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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叔说】第182个真实故事
字数：5027 阅读：1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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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福袁
狭小的店面，整齐地摆放着四张小饭台子。再往里，就是一个促狭的收银台。
收银台上杂七杂八地摆放着各种各样的物什——咸菜罐子、散酒瓶子、记账本子、香烟、打火机等等，这些既是必不可少的，也是触手可及的。
似乎根本不会产生交集，却又很和谐地堆放在一起。
台后面坐着一个短小精悍的男子，理着寸头，叼着香烟，嘴角含着笑，脖子上粗粗的金项链透着一股市侩之气。
他总是会让客人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熟悉感，他热情地打着招呼，让每一个客人都宾至如归，对于我们这群经常光顾的老客，他会熟稔地掏出香烟，逐一地打烟，嘴角永远堆着笑。
这个男人已经三十又八了，我们都喊他刘哥。
但是，脸上却难寻沧桑。他的老婆，坐在旁边全神贯注地刷着手机，抬头时，眉心的美人痣，在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就更加娇媚。
他们这对小夫妻身高相当，在这个杂乱喧闹的城中村的角落，租了一间门面，年租三万，惨淡经营着这家夫妻店已经达十年之久。
男人主勺，女人看店。看似年轻的两个人，已经生了两个娃，大的已经上高中。
谈起孩子，刘哥总会提高语调，略带炫耀地说：“我的大儿子已经上高中了，小儿子也能打酱油……”
往往这个时候，总会有人打趣地说：“刘哥，你才多大，儿子都上高中了，懂事挺早嘛……”
刘哥这个时候难得羞赧，嘿嘿一笑，看向一旁的妻子，妻子沉浸在短视频的世界里，并不理会，连头都是懒得抬起。任由这一群起哄的糙汉子放肆地开着玩笑。
说起他们的结合，是“先上车后打票”。
刘哥十四岁就出来闯社会，一开始在工厂上班，并不如意。
于是，寻思着学门手艺，于是就跑到饭店里做学徒。
讲起那一段岁月，一直神采奕奕的刘哥眼睛竟也泛了红，他感慨道：“实在是太苦……”
六百元的工资，还要买烟孝敬师傅，苦逼的日子好不容易放个假，几个火气正旺的年轻人就聚在一起“炸金花”。
虽然是小打小闹，但是，难免也会伤了和气。
钱输光了，又被几个老色批怂恿着光顾小发廊，刘哥很不幸，擦枪走火，染上了性病，被迫无奈只能回老家躲在房间里治病。
村庄里本来就无聊，那些八卦的消息飞得到处都是，刘哥就更不敢出门，窝在家里打游戏，整个人似乎是废了。
但是，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爱情的曙光照进了刘哥的生活。慢慢地，生活的快车也开进了正常的轨道。
原来，刘哥的家里担心男人因此坏了名声，于是就匆忙着急地张罗着给他寻门亲事，近的是不敢找了，舍近求远，结果，机缘巧合，姻缘说来就来了。
那是一个有些乏味的下午，病愈的刘哥拾掇好自己，本来长得就精神的男人，经过崭新衣裳的包装就更加精神焕发。
见面的地点是镇上的菜市场入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男人一眼就相中了女人。十几岁的女人是美的。
爱情的适配首先是性生活的适配。刘哥遇见了女人，战斗力陡增，几乎天天要，经常是一天几次。
就这样，爱情像暴风雨，男人辛勤耕耘，种子悄然落地生根。
第一个孩子就自然而然地来了，而当时男人也才二十岁，女人只是十八。
刘哥家里见女人有喜，自然是欢喜万分，于是，摆酒设宴，热闹非凡。
农村里“办酒”就是举行婚姻的仪式。刘哥和女人结成了实际上的夫妻。
自然，领证是无法领证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典》规定，“法定结婚年龄，男子不早于22周岁，女子不早于20周岁”。
所以，还不是法律承认的夫妻。可是，一切似乎无妨，大儿子还是很快就呱呱坠地了。
婚姻的甜蜜还未消去，生活的烦恼还是找上了门。两个人本来就属于无业状态，一下子添了孩子，生活成本一下子提高了。
“早晨起来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
“贫贱夫妻百事哀。”
一开始刘哥家里帮衬，是害怕男人娶不到媳妇，如今，生米已煮成熟饭，慢慢也不再接济，刘哥一家三口的生活遇到了第一次考验。
生活露出尖爪獠牙残忍地撕咬着这一对新晋父母，迫于生计，刘哥开始摆摊。
在学校门口，在市民广场，只要人多的地方，刘哥都会穿着玩偶服贩卖气球和玩具。
有时候，女人会抱着娃坐在旁边，场面心酸又温馨。
虽然刘哥不惜力，可是收入并不如意，很难维系小家庭的生活开支。
