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文学|杨庆发:蓝蓝的鸽子花

文摘   文化   2024-09-11 00:00   上海  

2024年第1343期(总第4645

 微刊 故乡文学
主 编:陆相华  投稿:13816643239@163.com



蓝蓝的鸽子花

 

 / 杨庆发

 

学校设在八里多路的一个山外的自然村子内,上学时必须翻过两道山梁和一条小河才能到达。
我们这个边远的山村里,已几辈没有一个读书的人了。新中国成立后,虽出一两个读书的,只因嫌学校翻山越岭的太远,顶多也只读完小学就辍学了。至今,父辈人仍然认为,读书是干工作人的事,种地的用不着那玩艺,只要明白2+3=5也就足够用的了。
到我们上学的时候,起初,全村只有我们七、八个孩子到山外小学去上学。可是没到一个月,便廖廖无几,半年过去,就只剩下我和小兰了。
小兰我俩是同年同月生。听母亲说过,在她同小兰的母亲一起怀着我们的时候,曾在开玩笑时指肚订过亲。为此,小时候村内的人们经常拿这事戏耍我。直到年龄长大,人们才渐渐地不再提起这事。
真扫兴,怎么就偏偏剩下小兰呢!这要是剩下个和我一样的男孩那该多好。和她……哎!在一起多别扭哇!我赌着气开始有意地躲避她。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一直躲了好多天也没有躲开她。我提前走,她就紧紧地跟在我后面,我落后走,她又在半路上等着我。看来是无法躲开她了,我只好硬着头皮同她一路去上学。
小兰并不在乎我对她的冷落。在路上,每天仍是有说有笑。她的大度给我渐增了好感,慢慢地,我们说话投缘了。
我很顽皮,小兰随和,我和她调皮时,她从不生气,往往是一笑了之。只是那一次,我确实伤了她的心,她生气了。
那是在满山盛开鸽子花的时候,每天在放学的路上,小兰总好拉着我的手,一蹦一跳地跑到开满鸽子花的山梁上,缠着我帮她采摘鸽子花。她那副痴迷忘返的神态,简直是把心都融进鸽子花丛中了。每到这时,被冷落的我总会萌生出一种嫉妒感。那次,我竟在一气之下,把她已经采好的鸽子花抢过来扔到地上,然后用脚踏乱。这一举止,出乎小兰的意料,她先是一愣,随之便掩面痛哭起来,接着便抛下我,自顾向家跑去。这时,我才觉察到自己做错了事。
回家之后,我饭也没顾得吃,就向小兰的家奔去。到那一看,见她家大门插得死死的,无论怎么叫门,小兰就是不答话,我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家中。
次日,我很早起来又去找小兰上学,可是她已经走了。
放学后,在回家的路上,小兰又把我远远地甩在后边。
一直好多天都是这样。这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望着小兰远远的背影,竟委屈得大哭起来。
小兰站住了。她又返回到我的跟前拉住我的手,并为我擦干了眼泪,直等到我止住哭声。
“你以后还那样做吧!”她带着哭腔责问我。
“我再也不了。”我诚恳地回答。
“你踏碎我那些鸽子花时,知道我当时心里是啥滋味吗?”这时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向她承认了错误,并做了保证以后,我们又言归于好了。只是从那时起,我家的窗台上也有了一瓶由她经常更换的鸽子花。
在刚刚步入小学四年级门槛的时候,小兰终于听从她父亲的意见辍学了。从此,这条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形影相吊地出入校门。这时,我才感受到孤单的滋味是多么的难熬。
我很想小兰。星期天,我借故去看她。我们言不由衷地闲谈一会之后,我向她诉说了离别后的孤独之苦,并也为她的辍学鸣了些不平。而小兰却很认真地说:“一个女孩子念了三年书也就不错了,你没看还有不如我的呢。”然后她又安慰我一气,让我不要再挂念她,要把精力用在读书上,将来要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
她还是那样满不在乎地有说有笑,对于自己的辍学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唉!她呀,单纯得简直像一潭清水,真让我哭笑不得。
我还算幸运,一直读完初中,父亲才让我辍学务农。后来又经人推荐当上了代课教师。为改变家乡文化落后面貌,我毅然要求回村办学。在村委会的支持下,村内成立了小学校。经我争取,终于实现了家乡几代人未能实现的愿望,自豪感油然而生。
此时的小兰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真像那鸽子花一样纯净、水灵。在鸽子花盛开的季节,她仍一如既往地更换着我花瓶内的鸽子花。只是,她比以前矜持了许多。
