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影像工作坊第18轮(现场文字版)
工作坊主持:吴文光
工作坊文字抄录与整理:危友华
编辑:李新月
时间:2024年7月27日20:00-22:20
地点:腾讯会议
正文:1万9千余字
参与/旁听:45人
工作坊开门热身
写作的寂寞&《比山还高》
吴文光:我们都能理解写作的寂寞,也就是我们所有的创作,特别是一种个体的自由的创作,它都是永远处于一种寂寞状态。我们能理解写作寂寞的时候,会想到另外一个词叫做孤独的写作,写作永远都是孤独的,但是在草场地的方式里边,我们可以说创作是孤但是不独,不然为什么我们走到一起来?
刚好这两天我在看一本书《比山还高》,讲登山的,作者叫做宋明蔚,非虚构。写的都是中国登山的一群人,很早以前我可以说迷恋登山的人,给他们一个基本的判断是他们在无人喝彩,甚至包括无人观看的现场里边在攀爬。只有他们同伴之间可以看到,有时候也看不到。所以你说一种工作是没有人在喝彩,那是可以理解的,但是连人都没有观看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寂寞呢?所以我早先对这些人有一种迷恋感。
虽然我很喜欢运动,从年轻的时候到现在,原来的那种篮球,台球,足球,网球。现在变成只有两种,一种是瑜伽,还有走路,在蓝房子我每天是往后山上面走,走差不多十里,一个小时左右。关于走后山,走路是一个非常美妙的每天的享受。我认为所谓最高级的爬山,是1995年在奥地利的萨尔兹堡。参加那年的萨尔兹堡夏天艺术节,当地的人和朋友就说奥地利是爬山的大国,几乎家家都有在爬山,特别在萨尔兹堡这样的一个地方。萨尔兹堡的著名的地方是它号称是莫扎特的出生地,也是他的故乡。
在萨尔兹堡城边不远的地方,大概两公里左右就马上就可以爬山。每天都有人在爬的,早上爬,中午爬,晚上爬。那我跟着这些外地人大部分都是老外。我在爬山的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爬山。四个小时,你穿过了差不多四个季节。包括暴雨,包括冰雹,包括迷雾,从周期最热的到最冷的。感觉到完全已经是虚脱,不可能的时候到了山顶了。爬山是在一个看似枯燥的里边,它充满了内容,没有经历你没法说的。
在当代爬山里边有两类,一类他们叫珠式爬山,就是珠穆朗玛峰的攀登。还有一种叫做阿式攀登。就是阿尔卑斯山的爬山。前者是集体是团队,是围攻,还有向导,还有陪伴,还有帮你背东西的人,一个团队的。中国的官方的爬山全是珠式爬山。包括在最近这些年有过一些商业式的登山。之外还有一种登山叫做阿式的登山,它是自由登山,这里边他没有团队,他有组成群组成队,两个人,三个人或者四个人。每个人对自己负责任,他们需要的时候互相帮助,但是他们就自己管好自己。没有背东西的人,没有氧气。他们只有最简单的冰镐,还有登山鞋,你们大概知道攀岩活动,带有一种冒险性。
很多时候他是在登那种无人认领的山峰。它不一定高,它就是因为无人攀登,变成了很多人想去攀登它的。因为你第一次攀登它,就意味着要越过很多你完全未知的东西。这种自由式的登山就成为这些登山族里边的一种精神的追求。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属于学生或者是职工或者是什么,他们都是用业余时间,平时工作包括存下来的钱在假期的时候去完成他的登山。
书的第一章就主要写中国自由登山最早先的两个人。我的理解是,他们在用自由登山的方式在追求一种生活方式,这是核心点。我在看书的时候,觉得特别满足了我对这些人的曾经有过的迷恋的愿望。另外这本书写的非常好,作者本身他是户外报道的记者,同时他自己也是一个狂热的登山者,作为非虚构的写作里面他用了很多的调查,用了很多的原话,每一句话后面都有注释是谁跟他说的,在什么时候,他的注引出在哪里。
自由作为一种生活方式。这是我们很多人梦寐以求,我们在实现起来,我们是非常的难的。但是有些人他们实现了这个东西,自由始于脚下。我想通过这个书来说,我的这种感慨就是所谓写作的寂寞,他类似像攀登的寂寞一样。你是在无人观看的情况下,你在默默的做着你该做的事情。话说到我们这边来的话,我们不是珠式的,我们还是阿式登山,我们的互助和协作就是在工作坊、在邮件组,在以后的阅读素材,再往后还有可能有剪辑工作坊。
每个人孤独的在爬山,但是你的旁边有你的同类。他们在观望你,他们在给你助力。或者他们在很多实际的方式的时候,他们会给你,包括翻译,帮你完成一个字幕的格式的东西。所以有人在问我们说,草场地是不是一种集体创作。我说NO,不是集体在创作一个东西,是一种集体的一种共同创作的行为,每个人在自己的创作里边,他是一个群体的组合,互相能够感受到,你需要的力量和需要的支持。一个人登山是孤独的,一个人的创作也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和寂寞的时候,它埋没了很多非常有志向,包括有才华的人。因为现实太强大了,它强大到让我们几乎没有办法抵御的地步。
我们选择了这样一个类似攀登的方式,我们类似是选择了一种没有办法能跟很多人分享的生活方式。有一本关于残酷戏剧的书前言里有这样的一句话,在世界的某一个地方,有一群人正在为了他们热爱,但是为人所不知的事情。这句话就可以来形容那些登山的人,那些自由之魂的人。对于我们来说,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成为一种自律的东西?
