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大冰,是缘于最近刷到了他的直播切片。
和几年前被网暴、群嘲的他不同,和十几年前江湖浪子的他也不同。
这一次,大冰以一种成熟稳重的中年男士形象出圈,有点神似演员周一围。
44岁的他瘦回了20多年前的样子,并不显得油腻,而且态度真诚、建议靠谱、用词接地气,时不时还用山东方言打个趣,遇到踢馆也不愠不恼。
翻红:从拥有“黄金左脸”的斜杠青年
到“心平气和”的知心大叔
大冰,本名焉冰,1980年出生于山东烟台,毕业于山东艺术学院,2002年曾任山东卫视《阳光快车道》主持人。
关于大冰的简介,有一个他自己认证过的相当炸裂的版本:
作家、某卫视首席主持人、某高校导师、民谣歌手、老背包客、不敬业的酒吧掌柜、科班油画画师、手鼓艺人、业余皮匠、业余银匠、业余诗人、资深西藏拉漂、资深丽江混混、黄金左脸、禅宗临济弟子。
网友爱用一个笑话来调侃他,大冰从来不是1个人,而是“13”个人,我们是“人”,大冰是“众”,微信列表都加不下他。
现在大冰的身份主要是野生作家、走江湖的说书人、民谣“推手”、摩托骑手,以及坐拥500万抖音粉丝又光速闪退的新晋“网红主播”。
让人没想到的是,大冰在直播间真正把这“13个人”给用起来了。
走遍大半个中国和世界许多国家的丰富游历,在祖国边疆小镇帮忙寻亲打拐的复杂经历,以及在珠穆朗玛峰断了几个手指、折了几根肋骨的痛苦,给了他不一样的视野、见解和底气。
13个大冰轮番上阵,舌战群儒,火力全开,不管什么家长里短的话题,升学、创业、婚恋、装修、抑郁开导、寻亲打拐,他都能拆解一二,拎得清白,堪称最强嘴替。
一句“可是我手里这个东西,叫西梅”,让多少“善意地劝告”他不要吃槟榔的网友大跌眼镜?
一句“你家里是有皇位等着继承吗?”成了多少年轻人回家应付长辈催婚的最强弹药,也让多少家长如鲠在喉,又找不到说辞回怼。
大冰的连麦,说话风格还是那么毒舌,一针见血,态度那是那么的玩世不恭,带点黑色幽默。
直播时,有人不喜欢他的长相,他如获大赦地说:
“哎呦,感谢,太好了,你用这句话证明了我不是靠脸吃饭,谢谢,看看我的抬头纹丑不丑。”
有人质疑他的胡子像日本人,他耐心解释:
“朋友,这个叫八字胡,日本人胡子叫仁丹胡(此处为口误,应是方块胡或者卫生胡),区别就是我是中间没有,他们是只有中间有,好不好,历史知识还是要加强一下。”
他还力邀这位朋友上来连麦:
“老打字也怪累的,没事,朋友上来说吧,没事,咱不吵架,你有啥意见,你一口气发泄完,这样你也早点睡觉,你别气着你自己。我绝对不还嘴。”
有人问他,什么是完美人生?
他答:“当下的生活,开支都支付得起,没有拉太大的饥荒,家里边没人生大病,两口子之间挺和睦,孩子挺孝顺,爹妈对你也挺疼爱,(这不就是)完美人生,这个世界上,刚才提到的这些都能做到的家庭,全中国没多少。”
问他,如何处理好亲密关系?
他答:“妇女同志,你别管她30岁、40岁,你把她岁数先减去15岁来对待,就把她当个小姑娘哄好了就行了嘛,让她感觉到你很爱她,很迁就她,愿意听她叨叨叨,心里这个气儿就平了。”
另外,他不建议年轻人在旅途中像他在书中描写的那样,去搭讪、碰艳遇,遇到想要学习Pick-up Artist的男生,他会一本正经的告诉他:“这样不好,对女生不尊重,你在把她们当练习。”
还有人问他,感觉自己一下班就犯懒,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怎么克服懒惰?