我不知道从何日起,总好在傍晚时分依门而立,仿佛是在等着什么,但又不愿明明白白的承认。我心不在焉地看着蓝天,看着夕阳……可是,当眼前出现了小兰那熟悉的身影时,我又会告诉自己,她来了!
这一微妙的变化,起初并没有察觉,似乎一切都很自然。终于有一天,我突然发现了这一无法说清的秘密。是啊!以前那是纯真的友谊,而现在呢?现在这是什么呢……
我开始胡乱地打起一些莫名其妙的主意:我应该拥有大量的财产,这样,就会博得小兰父母的青睐。但目前这还是个未知数。那么,或许经过努力,争取转正成为国家教师,有这个牌子,不愁她的父母不喜欢我。但这又得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呢?
正当我的规划处在一筹莫展之际,却听见小兰要去县城地毯厂上班的消息。原来小兰的父亲往县城跑过几次买卖,结识了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所以就托人将小兰安排进了地毯厂。
我的规划还未见眉目就这样的夭折了。
小兰在临走的头天晚上来向我告别。当我向她祝贺时,她仍然满不在乎地说:“到哪还不是一样的干活吗。”
她说得多轻巧呀!
小兰走了,我的那颗滚烫的心随之也凉了下来。不久,我也被调去乡中教学。在此期间,我虽然也经常打听小兰的情况,但很少听到她的消息。
一晃两年过去了,后来听村里人说,小兰已有了恋人,而且还有正式工作。再后来又听说地毯厂由于产品滞销而下马了,并且还听说小兰和她的恋人也告吹了,原因其说不一。有的说是人家嫌小兰是农村户口,而又失去了工作;也有的说是因嫌小兰没文化而不会谈情说爱等。总之小兰现在的处境很糟糕。
又是鸽子花盛开的季节。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我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忽听有人呼唤我。抬头一看,正是小兰。见她正从开满鸽子花的山梁上向我招手跑来。我也急忙迎了上去。待小兰来到跟前时,我仔细打量了她,见她比以前清瘦了许多,但仍不失她的俏丽。那张布满细汗的笑脸,更像那含露怒放的鸽子花。此时她手里握着一束鸽子花,气喘吁吁地伏在我的肩上,竟止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回来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呢。”我责怪着问她。
“是没告诉你,但这不是亲自来迎接你来吗。”见我不住地盯着她,又调皮地问我:“你看我变了吗?”
“你依然和以前一样漂亮。”我回答她。
而小兰却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呀,那县城里的姑娘才漂亮呢,她们个个都像这鸽子花一样的水灵。我呀,跟人家一比可就丑多了。”
“你太贬低自己了,其实你在我的眼中是最漂亮的。”
“真的吗!”她显得有些惊讶。
我肯定地点点头。
她高兴得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
我们一边走着,小兰一边谈起她今后的打算。她告诉我,她准备在乡政府所在地开一家地毯厂,厂房已经选好,现在已经从工商局申请到营业执照,并也订购了机械设备。她自己设计了好多地毯图纸,大部分都是设计的鸽子花图案。等厂房装修好,机械到位,立马就开业。
“以后你可要帮我的忙了。”
“帮忙是责无旁贷的,只恐怕我帮不上你什么忙。”我为难地说。
“你得当我数学老师呀!”她苦恼地说:“恨当初父母不让我多念几年书,现在连米、尺换算都不会,这难行呀。”
“这我保证能做到了。”我放心了。
“你帮忙就得帮到底的,以后……以后我们可要永远的……在一起了。”
我当然明白小兰话中的含义,我久久地望着那双脉脉含情的眸子。此时她的脸颊像东边的朝霞一样红.

 

作家简介:杨庆发,笔名冬杨,现系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闪小说学会会员、赤峰市作家协会会员。自1989年以来共在《散文百家》《江河文学》《中国新农村》《鸭绿江》《精短小说》《牡丹》《北极光》《参花》《百柳》等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篇(首);创作出版三部长篇小说《鹿鸣岭下》《血色的清晨》《寻你到天边》;创作一部二十集电视连续剧剧本《乡里来个检察官》和三部电视电影剧本《我的祖国》、《山杏坡》、《留守家园的孩子们》。

《故乡文学》 主编:陆相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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