身体意念分享
1、郭昕盈(台湾平镇):我成长的房间
郭昕盈: 因为我搬回家了,这几天我赫然发现我的房间,它好像停留在某一个时间里面,我想说可以跟大家分享一下。
即兴口白
郭昕盈: 这是我书桌最上层。这个是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游戏们。武侠的RPG,跟各种楚留香,绝代双骄等等的。这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喜欢到我会去买。还有买了三国志的游戏,还买了秘籍。这大概是我高中的时候的兴趣。
这一层,我在是研究所或是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开始对电影有兴趣,所以去参加了很多,电影的影展,拿了很多手册,像当初一开始,跟老师还有梦奇认识的起点,我记得,对吗?2016年,对,还有各种台湾的电影节,比如说台北电影节。高雄,高雄电影节,金马影展,台湾就是国际影展等等的手册。这一部分,但后来我搬家了,所以我就没在这里了。这里是一些,那时候有兴趣的DVD, 一点点在这里而已。
有我小时候很喜欢的,歌手们的一点点CD,我小时候最喜欢的就是孙燕姿,知道她吗?现在是个妈妈了,对是她很年轻的时候,还有,戴佩妮,也是我喜欢的歌手。房间放的大部分是这些东西。还有一些标语,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贴这些标语在我房间,我有一阵子很喜欢去拿各个咖啡厅有的DM,上面的文字我会把它剪下来,贴在墙上,像这一句叫做将要发生的一切是一些消亡( 包含我的)。
他们的秩序,他们的方式。还有待发现。坦白说,我看到现在我还是不懂,但是就那时候好喜欢就把它贴着。
我有一个习惯,我很喜欢抄东西。会抄成便条纸贴在我的墙上,这边已经算很少了,因为我撕掉很多,比如说这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期待。对世界温柔,对自己诚实,对人有温度不改本质。或是对待生活just take easy尽管生活不再那么容易。先照顾好自己,心有余力就关心别人。这就是简单却有意义的事情,之类的。
想要介绍一下我的抽屉,因为就如邮件组主动给我写到说,我有一年把很多东西都丢掉了,我的薄薄的抽屉只剩下一些东西。都是一些学习的东西。看电影。有时候的笔记。学英文的笔记。
下面都是,诸如此类的,我很爱买笔记本。所以我抽屉里面,都是用到一半的笔记本。写一些,比如说那时候第一只片子的,笔记那时候我在拍一部记录短片。跟一些我现在其实也看不是很懂,我在写什么的东西。这里好像也是在看,在剪片的时候我写的一些笔记,场记之类的,这个应该是最古老的柜子。里面放满了。我仅剩一些的,我邮件文件。
有朋友记得小时候的交换笔记本,诸如此类的。比如说这是我国小一年级的日记本。我不知道我在写什么,我小时候会写我对偶像的喜欢,比如说台湾那时候有一个偶像叫做暴龙,我就在写说今天的我还是对暴龙念念不忘。虽然现在的暴龙不怎么有名,巴拉之类的。小时候的我。好像挺少女的。这里都是?我有见,今天我发现了这一本相簿,微微的看一下。
相簿里面是我高中的时,国中的时候。那时候流行在相片的旁边写字。那是我们在毕业旅行的时候,这几位是我的好朋友,所以就写也没写什么,就是白描了照片,理化老师,其他人是谁,我觉得我的朋友很可爱,我的朋友叫做伊文。他很可爱会不会他喜欢的男生也会喜欢上她之类的。诸如此类的小东西。后来我的兴趣,我小时候的兴趣还有,漫画,各种漫画,尚未完结的猎人,那个演员的故事,华丽的挑战。还有海贼王现在叫航海王。
还有恐怖的故事,就是一些神奇鬼怪,像什么麒麟等等的。最后一个想分享的大概是这个。不对,这个抽屉。抽屉为什么有很多的照片?有,我其实不知道他们是谁,我有他们的照片, 也没有什么文字。有我爸爸的照片。我爸爸还是左边数来第二个。这个是国中吧,国中时候的照片。少数有留着的一本就剩这一本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的同学们,小时候会打棒球。我们的学校在半山腰,所以每天,我们上了高中之后回国中。去见老师的很有趣的是,我们的衣服的颜色其实代表了蛮多的意涵。黄色是那时候,全台北第三名的女校,绿色是全台北第一名的女校,诸如此类的。总之,好,这边也有一些照片,那里放了很多。我以为不见的东西。
最近发现房间,很奇妙,最后一个发现了盒子。盒子里面有,在哪里?这里,我小时候画的自画像,这是我小时候觉得我长的样子,留着长马尾,蟑螂须的刘海。就一直被我放在这里,最近才发现。好像大概,最近在因为打算要把房间的书替换一批,才发现这个房间里面的时间好像停留在某一个一段。就再也没动过。只有经过一次。巨大的烧毁这样,我把很多东西都丢掉了,包含手机各个时代的手机我以前都会留下来。但我那次就全部都丢掉了。
章梦奇: 我有一个很好奇的点,怎么从漫画少女转到去看TIDF这种片子,一个人这么快的,就是中间成长轨迹当中有一些东西,可能是你说的烧毁了,有些东西丢失了,有些东西可能忽略了,或者没有被一些物件给讲出来,就感觉你的成长的中间有一些东西被偷掉,我挺好奇东西是什么?
郭昕盈: 因为我很想要成为另外一个我。那另外一个我跟这些东西都很遥远,我觉得我太想要成为另外一个我了,所以我得很奋力的去另外一个地方。我至今都还会跟,比如说我今年年初许了一个愿。我想要长不一样的眼睛,我一直觉得我的眼睛能看见的角度跟状态都不够,所以我觉得好像从某一个阶段开始,就在渴求我觉得我没有的东西,我还记得我小时候,本来我一到三年级,我是成绩很普通,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考试都在中间,不会有人发现的状态。但是某一天不小心考进了前十名,这就是对我来讲就是人生悲剧的开始。
考进前十名之后,好像每一次都会觉得那要在更好或是要在前几名之类的,就开始一个很,现在回头看会觉得有一点狭窄的路上,在追求某一种,被认同的状态吧。所以那时候就变成是,我曾经在另外一个家里面,我有个衣柜。我会,没有人逼我,但我半夜躲在衣柜里念书,可能同学们都爱会念的书是漫画书或者没有,就是在念教科书。我觉得好像在某一些,人就是这些点上了,很断裂的,我就进入到另外一个状态,就把一些东西给放掉了,比如说我喜欢玩。桌游就是角色扮演的这些游戏,我喜欢看漫画。
章梦奇: 大家怎么看的时候笑得那么开心,怎么又不讲话了?我还有个问题。因为我觉得好像,看到了某种很相像的童年。但是有很多东西很不一样。我发现我也有一大堆。我也都可以找来。但是,好像可能总是不止这一面。还有另外的一面,那个那一面我不知道郭郭的成长经历里面有没有?被裹挟的那一面,被塑造的那一面。如果说一个孩子成长的内心时刻的那一面和更大环境塑造的那一面,那个东西到底相不相同,我也在想这个东西。
吴文光: 梦奇问的可能是,你们类似同代人会比较有所感的。包括90后的,你们这代人。因为对我来说吗,我是古代人,你们那些漫画歌曲,我就无感,我知道这是一个女孩子闺房的打开。但是肯定不像你们在里面看到那些里边的一些细节,包括照片,那我只能从另外方面的阅读是,比如说梦奇刚才说到的,在这些表象下面的郭郭。她的内心的一个挣扎在哪里?比如说她说到了,考到十名以后她的悲剧就开始,她就进入了一种,是不是梦奇说的,被塑造的模式里面去。
章梦奇: 我讲的可能有这个意思,我也没有讲清楚,我换一个讲法,比如说依柔上一封邮件里面讲到的那个,可能是我想讲的非常残酷青春的,但是依柔的记忆触发点是她从记忆中依然存在那里的家乡,如果我们把郭郭的房间比作她记忆中的房间,或者是小时候的她有一部分遗留在了这个房间里面,那像依柔写的,她记忆中的小时候的依柔,有一部分停在了自贡的玉米地和台球桌,记忆打通之后,非常残酷的那一面出现,我可能想讲的是这个部分,我不知道我讲清楚了没有?