思来想去，刘哥还是想着“学以致用”，开一个小饭店。想法是很好的，可任何投资都需要成本资金注入的。
刘哥腼腆着脸，女人低着头，抱着孩子，一个一个地亲戚家跑。
那是一段并不愉快的经历，大多都是丢了脸色，甚至，语含讥讽，言多揶揄。
是的，谁又能看好这样的一对夫妻，年幼无知，身无长物，又无一技傍身。
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借款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可是，人生开弓是没有回头箭的，生活再难也得继续，再难也要往前走，因为儿子嗷嗷待哺，因为任何被鄙视的尊严都渴望证明自己。
最后，还是刘哥父母拗不过，动了养老本，给男人凑了本金，于是男人的小饭店就红红火火地开张了。
“万事开头难”，如果只是一腔热血地盲干苦干，只顾拉车，不抬头看路，可以想象其中的曲折艰涩，男人创业并不顺遂。
因为学艺不精，男人的手艺并不能让人流连忘返，甚至，有的客人吃了一次，下次就不来了。
更甚，出门就吐槽骂娘的。
所以，开业之初的红火，并不能维持多久，很快就门可罗雀，无人光顾了。
这时的男人只有一条路可走，撑下去。但是，死撑也不是办法。得琢磨着如何改变？
这个时候，酷爱上网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男人，在网上学烧菜，出新菜品；女人，在网上学揽客，研究客人心理。经过一番刻苦钻研，店也算慢慢地活过来了。
但其实，一旦你的目的是想“做好”，经营一家有口皆碑的小店的难度，会大到我们这些外行人难以想象。
餐饮行业的“难”，难就难在：安全、好吃、新鲜、服务好。
这不是一蹴而就，更不能“一劳永逸”。反而像一把把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悬在头顶，不能有一丝松懈。
作为一个小店，要想实现利润的最大化，掺假是在所难免的。作为一个小本经营的业主，刘哥经受的第一层考验就是掺不掺假的问题。
譬如吧，花椒、羊肉、毛肚、菠菜，这些都是最普通的食材，在市场上就能直接采购到，根本没什么难处，绝大部分饭店也都是这么做的。
要求高一些，想买到好的食材，也不难。只要肯花钱，哪有买不到的好食材？
但是当你对食材的要求变高时，掺假问题就一定会如影随形。
比如吧，花椒好的自然会贵，但贵并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掺假”。
一小袋花椒几百颗，品质如何很好分辨。但每次采购，无良商贩混在一起卖给你，怎么分辨？几乎没法分辨。
再比如羊肉，天然放养羊的羊肉自然口味绝美，但后来，当地为了提高效率、减少生态压力，饲料羊的比例开始逐渐增高。
屠宰过后，天然羊和饲料羊从外观上看，都是羊肉，根本没法区分，只有吃到嘴里才能吃出区别。
于是，就一定会有羊贩子将饲料羊混在天然羊里一起屠宰，以天然羊的价格出售最好的食材，本身就具有高溢价。
不同等级的食材，甚至能差出几倍的价格。这意味着“掺假”这件事，利益实在太大。并且越好的食材，掺假的利益动机越高。
管、管不到；看，看不住。
再比如，新鲜。自己做饭时候，做到新鲜特别特别容易。
小时候妈妈每天早上去菜市场，买的都是刚摘的菜、刚杀的鱼、刚宰的牛，新鲜极了。
并且，一次就买一天的量，根本没有变质风险。
但是，当这件事拿到餐饮行业中时，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必须深入到菜市场的早市，精挑细选，严格把关。好的食材要砸钱的，但砸钱就意味着利润小，论到底是一个矛盾相悖的论题。
新鲜、好吃这件事，做到很难，是因为做到很贵。
但是小个子刘哥却有着大眼光。从长远计，力争做到“安全、好吃、新鲜、服务好”。口碑上去了，客源就源源不断了。
刚刚步入正轨，事业处于爬坡阶段，逐渐琢磨出一些门道的夫妻俩，本来信心满满地要扩大门面，做大做强，无奈疫情猝不及防地就来了。
刘哥的原本的计划很快被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打断，业务停摆，店铺经营彻底地陷入“泥潭”。
大年初五，刘哥回到店里，准备初九开门迎客。
但很快，确诊首例新冠肺炎病例、三区四市陆续发布餐饮服务业暂停营业的通知，餐饮业的经营状况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
刘哥的人生一下子陷入了迷茫和困顿。餐饮行业看上去很简单，其实做起来却很难。
夫妻店更不像大型连锁店品牌店会在过年时营业，并且有很高的客源。
对于许多大型餐饮店而言，每年过年期间的营业收入甚至占到全年的30%，但是微型夫妻餐饮店不同，大部分的夫妻店会在年前腊月二十以后闭店，回家过年。
由于生意不好，很多小店“不营业是等死，营业了赔死”，整条美食街上的店基本上腊月二十之前就已经闭店了。
刘哥的店也不例外，两个月的关门大吉，也就意味着两个月里面整个家庭没有收入。