他答:“这不叫懒惰,这叫休息。你都下了班之后,你不本来就应该慵懒一点儿,能歪着能躺着,咱就不站着吗?我不给任何人打鸡血,我坚持认为,上班呢就应该认真上班,下了班就应该认真休息,要不然你活得也太亏了。”
从拥有“黄金左脸”的斜杠青年到“心平气和”的知心大叔,大冰仿佛一夕之间成长了,给出的观点也更加务实了。
曾经的他向往的是青年意气、洒脱自由,什么“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什么“我有故事,你有酒吗?”张口就来,给年轻人编织了不少灵魂的乌托邦,仿佛去大理开民宿、去西藏朝拜雪山就是人生唯一的救赎了。
那时的他觉得,如果你对现实不满,就从现实中出走,浪迹天涯,因为“没有什么比年轻的时候认认真真地犯错更酷”。
人到中年,现在的他也许不后悔自己的过去,但是他说再要看到那些感觉“生活一眼望到头”,想“辞职创业”的小白们,他“碰见一个打一个,露头就打”。
大冰在直播中坦诚,当初被迫丢下话筒的他,也曾想有个安安稳稳的工作。
当然, 他依然尊重梦想与浪漫。
当一位60岁的农村老妇告诉他,“种完麦子,我想往南走”时,他会祝她玩的开心,帮她认真分析可行性,告诉揣着5100块钱,有一辆三轮和一顶帐篷的她,既上不了国道,也扛不了风雪,不妨去西双版纳告庄找个客栈过冬,做保洁来换取免费吃住。
转机:人生是一场欲扬先抑的成长
谁也没有足够的想象力
如果回到10年前,青年时代的大冰恐怕还没办法以如此豁达的姿态说出这些话来。
“谁的人生都不可能一马平川,与其前途未卜时黯然神伤,不如把这条路当作一场欲扬先抑的成长。”
这句话摘自大冰从主持人转型作家后,发表的第一本书《他们最幸福》,它既是大冰从别人的传奇励志人生中窥见的一束微光,也是他对自己历经坎坷、劫后余生的一份宽慰。
说是“转型”,其实是被迫下岗,另谋生路。
他站在舞台上,活泼开朗闹腾人,不通人情世故,一夜之间被裁员,沦为寄居在好心人家里的“北漂”,而立之年,本该成家立业,却交不起供暖和房租,吃饭都难。
每天忙着埋头码字,给他做的面条都坨成了果冻。然后他带着书稿坐地铁,到处迎接编辑们的俯视和挑剔,又坐着末班地铁回来,继续改稿。
好在这位好心人,从来只问他“需不需要把饭菜热热?”而不是追问他“今天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新人新作冷门题材,市井江湖的普通人故事,倔强地不按照“畅销书”的标准去修改,甚至就连他自己也惊诧过:
“这本书稿居然真的会有人接盘,我们都略微有点心虚和侥幸。过气的主持人、跨界的新人、奇怪的文笔、冷僻的题材……他们就不怕卖不动?”
编辑们的判断不无道理,大冰第一本书的读书会开得尤为艰难。
他卖掉了自己4万块的劳力士表,凑够了3个月100场读书会的路费,每天吃包子、住车里,最冷清的一场东拉西凑地也才来了17个人,他自嘲:“到的人数都没有凳子腿多。”
然而,大冰还是凭借着一本不被看好的书咸鱼翻身了。
尔后,大冰以每年一本的速度,不断扩充他的“冰学”系列小蓝书,《乖,摸摸头》《阿弥陀佛么么哒》《好吗好的》《我不》《你坏》《小孩》《啊2.0》《保重》……
每一本都是蓝边包围着的童稚封面,配上不知所云的标题,打老远一看,就知道是大冰的手笔。
至于为什么是都是蓝色,可能和他在拮据的日子里,寄宿的那间小客房里的小蓝床有关。
他说:“2013年的春天,我的想象力有限。很多事情,那时的我们不可能想象得到,比如5年后,我会有累计近1000万册的图书销量。”
事实上,这个想象力还是太保守了,2018年,据第13届作家榜统计,大冰版税收入已破千万,排名全国第三。前两位是刘慈欣和余华。
反转:当年追着大冰走过的路
都是年轻时脑子进的水
很多人认识大冰,是从他“金句”出圈开始的。
“真有心送君一程,东西南北都顺路。真有心帮你一把,立时三刻当下今天,又何必回头改天。一回头就是杳无音信,一改天就没了下文。”
“人群最可怕,遇到人群要远离,被围殴时要沉默,站直了挨打,闭上嘴迎唾沫,以求活着。不用指望讲理,个体对立于群体时,永远是个体的错。”
没有鸡血也没有鸡汤,大冰毫不隐晦地道出了长大后人情世故中不太友好的一面。
信他的,会觉得读完书之后,自己的思想境界已经跟同龄人不在一个层次了,可以冷眼旁观他人的滑稽表演。
也有很多人认识大冰,是从他跌落神坛开始的。
“捧杀”二字,因果相连,盛名之下,容不下半颗沙砾。
仿佛当年追着大冰走过的路,都是年轻时脑子进的水。
“冰式”夹生文笔,内容空洞煽情、矫情做作,鸡汤味儿太重,乱开黄腔,自以为是、故作深沉的“叔味”说教,套路化的故事,近几年不再讨喜了。
签售会给粉丝甩脸子,不耐烦地回复千里迢迢找来大冰小屋的粉丝,用去年的截图告诉粉丝他争取了新书定价,以及“睡粉”等一堆负面爆料,众说纷纭,让大冰再次跌入人生低谷。