好像我也讲不太清楚,因为触发点不一样,依柔的触发点是发生了火灾,这些小时候的记忆出现了。郭郭的触发点是回到了房间里面,翻到了这些曾经留下的童年的记忆,保存住的童年的部分。我可能因为成长经历上面有相通,我很能理解依柔讲的那种残酷青春的东西是怎么来的,郭郭的残酷青春里面一定有,那个东西是什么?我的好奇在这,它们的差别有什么不一样?
郭昕盈: 我觉得好像也是我一直在问我自己的。因为我觉得,在阅读比如说大家的素材,或者是阅读大家的文字的时候,我有一个感觉叫做我的人生其实没有发生过什么外力大动荡冲击到原本的架构。我觉得它的性质比较像是之前分享过,对我来讲,积累的过程很像是一个不知不觉中,那个东西是一点一滴的,滴水穿石。对我来讲很有身体的痛感的东西其实是非常难说明的,因为如果我只说明一件事情,它真的听起来重量很轻,轻到我也会蛮尴尬的。但要怎么样把那么一滴一滴的东西,把它传递出来,或是我可以分享出去,或是我能描述出清楚,我觉得我也还在困惑中。
我再多讲一件事。我觉得对我这个世代的观察,是很幽微的东西,我想要分享一个记忆吧,就是经验。我跟我爸爸、我妈妈还有我弟弟,我们四个人开着一台车出门,很少数我们四个人凑在一起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经过台北的一个庙宇,很大的庙宇,庙宇大到庙前面很多行乞的人,我妈妈看这些讨钱的人就说这些人上辈子没做好事,这辈子才会这样。
我那时候可能刚读研究所,我就跟我妈说不是这样,是社会结构的问题,巴拉之类的这个状态,想要跟她说明我的看见是另外一回事。我爸跟我弟就说,因为我爸是个商人,他说这是一个游戏规则,你有本事你就玩,你想改变它,你就玩到最高,去改变它,不然你就不要玩。我弟弟那时候,好像也才上大学吧,我弟从小就是一路第一名长大的,所以他那时候的观念跟我爸很像,他也觉得何必要争,何必要那么大声,因为那时候我也很常会在比如街头做一些行动之类的。
那时候的这个状态,我觉得是很幽微的一个家庭。其实每个人的面相都很不一样,那时候我的身体感觉是非常的尴尬,我没有办法跟他们说明什么。我可以在外面的公共空间义正言辞的分享,比如说关于性别的知识,分享关于社会结构的事情,但回到家面向我爸妈的时候,我其实没有办法说,甚至有一次我去抗议土地的事情。回家被我妈在新闻上看见了,她就说我是暴民,叫我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那一次,是我们蛮大的冲突,她告诉我说,她觉得台湾已经很平等很自由了,你们到底在干嘛?为什么我们要去做这些事情?我就跟她说,我说我弟弟可以结婚,我不能结婚,我妈就很困惑,我就跟她出柜。
好像一直以来我在家庭里面都是一个局外人,那个局外人是我讲不清楚,我们看起来很像普通家庭,但是局外好像只有我能跟自己共感,我没有办法跟别人共感,也没办法分享给别人,我觉得好像是在这些难以说清楚的时候发生的一些事情,在我的内在。
郑皓琳: 郭郭,其实我看到你分享你的房间的时候,可能也会跟梦奇一样,就是会被触发一些可能对自己房间的一个想法。因为我不太清楚,你前面的背景,就是你是已经没有经常在这个房间住?就是偶尔回到,但是我也有这样的体验,我很想问一个问题,你会记得自己,什么时候会把什么东西扔掉吗?
因为我觉得很直接的来说肯定就是房间。即使我家是一个比较大的房子,我都会觉得自己堆了很多,可能某个时间段会觉得是像垃圾一样的东西在房间里面。我也很矛盾,我记得我高中大概16、17年的时候,当时有一部日本的剧,它很火,叫做什么:我家里空无一物。刚好我的同桌他又给我推荐这部剧,因为我同我当时高中的同桌,他就是一个,他就是一个房间是空的一个人,但是我他去到我家又发现我的房间简直就是,从我小学一年级那种物品都还在,比如说我小学用的书包,或者就像你一样,可能很多些流行文化的东西,追过的偶像唱片等等,女孩子可能会把往房间放的东西我都有,而且我是从来到现在为止,我一次都没有清理过,我连我的旧衣服我都只是把它打包起来,放到了我家里的一个地库那样的地方。
上个月出来旅游之前回了一趟家,发现那个衣服还发霉了,因为太潮湿了,我就发现我自己一直在囤积不需要的东西,可是我每次再重新打开那些东西,我又会不舍得扔,所以我就很想知道你会记得你自己为什么会把一些东西留下或者扔掉吗?刚刚我们提到那种塑造的问题,我觉得好像这个房间里面被留下的东西或者被舍去的东西,它反映的是我们的一种对自己的一个整理。
郭昕盈: 我记得是我好像跟你一样,我其实会定期整理所有东西。定期整理大概就是拿出来看一看,再把它好好的放回去,我可以把东西放得很整齐。我没有扔掉任何东西,我的整理房间叫做把东西放好。是有一次,我觉得是在我研究所的时期,我突然对于人的连接感到非常的沉重。我觉得人跟人之间的连接太紧密,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好像因为刚好那时候又在流行断舍离,所以我就试图用那一个方法来审视每一件东西,当时我觉得我发现了一个事实,那个事实叫做其实没有东西好挂念的。
所以我就那样把好多东西给扔掉,但我觉得,最近在回看,我觉得有点像梦奇讲那个,我对于塑造已经有一点,对我来讲那个塑造叫做期待,就是人对人的期待,对我来讲已经太多了。也许我从来就没有把我拿出来给别人看,以导致于我好多东西留下都是我没有感觉的,像吴老师刚刚讲的无感,比如说我小时候有很多日本明星的小牌卡,那些明星我根本不喜欢,我花了很多钱买它,因为我的朋友们爱。我想要把一些在我身上的丝线,我觉得其实我根本真的不在意的东西给拔掉的一个过程,那时候就好多东西都扔掉了。
吴文光: 郭郭你刚刚讲到说我对你的那些物品的无感,后来往下讨论下去,你讲到世代的关系,你讲到在一个车上面,你们全家四口人。对一个庙外面的乞讨人的不同的评说,在这个区别里你又往前面进升了一步,讲到你跟你妈妈的对话,你对你妈妈的出柜。对于你父母来说,这几乎是最后的亮出了。我想的就是你的房间的一个今天的分享,到后面我感觉到是你的另外一个房间的给我们看到。那个房间是内心的房间,我想这个就有意思了。
