怪石在翠绿的山色中若隐若现，两道石块堆积的山体顺势而下，乱石堆砌，浩浩荡荡，可以想象亿万年前山体耸起时岩浆滚落的情景，势如猛虎，跌跌撞撞，如今定格得错落有致，虎虎生威。
樟树点缀着深绿的山峦，在连绵的腰间如同碧玉带上的浅色玉玦。
喝茶需要好泉，古人苛刻到收集雪水，藏于古井，选一个特别的日子，再把刚做好的茶泡起来，一切恰到好处，茶和水还有炉火，以及炉边上的人，因缘际会，以期实现最好的遇见。
我第一次去虎头岩，山路崎岖，峰回路转，总以为迷路，朋友说自己去过，不怕，迷路了大不了回头，直到山腰下芒果树忽然出现，山脚芒果花开得热烈，一树金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沿着芒果树望去，几个庙舍依山而建，古朴自然，右边岩石累叠，突兀似有岩洞，我们终究没有疑虑，抵达即可安然。不禁感慨，大颠和尚的云水生涯，听起来潇洒，实则艰辛，估计道心坚定，山高路远也不过半步。我总会想，这么深，谁找到这个地方，重岩叠嶂处供佛，供神，远离红尘是事实，甘于寂寞才是考验。
如果不这么远，估计没有这么好的泉，我们听到泉声，是拐过楼梯才察觉，起初看到很多茶具，虽凌乱却也干净，人们摆的时候没有注意，但泉水取之不尽，多洗几遍是应该的，茶几茶具很清明，给人宁静之感。我们选的地方在岩洞口，头上是一棵松树，底下光影斑驳，茶香和寺庙的香，飘渺无端，有超凡脱俗之感。但当时恰是冬季，草木萧条。
我们第二次到时，不觉得路远，之前遇见施工，一时还不那么清净，只是选的地方好，这次好地方被人占了，我们到庙旁位置，那边有一个棚，时近中午，没有很多风，泉水倒还是上次的泉水，只是风不那么凉，我一时想，山野之地，荒凉寂寞，若非道心坚固，苦修几年就得跑人。
我见泉水从水龙头出来，虽不是石缝中自然流淌，却也是欢畅无比，依然不改本质，清冽甘醇，我忽然想，自己找不到一个好位置就这般苦恼，心生歆慕，又觉得风不够好，泉水不管遇见水龙头这人工之物，还是石缝自然天成，都不抱怨，依然欢快。转念想起苏轼几句话，“余尝寓居惠州嘉祐寺，纵步松风亭下，足力疲乏，思欲就林止息。望亭宇尚在木末，意谓是如何得到？良久忽曰：此间有什么歇不得处！由是如挂钩之鱼，忽得解脱。”顿时消散烦恼，泉水可以随遇而安，我为何不能，心不安也。此心安处是吾家，你还纠结什么。
瞬间心能转境，兴奋得很，跑去看那句石刻，“未了凡心断泉米，天生佛性活涧鱼”，据说大颠和尚外出，出米窟旁僧人嫌米太慢，想凿大一些，最后米也不出，只因众僧起心动念，地狱立现。最后得去溪涧里找鱼吃，而恰好大颠有事又回来，大家面面相觑，把鱼扔到溪涧里，而大颠和尚佛性所感，死鱼到溪涧中居然活过来。这个石刻我第一次到虎头岩时看到后，不知谁写，为这个故事所神往。上次去作协，听朋友说这是现代人的字。这次我再看，忽然没了上次的遐思。此心安处是吾家，只在于不作拣择，上次神化，此次不重视，都非平常心，一扬一贬，合乎中道也？恍然明白，泉水还是那泉水，字也只是那字，泉水的本心，那字背后的道心，总是如如不动，恰似真如。我分别个什么，不过是心为境转罢了。
至此，释然，到处逛逛，回头再和朋友喝茶。燥热中忽然一阵风吹来，唉！茶是好茶，风也是好风。我们也是最好的遇见。还有那叠翠的山峦，婆娑的树影，袅袅烟岚，我心寄于此，竟不知今夕何夕矣。石壁上还刻着许多字，流露出浓厚的人文气息，只是字很模糊，看不清，但有种韵在石中。
石洞里安着菩萨，尊者，宽敞，阳光从石缝中灌入，人躲在里边，清凉，好像与世隔绝，却不冷寂，阳光很适当地敲开那份清冷。我们在树下闲聊，茶香四溢，隔壁茶桌四友忘了带茶，和我们借。
桂花香在空中弥漫，茶很好，是单丛，紫砂壶和单丛很搭。茶色杏黄，温润如玉，柔和，喝起来很滑。风温柔如梦，在树间荡起，影斑驳，人闲适，仿佛一坐经年，有山中一瞬，人间岁月不知多少之感。
泉香，山清，人静，鸟鸣。
斜阳若影，山花烂漫，飞鸟在翠色山峦间贴着，时光搁浅了一段，这一段，像恬淡素静的宣纸。
作者简介：
吴培豪，揭阳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惠来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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