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yàn）歌行二首·其一》
曹丕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群燕辞归鹄（hú）南翔。
念君客游思断肠，慊慊（qiàn）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贱妾茕茕（qióng）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cháng）。
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
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注释】
1.燕（yàn）歌行：乐府题目，属于《相和歌》中的《平调曲》。
2.萧瑟：凋零；冷落；凄凉。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楚辞·九辩》
靡靡逾阡陌，人烟眇萧瑟。——唐·杜甫·《北征》诗
3.摇落：凋残；零落。
悲哉秋之为气也！萧瑟兮草木摇落而变衰。——《楚辞·九辩》
沉沦穷巷，芜没荆扉，既伤摇落，弥嗟变衰。——北周·庾信·《枯树赋》
如何对摇落，况乃久风尘。——唐·杜甫·《谒先主庙》诗
江湖更摇落，何处可安栖？——明·何景明·《答望之》诗
客心摇落傍孤笳，步屧随时向酒家。——清·曹寅·《和程令彰十八夜饮南楼》之一
4.鹄（hú）：通称天鹅。似雁而大，颈长，飞翔甚高，羽毛洁白。亦有黄、红者。朱东润《历代文学作品选》中作“雁”。
5.客游：在外寄居或游历。
而聂政谢曰：“臣幸有老母，家贫，客游以为狗屠。”——《史记·刺客列传》
客游厌苦辛，仕子倦飘尘。——南朝 宋·鲍照·《玩月城西门廨中》诗
客游乡土别，景物只同然。——宋·戴复古·《庐陵城外》诗
故友毛西垣孝廉客游贵阳时，取黔中苗俗事，以其族类举之，各为咏歌，成《竹枝》百首。——清·吴敏树·《书毛西垣黔苗竹枝词后》
群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思断肠。——三国 魏·曹丕·《燕歌行》
少小客游梁，依然似故乡。——唐·张谓·《别睢阳故人》诗
6.慊慊（qiàn qiàn） ：空虚之感。一说失意不平的样子。
石上慊慊舂黄粱者，言永乐虽积金钱，慊慊常苦不足，使人舂黄粱而食之也。——《后汉书·五行志一》
慊慊思归恋故乡，何为淹留寄他方？——文选·曹丕〈燕歌行〉》
今生始进仕，获重语于天下，而慊慊若不足，真能守其家法矣！
唐·韩愈·《送郑十校理序》——吾幸托肺附，非不知往必死，但举朝无蹈难之臣，使圣情慊慊耳！——资治通鉴·唐德宗建中四年》
担夫曰：“是为白水河，前有悬坠处，比此更深。”余恨不一当其境，心犹慊慊。——明·徐弘祖·《徐霞客游记·黔游日记一》
7.“君何”句：一作“何为淹留寄他方”。上句是设想对方必然思归，此句是因其不归而生疑问。
淹留：羁留；逗留。
时缤纷其变易兮，又何可以淹留？——《楚辞·离骚》
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三国 魏·曹丕·《燕歌行》
为问木兰舟，何处淹留？——宋·贺铸·《浪淘沙》词之四
计来岁春夏间，乃得乞归，拟过梓里，当作一日淹留。——明·张居正·《答中元高相公书》
8.贱妾：古代妇女谦称自己。
负郭之民贱妾，请有道于相国，不胜其欲，愿得充数乎下陈。——《晏子春秋·谏下二》
君怀良不开，贱妾当何依！——三国 魏·曹植·《七哀》诗
贱妾蒙老爷夫人这般恩意呵！——清·蒋士铨·《香祖楼·觞芰》
9.茕茕（qióng qióng）：孤单，孤独寂寞的样子。
“独茕茕而南行兮，思彭咸之故也”。——《楚辞·九章·思美人》
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晋·李密·《陈情事表》
婉婉妇且少，茕茕一女嫠。——宋·王安石·《思王逢原》诗
燕王势力能夺天下。儿茕茕一身，怎样报得仇来。——《女仙外史》第三三回
父病危，隔二千里，茕茕无倚，有子不得侍，何以立天地间，儿今日行矣。——清·钱泳·《履园丛话·景贤·乡贤二》
10.不敢：谦虚客气的说法，实指不能、不会。
11.衣裳（cháng）：古时上衣称衣，下裙称裳。
12.援：引；执；持；拿过来。
今人或入其央渎窃其猪彘，则援剑戟而逐之，不避死伤。——《荀子·正论》
援鸣笙而将吹，先嗢哕以理气。——晋·潘岳·《笙赋》
箧中有旧笔，情至时复援。——唐·杜甫·《客居》诗
景公有马，其圉人杀之；公怒，援戈将自击之。——明·冯梦龙·《智囊补·语智·马圉》
13.鸣弦：拨动琴弦，使之作响。
援琴鸣弦发清音，短歌微吟不能长。——三国 魏·曹丕·《燕歌行》之一
14.清商：乐名。东汉以来在民间曲调基础上形成的一种新乐调。琴弦仅七，而有四调。曰慢宫，曰慢角，曰紧羽，曰清商。清商音节短促细微，所以下句说“短歌微吟不能长”。
15..短歌：调类名，汉乐府有长歌行、短歌行，是根据“歌声有长短”（《乐府诗集》语）来区分的，大概是长歌多表现慷慨激昂的情怀，短歌多表现低回哀伤的思绪。
16.微吟：小声吟咏。亦借指虫低鸣。
雍门子壹微吟，孟尝君为之于邑。——《汉书·中山靖王刘胜传》
半醉微吟不怕寒，江边一笑觉天宽。——宋·陆游·《一笑》
所以志为道，淡宕生微吟。——清·龚自珍·《自春徂秋》诗之三
17.皎皎：洁白貌；清白貌。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诗·小雅·白驹》
皎皎贞素，侔夷节兮。帝臣是戴，尚其洁兮。——三国 魏·曹植·《蝉赋》
喧喧杂虏方满眼，皎皎丹心欲语谁？——宋·曾巩·《明妃曲》之一
美目娟娟，涵着一泓秋水；芳颜皎皎，带着几度清风。——明·杨珽·《龙膏记·邪萌》
18.夜未央：夜未尽，谓夜深还未到天明。
夜如何其？夜未央。——《诗·小雅·庭燎》
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三国 魏·曹丕·《燕歌行》
维风及雨岁云暮，不醉无归夜未央。——宋·杨万里·《除夕留子上伯玉子西小酌》
19.牵牛织女：指牵牛星、织女星。亦指古代神话中的牛郎、织女。
20.尔：指牵牛、织女。河梁：河上的桥。传说牵牛和织女隔着天河，只能在每年七月七日相见，乌鹊为他们搭桥。
【译文】
秋风萧瑟，天气清冷，草木凋落，白露凝霜。群燕天鹅都向南飞翔。
思念外出远游的良人啊，我肝肠寸断。思虑冲冲，怀念故乡，你为什么一直留在外面？
贱妾孤零零的空守闺房，忧愁的时候思念君子啊，我不能忘怀。不知不觉中珠泪下落，打湿了我的衣裳。
拿过古琴，拨弄琴弦却发出丝丝哀怨。轻轻地唱着短歌，不能完整的唱一首长歌。
那皎洁的月光啊照着我的空床，星河沉沉向西流，忧心不寐夜漫长。
牵牛织女啊远远地互相观望，你们究竟有什么罪过，被天河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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