尽管我对你的房间的那个时代的东西,我没有什么感觉。在你的讲述中间,我慢慢会进入到你的另外一个房间。今天你这个“我的房间”走到这一步是意外的发现,谢谢郭郭。
雨山: 我想最后回应一下郭郭刚才的分享,我觉得非常有意思的一点是,她用到一个词,她说她的童年经历有一种幽微的经历,很难用一件事情讲清楚,我觉得她用的幽微这个词就非常准。因为她分享的大概有三件事情,包括寺庙,包括他妈妈看到她在新闻里面说的,和跟妈妈出柜这些事情。所以说从她刚才讲述的角度来说,她觉得她的童年没有太大的动荡,但是这些痛感是一滴一滴积累起来的。
这个就是让我想到其实在社会运动里面的时候会说,有一个理论,就也不完全是理论,但我自己也亲身有很多体会的就是叫microaggression就是微小的攻击,就是我们总是会觉得好像只有一件很大的事情,比如说我们说到歧视受到排挤,就会觉得只有发生了很大的一个,像那种社会事件被报道出来的,才值得被关注。但是其实主流文化对于边缘或者是社会文化,对于个人的塑造来说,它大部分时候这种排挤的发生都是幽微的,都是非常小。一句话,甚至说那句话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对你造成了伤害,而且他有可能还觉得他是好心的,我在帮你,我在教育你,但是就是这种塑造的话。就是幽微的,或者用另外一个词的话,它的发生是非常值得关注的。
能够把它讲出来,把这种幽微表现出来,我觉得是比那种因为并不是那种大事件不会经常发生的,但这些小事件却是每天一直一直在发生的,所以把它讲出来,我觉得是更有意义的,而且是更难讲的。对我就是有这一点想回应,我觉得能够我们在这里讨论这种幽微。去思考它,我觉得是非常有趣,所以想把幽微这个词给抓住。
李海光: 我也想回馈一下,我其实挺震惊的,也不是震惊,我看到的是,郭郭她的身体跟她的房间的一种关系就到那一种,儿童从小到大这么多东西都还规规整整的,排列在房间之中。这个是我缺少的,一个就缺少的童年。当郭郭讲到那个海贼王的时候,我昨晚看了个通宵,因为我小时候从来没有看过海贼王,没有看过动画片。也没有看过言情小说。像这些东西都是我没有的。
当我第一次意识到每个人的童年不一样的时候,还是2016年的时候到柏林来,碰到一个中国的艺术家。他就跟我聊这些童年的事情。他应该比我已经是上一代了。他就说我靠,你好惨,你是一个没有童年的人,你连那个什么都没有看过,这个也没玩过,那个也没有玩过。当然跟我现在做的事情也很相关,我房间里面开始有东西是到德国来的时候。那个郭郭房间里面的东西刚刚出现的是我现在每天从德国的街上捡回来的东西。这些书包什么之类的,我是没有的。
我之前考虑过很久,关于身体在不同社会结构里面的一种关系,因为我在郭郭的那个房间里面看到了一种平行的关系,就是她不管在什么样的一个转变期,社会流行的信息会填满她的房间。甚至是有一种,在我看到有一种包围感,或者说身体跟社会是一种平行的关系,刚刚梦奇讲到,比如说我们在邮件组读到我们的童年,很多是记忆,卡在那里了。它不是被一些物品填充的。
让我想到了我有一两年的时间特别想搞懂台湾的行为艺术跟中国的行为艺术,还有泰国的行为艺术,还有韩国的行为艺术的差异。我就一下想我见过的台湾的行为艺术家做的表演里面都是一种身体装置,他们会做很多的一些材料,包括一种装置。他好像对我而言,跟他的身体跟社会之间的关系是一种可以,有一种机械感的,它是一种平行的关系。但在大陆身体关系永远都是一种精神纪念碑式的图像,是一种熬的状态,就好像是在用身体承受着那种东西。
2、侯棋淇(伦敦):我房间里的食物
侯棋淇: 今天想分享刚刚看到这么多人在吃东西,那我就分享一下,我在房间里都吃什么。通过别人送我的一些东西,看出他们对想要给我的爱和我自己想要的是不是一样的。
即兴口白
侯棋淇: 吐司我刚刚已经吃完是最后一片了。我又买了一个,因为我想每天早上班的话就两片吐司就可以简单的解决一下。再过来我自己买的一个咖啡研磨机。之前两周前它是坏了。
我在亚马逊上又挑了一下,看大家的评价对其他的都不是很好,我感觉浪费了很多时间,所以我就买了一个又一模一样的。后面是我装咖啡的咖啡豆的一个罐子。当时是网上买的,豆子就在里面,我感觉喝了蛮多的,之前是一个两公斤的豆子,因为我一来,我其实是21年的10月份来伦敦的,差不多在这里也快三年了,我一开始来,我是也不喝咖啡,我也不喝酒,但是来了英国之后,渐渐的就跟大家一样,就喝了咖啡。
也开始喝酒,这个是我之前一个朋友送我的,他是克罗地亚的,他有一次回家之后就给我送了一罐他和他妈妈做的果酱。一个,我不知道上面这个词什么意思,但是就是跟江有关的茶,后面写的也是一些克罗地亚语,我也不懂他什么意思。看出我对茶其实没什么兴趣,因为我都没开过。我来这里之后我就感觉时不时的,有时候大家就容易喉咙痛什么的,在这边的话,如果我去这里的医疗系统感觉就他们只要你能自己的解决你自己的问题,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我就买了一个VC,就感觉每次要喉咙痛的时候,我就赶快喝一下。还有一点就是来这里之后,它很多水果都很大,像是我刚刚在这边吃的这个水果,这个草莓,我就很懒,我就不想买这些草莓来吃,还有一点就是,我在公司里吃同事的草莓的时候觉得它们很甜,自己买的时候就感觉不是很好吃,这里还有我的同事们送我的一些东西。
他们就很喜欢送我巧克力。这些巧克力我每次都是有非中国的朋友来的时候,他们就很喜欢吃,我每次就会带一些在身上给他们吃的,我自己不吃这个。下面就是显现出一个比较中国人的地方。上班的时候我的领导就说,琪琪你就是在这里感觉你好像除了长相是亚洲人,其他都不是很亚洲人。他说但是有时候你做的一些事情真的很亚洲人。其实我是福建人,我长大之后,特别是能自己选择自己能吃什么的时候,我就很喜欢买这种辣条。