但是房租照付 ，房贷照还，孩子上学的学费还是要交，一家人还要吃饭等等。
刘哥的压力大啊……利润本来就很薄，不像大店还可以提起现金流，对于刘哥这样的店来说，大部分现金流很低，甚至为零，每个月收支相抵。
说起那段时光的艰难，一向精打细算的刘哥，扳着手指和我念叨起“生意经”来：“以我个人来说，我每个月店铺租金3000多，房贷3000多，租的房子租金3000多，每个月店内利润大概在10000，刚刚够支出，大家可想而知。我这种情况还算好的，还有很多店的家庭开支比我还要大，所面临的压力就更大……”
归根结底，最大问题其实就是经济上的问题，没有了收入，只有稳定的支出。
其实街边的夫妻店利润构成非常单一，就是靠菜品的营业收入，没有其他的利润点，这也就造成了这类小店“饿不死，吃不饱”的特点。
这家位于偏僻位置的小店处于生死存亡的关键期。刘哥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绝处求生。
“生存还是毁灭”，向来不是选择题，而是必答题。“华山自古一条道”，从古到今，只有“走出来的精彩，没有等出来的辉煌”。
错综复杂的城中村，租住着各种各样的租户，一个月房租水电约5000元。
刘哥审时度势，很快做出决定：联合周边的租户，跟房东谈谈减免房租。
房东来周边看了看，发现一条街上的店铺都没什么生意，结合相关文件和通知，给刘哥免了2个月的租金，刘哥觉得房东“很良心”。
“至于薪资，因为都是家人，工资只能暂时先拖一拖。”男人回忆当时的窘境，苦笑地说道，“一切都在不确定中，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解封，更不知道食客们什么时间会再来。”
彼时，餐饮店老板们唯一能确定的是，做外卖或许可以有效缓解店内现金流紧张的窘境。
“一开始我只想做堂食，一方面人手不够，自己也没有线上运营的经验。另一方面，线下生意也不错，准备先做好这个。”但是开设外卖，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被无形的手推动着转型。活下去，成为我当时最基本的诉求。”刘哥深吸一口烟说。
很快，刘哥找到了之前加过微信的线上送餐企业客户经理，了解开设外卖店铺的要求和条件，迅速上传营业执照、餐饮经营许可证、健康证等相关资料，拍摄菜品、装修店铺、设置价格、了解优惠、推出折扣产品……
从一开始对线上运营的一窍不通，到线上运营平台正式上线。刘哥表现出了极为罕见的学习精神。
刚上线时，一天的订单不到10单。经过对菜品图片的不断更新、店铺折扣设置的调整，订单量逐渐稳定在30单以上，最高峰时超过70单，外卖单的营业额也逐步增加到了之前的三分之一左右。
刘哥忙里忙外，学习套餐定价、店铺运营等工作，认真打造“线上餐厅”……刘嫂也没闲着，她也开始学习网络直播，拍摄视频，剪辑美图，流量引导。
她本身模样长得就美，再在美颜特效的加持之下，就更加明媚动人了。
渐渐地，已经在外卖圈里小有名气，竟成了一名“吃播网红”。
伏契克的名言“生活中没有旁观者”，直播给了我们重新审视自我与社会、自我与时代之间关系的契机。
罗兰·巴特曾经这么形容摄影：“从我觉得正在被人家通过镜头看的那一刻起，就什么都变了：我‘摆起姿势’来，我在瞬间把自己弄成了另一个人，我提前使自己变成了影像。”
这对于网络直播，亦可作为很好的概括。所以，网络上搔首弄姿者，招摇撞骗者数不胜数。
而刘嫂，在成千上万的网络直播之中，之所以能脱颖而出。她身上自然流露的质朴美，在浮躁的世俗世界仿若一股清泉，或似一朵白莲花盛放在姹紫嫣红之中。
网络直播不同于绘画、摄影、电影和电视，它因与日常的相似性，似乎是最不遵循审美逻辑的（虽然它具有表演美学），却紧密地遵循一种欲望逻辑。
互联网给了人们直观、粗暴地释放欲望的平台，不管好奇心也好、窥视欲也罢，或者就是一种单纯的参与或消磨时间。
我们不断地追求内容多样的网络直播而兴趣不减。喜新厌旧之所以是人的本性，恐怕就在于拉康所言的欲望来自匮乏。
主体在追求欲望的道路上永远是失败的。刘嫂，她洗尽铅华的美，经得起网友的挑剔，也经得起时间的洗礼。
一个朝不保夕的实体小店，硬是在风雨飘摇中起死回生。刘嫂功不可没。她打开了小店的知名度，小店的评分也节节攀高。
可缓过来的刘哥，反而安逸起来。很快又抱上了小儿子……
作者：福袁
编审：夜的眼
排版：小满
图片：网络，侵权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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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夜的眼。一个有诗有远方、有酒有故事的斜杠男人。用温暖的文字，暖心暖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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