他写文字发牢骚: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明明自己不要的东西,狗来讨点儿,不但不给,反而还要踹人家。
“网络上不是整天都有人在‘踹狗’吗?以道德之名爆的粗就是踹出的脚,‘狗’则是你我的同类,管你是什么学者、名人、巨星,管你是多大的V,多平凡的普通人,只要瑕疵被揪住,那就阶段性地由人变狗,任人踹……静待被时间洗白,被下一个热点覆盖替代。”
他骑上摩托,独行一万公里,游历祖国西北边陲。
拉萨、乌鲁木齐、布尔津、阿勒泰、魔鬼城、克拉玛依、塔城、阿拉山口、赛里木湖、霍尔果斯、独库公路……
他翻越天山,在托克逊吃面,在吐鲁番吃葡萄,在达坂城和死人沟追风,在乌鲁木齐看月圆,还把一只鸵鸟追了一路。几百公里的雪地无人区,忘了带秋裤,靠着两头大蒜和生姜驱寒。
遇见的朋友说他:“一身的臭毛病,就一个优点,说话算数。”
连麦说要来,他就累死也要来。
直到,“轻舟已过万重山”。
人红是非多,大冰的口碑总是在“黑”“红”两个极端来回反转,人生的大起大落,不过如此。
省思:冰叔也不是一夜之间突然靠谱的
谁不是在假装长大
大冰的自我评价是,一个“耍嘴皮子讨生活”“嘻嘻哈哈又悲观透顶”“犯了很多错的失败者”,
台前自信大方,台下敏感自卑,这种矛盾的共生状态,在他最后一本小蓝书《保重》里表现得很明显。
小时候的他因为不爱喝羊奶,就仇恨起送奶工来,扎人家自行车胎,祸祸人家种的丝瓜,还把柴火棍塞进钥匙孔,活脱脱一个幼稚小鬼。
有喜欢的女生他不敢搭理,迎面遇上也不冲她笑,怕她发现自己的在意。又想引起她的注意,又畏惧被注意,从小就是个好面儿的主儿。
青年时,他会因为妈妈同事的一番话,“变得自惭形秽和沮丧,被她的优越感狠狠划伤,立志不被俯视而使劲折腾,边折腾,边假装特立独行和洒脱。”
没出山东以前,周围人给他的评价是“乖、懂事儿,不爱说话,老实得要命”。
出山东以后,则时常需要假装与硬扛,生怕被人说土、寒碜,也怕“薄薄的皮一戳便破,没有底气没有资粮,骨子里那个自卑无能的人,随时都可以被揭穿”。
即使成名之后,有时他仍会在午夜枯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活。
“我始终没能成熟起来。不论是当主持人还是当写作者,不论昨天还是今天。为了被证明而去证明,为了维系扮演而持续表演。”
“一个唏嘘的中年胖子面无表情地打着字,坐在或谤或誉的围观中,只有自己明白,还是两手空空……蝇营狗苟于这份温饱体面。”
说起来,《他们最幸福》中鸟人鹏鹏有一句话很经典:“要是一下子都明白透了,那还活个什么劲儿啊。”
谁不是一边在踩雷掉坑,一边在假装长大呢?
大风大浪见得多了,自然就晓得了急流勇退的道理。
据统计,上个月以来大冰几乎每天一播,场均观看近10万人次,平均在线峰值约7000人。
意外的是,他带头打破了“宇宙的尽头是带货”这一魔咒:“如果你是我,你舍得把当年他们对你的喜欢塞进小黄车里吗?”
不过大冰的带货能力是确实强,他在书里提到的人和事,都留了真实的联系方式,曾遭遇校园霸凌的小屋碗儿的小红书,还有原本要改行做刷子的小舅,他家卖毛笔的微信早就被网友加爆了。
一周内全网涨粉近130万,新一波流量和数据的虚浮,令大冰感到不自在,他直言:
“直播流量有点高了,我最惬意的状态其实是三四千人的时候。停两天,热度降一降。如果三天后还不播的话,咱们就此相忘于江湖。”
10月16日晚,大冰突然宣布暂停开播,还赋诗一首:
“娑婆大梦,日日黄粱。泼天富贵,镜花水月。莫等莫催,暂不开播。这波流量,无缘承接。”
如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仍未等来大冰复播,看来是真得是要相忘于江湖了。
好在大冰妈妈看得开,当时生他的时候才“不指望什么大富大贵呢,能活下来就行。能拾粪就拾粪,俺就挺高兴”,“(大冰)折腾再多事也不稳定,三更富五更穷,没有单位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奥迪”,不饿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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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发:苏卓琳 欧阳蔚
审核:陈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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