旁边就是我之前去当志愿者的时候,是最近给我送的一些东西。他是先给我送了一张贺卡,就是很典型的英国人的行为,送我一张贺卡,一个球。我觉得这估计也是中国制造吧,一个护手霜,也有一个护手霜,三块巧克力。旁边是我美国的朋友他要,搬回美国了,他在我这边寄了一些东西,他刚好有一些吃的一些食物,他说干脆就拿过来给我吃好了,他也是有一个茶,跟刚刚那个一样,它是蜂蜜的,它还送了两罐鹰嘴豆。
但是我刚开始很期待的,我觉得就能因为我平时不吃这个,也不买这个感觉这个能让我身体更健康一点。biodiversity但是它就是需要一个特定的开罐头的那种,所以我一直把它放在这里。我美国的朋友他很喜欢中国的生抽,他没用完的生抽也拿给我。还有他的一些米饭。我感觉美国朋友他还是挺喜欢跟亚洲人交朋友的。是旁边他一个,他开的橄榄油,这些是我朋友送的一些吃的。
还有一个是我妈给我买的,我来的时候我妈给我带的。因为我家是福建人,所以我妈。他的传统的观念就是要多补一下,我来伦敦的时候,他就给我准备了很多燕窝。这两罐我是我来这里快三年了,我第一次的时候带它到现在都没有吃掉它。
我室友,她是澳大利亚的,她听到我介绍说这个燕窝其实是燕子的口水,她对我们中国人吃燕子的口水还是不理解。下面又是一个我自己买的吃的,我就是来到这里之后,我就刚开始我会花很长的时间做饭,发现做一顿饭的时间就要花费两个小时,我显然就不喜欢做饭了,我就买了很多这种素食。
这是上次去一个电影节的时候人家送的,在米兰的时候送的意大利面,这是我自己买的泡椒的泡面,所以平时只要多加一些东西,就加一些蔬菜什么的就会感觉可以吃。我在这里最近,这段这一年的时间就是会煮的就是螺蛳粉,所以我每次都会买好多包,就是在国内买还比较便宜,这边买一般是四磅还是五磅,我一次每次网上买都买好几包,这样子就比较快,这也是一个排骨。
这里又是好几包螺蛳粉,我感觉我这样打开这个柜子,等一下我花很多时间都是,这又是两包调料,从这些看出本质上还是非常的中国人。
这是我云南的朋友送我的普洱茶,当他回国的时候,他爸妈给他准备,就是一些火锅底料。这里面也是我妈给我当时准备的一些人参粉还是什么的,有时候想起来,当然我有时候想起来也没有行动力去泡它,差不多也没看它消耗多少。又是,我妈给我准备了一些人参片。感觉不吃又很浪费他的心意,又不是我日常会吃的一些东西。这也是另外一包,所以很多都是妈妈的爱,但是我都还没有吃掉。这就是我目前吃的一些东西,我的分享到这里结束了。
3、胡佐蒂(云南腾冲):我房间里捡来的物品
胡佐蒂:前天凌晨我回来的很晚,进入我的大楼的时候,旁边有个垃圾桶,我就看到那里堆了好多的东西,我看见了一个很漂亮的相框,我就捡了这个相框,发现相框下面还有很多很新的东西,有使用痕迹的,我就打开手电筒,一件一件的把它拿出来,整整拿了两大箱子回来,里面有各种被丢弃的日记本,笔记本。
吴文光: 佐蒂,那些东西还在你屋子里边?
胡佐蒂: 就我昨天晚上刚刚摆好,在我房间。
吴文光: 你给我们先讲讲你捡的哪些垃圾可以吗?
胡佐蒂: 好,我先切换一下我的我用手机。
即兴口白
胡佐蒂: 这是就这一堆是我前昨天晚上,前晚上捡回来跟我摆好,但我还没来得及去细看。先从面前,这是一个关于塔罗牌还是什么的?不对,这两个箱子是他装这些他扔的垃圾的,对。还有两双手套,还有发夹好多墨镜,眼镜。一个电子秤,有香薰,耳机。
还有围棋。还有他弟弟写给他的圣诞的一封信。还有他的笔记本,笔记本是古文选的,这个是文学,文学概论的,是心理学的一个笔记本,都还没来得及仔细看。那这里还有一本海子的诗选,这有张照片,我不知道是不是丢弃的主人的照片。他还学了吉他,那是有吉他的笔记本。有一根皮吉他的背带,还有吉他的弦。还没有拆分的。没有拆分的琴弦对,就这些东西,还有一个镜子。
装猫的,那个袋子猫咪的袋子,这是我吸引我去捡垃圾的相框。它上面画了一个冰激凌。对,发现她也画画,还有一幅风景画。也捡回来了,里面还有一个机动车驾驶的申请表,里面是一个,里面是男生,鼠标垫它很多的笔和一个手表。还有把瑞士军刀。
这就是我昨天捡的,还有一块很漂亮的一块布,我刚刚昨天,今天刚刚洗完挂在这里还有一个羽毛球拍。这是我昨天捡的东西。这是上一周捡的,就我一早很早就想要些铁丝。
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上一周和朋友去外面玩,刚好看到野外有,就捡来了。对,这是我捡的东西。那顺便。这么沉默,顺便看看我的房间。这里还有捡的,我忘记了,我已经把它挂起来了。这是一个假发,事实上,下面是一个羽绒服的领毛领,这是个墨镜,我把它拼起,拼成了一个这样子的东西挂在这里。突然发现我还捡了个东西,还有一块滑板,也是在一个垃圾桶旁边捡的。上一周才发现上面写着一个写着“爱”。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动漫。
说到捡,我感觉我好喜欢捡东西。这也是在垃圾桶捡的。垃圾桶里面捡的一个人的拍的胸片。对。我在上面,画了一幅在捡的旁边画了一幅画。广告牌是一个房地产的广告牌,但是它,我看他的色调很像是乌克兰的国旗就画了一下,说到乌克兰的国旗,还捡过一块地砖,建筑工地外面捡的一块破碎的砖,也是画的一个街景,也是好多的。那个十字路口好多的牌,也是房地产,同一个房地产的。我就刚刚好是。我看战争发生的不多久之后,那我就画了一下这个。还捡了个鸟窝,还有一个长得像荔枝的石头。对。估计还捡过很不少东西,但是我已经忘记了。
吴文光:佐蒂,你必须要先暂停一下,我们不能一下子把你的所有东西都全部都占掉,先留着一点好不好?一开始看佐蒂地下那一堆东西,一句话就蹦出来了,发大财了。再下去就发现他进入了破案的故事,开始另外一个未知人生的漫长的季节开始了,隐蔽的角落诸如此类的,海光你怎么会给我们就带来那么好玩的朋友?我估计接下来的廖镇敏也是一条好汉。佐蒂你跟镇敏你们俩认识吗?
胡佐蒂: 对,我们是好朋友,她前段时间刚从我这里走,我们15年没见。在我这里待了有20天,这里还有她留下的一个火山。这是廖镇敏用毛线编织的一个火山,因为我们当时我们一起去了火山脚,但我没爬上去。
参与者自我介绍及提问
1、胡佐蒂
胡佐蒂: 我叫胡佐蒂,男,平时就是我的职业,是画画吧,平时也在周末或假期在给朋友的少儿培训班教小孩子画画,刚刚的工作就是在干。其他时间也做了其他创作,也做过一些少量的行为,主要还是以绘画的媒介。
我加入这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我在拍一个关于奶奶的一个纪录片,也是和海光有关关于三个奶奶的纪录片,一个我的奶奶,还有海光的奶奶,还有另一个朋友。她不在这里面,叫娜娜,她的一个奶奶,三个奶奶都在不同的地方,娜娜奶奶是在山西,海光奶奶都在湖南,但现在我奶奶和海光奶奶都去世了,这些素素材堆积在那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也是加入这样的一个工作坊的原因之一。
吴文光: 有没有想问的问题?
胡佐蒂: 如果可以问的话,那我现在就问,吴老师您过得好吗?
吴文光: 非常好。有一句话:多年之后,我终于过上了梦想的生活,就是我现在的生活。
胡佐蒂: 太棒了。
2、廖镇敏
廖镇敏: 我叫廖镇敏,其实我本名叫廖敏,但是因为我们家的那个会有辈号嘛,就是每一个辈会有中间一个号。到了我们这一辈是一个镇。其实我过去一直对这个镇没有什么感觉,但上次就是在腾冲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也回了一趟湖南老家。突然对这个字特别有亲切感,我就决定这之后用这个名字了。
我自己的职业,我在写申请表的时候,我自己会有点困惑,包括在之前也是人家问我是干什么的,我要犹豫很久,我不知道怎么定义,因为我做的事情很多。最开始的时候是也是画画,后来学的是服装设计,后来又开了两年店,开了店之后,又不务正业,又想重新画画。我喜欢一些跟手工相关的东西。我就加入了很多其他的一些手工艺,也用了一些软的线材,去做一些创作。
再后来,因为我的爱好很广泛,我就觉得好像音乐我也挺喜欢的,就是电影我也很喜欢。就搞来搞去,我觉得好像最终就变成了我的梦想是拍电影。我觉得电影可以承载很多东西。所以我后来又去尝试了,就自己单打独斗去拍一些纪录片,当然就是有很多其实也都是没有剪出来的。能出来的基本上也都是跟朋友一起,这样子我好像就有动力,我觉得好像这是一件应该要完成的事情,就做了几个不大不小的那种很小的短片都是比较自嗨似的,就觉得纯粹就是为了好玩。
现在其实谋生也主要还是以做一些纤维的设计。就是纤维产品的一些设计。还有就很神奇的是我还接了一个纪录片的单子,就是因为我没有什么作品,但是我到时候认识的那个客户,他就很莫名其妙的觉得我很适合给他们去拍一个。他们家从上海,搬到安吉,因为我在浙江安吉。安吉的村里的一个地方去安家。就等于是从城市回到乡村,他们两个也很神奇,以前是一个道士,现在学习佛教。
是一个佛弟子,他的老婆以前是上海的律师。就是促使我对感兴趣的也还不是因为钱,我就觉得这两个人的组合很有意思。所以我就接了这个纪录片,他们其实也都没有看过我以前做了什么东西就觉得我很适合,我就莫名其妙从去年接的这个现在还在做。所以其实赚钱的主要还是以这两个就是自己就是做一些订单,做一些设计,还有就是这个莫名其妙的就是有一些纪录片的单子。
我不太不知道怎么介绍自己的,我到时候我就想写我是手工艺从业者。我觉得不管是画画还是做纤维艺术,还是我觉得拍摄或者是什么,我觉得好像都是跟手有关系,都是要手去实现,我觉得它本质上来说都是一种手艺。后来我朋友跟我说你要参加工作坊,你要自我教训,你要写的有逼格一点。就写的是一个纤维艺术家加一个摄影师。是这样子的,我加入工坊的主要原因肯定是因为李海光。当时我们在腾冲的时候,我们三个人跟胡佐蒂,我们过去已经15年没有联络了,我们以前是一个画室的,但目前现在来说,我们整个画室也好像也只有。
我们三个人好像还在从事跟艺术相关的东西。其他人好像都不知道去哪了。15年之后重新见上面,我们在腾冲就是也会有一些视频的联络,李海光跟我讲起了。我当时我就是想都没想,我就答应了。我就觉得,就是没想太多,我也没有想这个是什么东西。我觉得可以参加,后来他听了几次之后,我觉得也确实挺有意思的。所以也就决定真正的参与,之前我旁听了几次。因为我申请里面写的,以前一直是单打独斗的状态,现在30岁之前。
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就是包括我在写邮件组的第一封的时候,就是想到一些跟信相关的,其实我写着我就发现,好像我其实一直在尝试跟其他人有一些。这种更深入的一些交流跟接触,但是都是以失败告终的。不是我一开始我就想到的是,我写着,我发现我操,怎么好像都是以失败告终的,好像也隐喻着我的人生到了另外一个节点,因为过去一直是一个单打独斗状态,当然也跟我自己的性格或者是很多东西都有关系吧。
以前也不觉得跟别人合作,或者是跟别人一起共事是ok的,因为我一直觉得我不是一个社交能力很强的人,我也一直觉得跟别人在一起很麻烦,总会出现很多问题,总觉得一个人是更好的,更简单的,你可以更自由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到现在我慢慢就意识到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在可能长达十年的时间,我很多时候都陷入一种自我的那种迷茫当中。自己陷进去了之后,如果你没有旁观者的话,或者是没有一个相对更敏锐的一个旁观者,我觉得也是很难对当下的那种很痛苦的自己起到任何的帮助的作用的。后来我就慢慢的发现说就是。确实也想找到一些同行者吧,就如我就申请里面写的那样。所以就是这么加入了,我确实也很有一种加入大家族的感觉,我自己就是在听你们的时候还稍微记了一些小笔记,因为想到时候可以反馈一下,现在对大家还不够熟悉,名字什么都对不上,我觉得可能记一下可能会稍微好一点,他其实可能意味着比较迫切的那种,想加入大家的一种急切。
最后想问吴老师的一个问题是,为什么你已经将近70岁了,还这么有活力?
吴文光: 那是因为跟你们在一起。你们的就是我的燕窝。
廖镇敏: 其实以前我在20多岁的时候,我一直每天都觉得自己很无力的,我就天天在想为什么我这么年轻,我每天都这么无力,我才会问这个问题。
吴文光:我的经验是,永远要记住,跟比自己更年轻人在一起。你跟同岁的人。一往后走也跟自己同样只能没有长进。这是我的经验。我想跳个问题,现在镇敏和佐蒂都是来自于海光的牵线,海光你对这两个你的朋友,你用简单的话来说他们,你是想怎么说?
李海光: 因为我们就是之前在一个画班,跟佐蒂要相对熟很多,差不多是我在中国最好的,或者说时间最长的一个朋友。他们两个身上,我觉得不管联不联系就都有一个我特别欣赏的东西。我一直把它比喻成我们画画班或小镇上的神雕侠侣的那种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是他们的粉丝。
3、吴宣仪
吴宣仪: 大家好,我叫吴宣仪。我感觉大家的介绍都非常的有意思。我是一个相比较之下,没经历没什么意思的一个人,我大概在高中的时候,我就觉得大家每天都在追求什么更新换代,追求时尚的东西。我觉得非常的不好,我当时就觉得我要探索宇宙的真相,我要找到能解释这个世界的唯一的一条公式,反正就是有这种非常中二的想法,后来我就大学就去学了物理,当然这是因为我当时大学没有天文学这个学科。读博又开始学天体物理。
后来会觉得,我想象中的星星也好,这个宇宙的真相也好,它跟搞科研关系非常的小,就是做科研就是一个螺丝钉罢了,就是让我觉得非常的幻灭。其实到最后就是毕了业,不是很想干这行了。当然就转行也没那么好转,因为之前一直都很专心的做这样一件事情。所以现在就是还不得不从事跟天文有关的工作,现在每天就是在一个公司里面做一个博士后,写代码,写论文大概就是我每天的日常。我加入草场地,也算是有一个故事。
可能因为我是去年毕业,到深圳上班,就有一种类似于中年危机的感觉,就是我好像突然觉得我跟过去的自己好像失去了一个,就是即将失去一个链接一样,就比如我,换去回忆我过去的一些经历的时候。我发现我感受不到当时的小孩的那种感受了,这个事就让我非常的慌,我就做了很多类似于,也没有做很多就做了一些行动,想要去,让我去能够稍微回到一点点过去的状态,我做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我去想我初中同学叫什么,我就去网上搜他们,我就看他们现在干什么。这个时候我搜到了我初中的一个即将被我忘记的同学,发现他在搞电影,发现他参加过就是,就看到了草场地的。推送还是什么对,我就开始看推送,我感觉非常的有意思。所以我就来旁听了。当然,可能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我平时自己。
可能这两年也会写写诗,写写小说什么的,也想去拍点东西。其实一直都怎么说,就也没有入门,也没有拍出来,我甚至都不好意思拍别人拍任何的东西。所以就其实也没有开始。也心里面会有这个想法吧,旁听了三次之后就感觉就是这个氛围是比较好的,就是因为我其实非常的社恐,对,就是如果说整个环境让我比较紧张的话,其实我是不太敢去参加的,所以就是感觉氛围非常的好,包括就是当时问新月要了她的片子,看完以后觉得非常的好,我就报名了,就大概就是这样。那个朋友没来,而且我觉得可能也不要说他叫什么了。毕竟我也不是很喜欢我的初衷,我也不是很喜欢他。当然他因为今天他不在,我才敢这么说。对所以这个就大概就是我参加的原因。
问题的话,其实怎么说,一直困扰我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提问,我刚刚就在想,我有什么问题一个想问的。吴老师您在创作的时候。就首先肯定需要一些方法,一些手段,但是当你去学习这些手段的时候,你会感觉到,这些方法会侵蚀你本来的想法吗?它会改变你吗?大概这样一个问题。
吴文光: 宣仪,我特别想你问的问题是,吴老师你想看星星吗?我跟你说yes。我太想看星星了。所以宣仪你占有一个多大的通道,你直接跟宇宙是有连通的。我说的是你比起很多,包括那些可能喜欢看星星,但是看不出所以然的。你都有你的一个通道,你的连接。所以,我唯一的一次看看星星的一个具体的感受经验是,是17年,我跟梦奇去到美国的弗兰蒙州的文理学院,请我们去了去放片,去跟学生交流。
去了头一天那个教授就把我们先带到他的山里面的一个屋子住,那说你们先别住酒店,跟我们住一晚上。他晚上的话,10月份11月份,他就说我们现在出去看星星吧,但是到他家后面去,搁上一个,看一个望远镜。其实没有之上望远镜,在弗雷蒙州,就是跟加拿大的边境上的星星。已经让我崩溃掉了。出了门以后,你站一会就看见头上你几乎跟星星就是头顶的距离。如果再带上那个东西再看,我反而觉得我不知道该看什么?那他那个教授就是一个中国电影和文学的研究者。
还是说你看这个星星什么那个星星什么东西?我想是第一次让我觉得,宇宙是什么叫做宇宙的那种,让我觉得浩渺的东西。再后来有一次也是跟梦奇,我们去到成都参加一个泰德的演讲。他是带着民间记忆计划去,腾出去做。我们同台有一个天体物理学家,他是中山大学的教授,他的名字叫孟麒麟,他是一个走通俗路线的,他把他的天体物理的话带给很多普通人。
他是出了一出了书,据说他是一个网红,他是一个80后的人,那是他已经是中大的一个教授了。在听他讲座的时候,我们听的也是非常的,我觉得民间计划就根本不值得上台,就听他就足够了。建议你现在拥有了一个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有诱惑力的一个通道,你是对我们说的一个信使。我在介绍你的时候我就说到了,一个抬头看星星的人开始愿意低头看脚下的现实。你在看星星的动作姿势包括思维,依然会对你现在的创作会非常有帮助的,这个办法我们以后会聊会再听你讲。
可能比我在讲什么创作方法怎么样,那有意思得多,何况我们现在工作坊真的不是在讲1234这个方法,方法产生于来自所有你们在场的人手里边。所以我慢慢来,但是要继续保持你高中看星星的热爱哈。那些东西它可能我觉得它会转换到你的这个现实创作里面去的,慢慢来,但是你现在开始写你在山西太原的你的寺庙的故事。非常好的开始。所以现在你不没有什么太多社恐了吧,你觉得在这里边让你觉得不是太拘束和紧张吧?
吴宣仪: 还好,因为我喝了一点点酒,所以就还好。可能最后想说就是如果你非常喜欢一个东西的话,建议不要去研究它,尤其是理工科的东西。对它其实会很影响我,因为刚刚您说您看到那个星星时候的感受。我是能联想到我的一些时刻的。就是我有的时候不太愿意去提,我在做天体物理,就是因为我很多时候看到的那个星星,我下一步就在想,我要用这个公式来算它,我要去抠除它的噪声,我要去怎么分析,我可能马上想到的是这个东西,它有的时候会比较摧毁人的想象力。
吴文光: 那现在这工作坊把你的想象力重新又焕发出来,这个想象力就置身在一个我们在星空的瞭望当中,慢慢来。
吴宣仪: 谢谢。
郑忞:以“恨”阅读我的初中毕业照
吴文光: 我冒出一个念头,工作坊是不是我们转一个弯,因为刚刚我在看郭郭的这个,给我们看了相册,初中国中,那些青春笑脸,欢乐,充满着郭郭的一种人生的喜悦和甜蜜。我就想到另外一个人的初中的照片。郑忞笑了,知道我在说她了,我想郑忞来给我们现场做一个你的即兴。
郑忞: 我找一下照片,这是我的初中毕业照,有两张,一张是没有涂抹过的,一张是涂抹过的。
即兴口白
郑忞: 这张照片是1983年,我15岁初中毕业的时候,拍的初中毕业照,拿到这张照片以后,我就把这三个人的脸给涂黑了,在他们三个人的胸前画上了红色的叉。这三个人是在我那个时候的记忆里面是我最痛恨的人,因为他们在在我14岁的时候。号召全班的女生来孤立我,谁不站在他们这一边孤立我,他们就会攻击谁,14岁时候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讲,我就遭遇了一次集体的霸凌。就他们无缘无故的会说我也会说你长得这么丑,怎么还不去死?
当时对我来讲,这是一个非常痛苦和难以忍受的事情,我也没有跟老师讲,我也没有回家跟父母说,我只是自己把这件事情给忍下来了。所以在很多的孤独和绝望中,这就是一个小女生来讲,她只能是把这个恨就放在心,就一直憋着,所以当我终于能够有某种方式,来表达内心的泄愤的时候。这就是我在这张照片上处理的某种方式。把我所积攒了一年多的愤怒。通过涂抹他们的脸在心里完成了一次对他们的宣判处了他们的死刑用在我的头脑中演绎了一场宣判他们死刑的完成了一个仪式吧。
好像这也是一种,对我来讲,那些是一种告别,对14岁所忍受的那些羞辱的一种告别。一种发泄,当然我是从那以后,把这三个人从我所有的记忆里面删除了,前年开始做关于自己的片子的时候,就清理自己早年的书信照片,突然翻出来这张照片。
差不多有三四十年的时间,我差不多把这件事情忘了,把这个照片的事情也忘了,突然翻出来这个事情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我甚至都想不起来她们叫什么?我不是看这一张没有涂抹的照片,我也想不起来这三个人长什么样子?
上一部影片的创作围绕的就是探究为什么一个15岁的自己,有这么大的恨意要发泄出来,以这样的方式去来宣泄,没有地方去发泄的愤怒,所以第一部片子是从这个地方开始,走上了创作,当然,两三年的时间吧,有差不多有两年的时间,一直在探讨说一个十几岁的人,为什么她的内心不是从不是,是顺着这照片,又看到18岁毕业的时候的照片上,脸上也是不快乐的。
所以第一部影片的就是在追究说为什么一个十几岁的,年轻的充满青春和朝气的人,她的内心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怨恨?那这些怨恨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我的第一步创作是从这个地方开始去探索。是什么东西种到我心里去了,为什么有那么多怨恨会从脸上去,表现出来?
我下面长篇的创作都是关于我是怎么变成现在的我。我就把副标题定为“郑忞的自画像”,每一部的片名可能会讲不同阶段的人生故事,所以第一部是从出生到18岁,为什么内心有那么多的怨恨,第一部的主题是探索恨意是从哪里来的?接下来第二个是就18岁到28岁,这是迈向成年的阶段。我做了很多的人生的选择,我以为我会有很多的选择变成我想要的人。但好像不是从我现在去回看,人在中年去回看,好像这些选择也并不一定都是我自己的自由意志,可能我现在会探索这个问题。
吴文光: 在郑忞的片子的话是,她刚刚说一是探讨他的恨从何而来。当然可以看得出她的父母、外婆、父亲的那边生长环境和时代。恨的种子是怎么接下来落实到郑忞身上的话,是她的中学的照片,每一张拿出的照片都没有任何笑容,所以郑忞的这些发现是在阅读素材,包括读书分享,包括邮件组里边我们看到的,这些照片让我们对郑忞讨论的时候就开始说为什么像在这样的一个年纪的人,就会有那么大的恨意,后来就郑忞就引出了她跟母亲父母的生活的时候的。恨是一个可以延续传递,像血液里边流通的东西,它不是传染。所以我就想的是,可能在我们成长的几代人里边。
关于我们看到了暴力的产生,是跟恨有关系的。我们缺少了怜悯,缺少了同情,更缺少爱。更谈不上理解,谈不上沟通。这个时候,一代的人就把观念体现在最具体的怨恨,它传递下来了。郑忞的片子就在这个时候,她找到创作的思路和重心,后面进入到了怎么来结构它,那这张照片,大家看到了初中的照片,在这个片子里面是一个重点的段落,以后我们在工作坊也会分析讲到。
包括谈到叙述走到这一步的时候,这张照片她当初在涂抹它的时候,现在如何在影像上面来完成它?一个过去的发生的东西,如何实现它,它不仅仅是通过旁白通过字幕,它利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做,大家以后可以在片子里面看。所以今天就插出这一段,就是我们今天所有做的一切,包括前面所有的做的,包括在邮件组,包括所有的这种沟通和交流,都可能构成你的创作的一个苗头,一个引入,或者一个暗号一个信息。这是我们创作的氛围的建立。
以后我们会有一些更加针对性的,比如说阅读素材工作坊,这就是一个非常针对性的,你每一次带着自己的素材来分享讨论,完了以后还有阅读素材的文字,在这样的反复的锤炼里边慢慢看出你想做的作品。和大家给你的带来的一些讨论,催促着你会打开和找到自己的指向。
身处这样的创作群,我们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我们的创作既保持在自己的独立的创作,或者说寂寞的创作过程里边,但是你在需要的时候,紧要的时候,有手在旁边,给你伸出来你就可以抓住它。希望大家今天觉得周六过得比曼谷外面还舒服,比纽约的外面还舒服,都不想出外去,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