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第1572期（总第4874期）
苦境梦圆
文 / 王书文
内容梗概：本书描述了主人公王文韬在二十世纪五十年代至七十年代所经历一段不幸遭遇和艰苦磨难的命运故事。王文韬出生在某市郊农村一个干部家庭。当他7岁时，身为公安干警的父亲王琪因工作认真得罪了一些人。因他人报复，被强行劳教，不久，含恨死在教养院。母亲赵海兰带着5个孩子艰难度日，吃糠咽菜，忍饥挨饿，又遇上三年自然灾害，最小的儿子被饿死。为了躲避饥荒，王文韬背井离乡，寄予远方内蒙古的伯父家。故事情节就此展开。《苦境梦圆》这部长篇小说故事真实生动，感染力强，打动人心，催人泪下，是一部励志成才的好教材。
·1·
一天傍晚，王文韬到麻老师宿舍去借书，麻老师正在炒饭，便问：文韬，你吃饭了没有？
文韬微笑地回答：我刚吃完饭，麻老师，您快吃吧！麻老师边吃边说：麻油炒菜不香，一点儿也不香。
文韬一边阅览《鲁迅选集》一边说：麻老师，把这本书借给我看看可以么？
麻老师说：你可要快点儿看呀！我最近要调到衙门庙去了。文韬兴奋地问：老师，是不是调到总校？
咱们公社要办一所高中，先招收一个班。公社叫我去做筹备工作。麻老师一字一板地说：
文韬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说：麻老师，我 ......
麻老师要去洗刷碗筷，文韬立刻夺了过来帮助刷洗，他希望听到更多的好消息。
麻老师说：这次招收得高中班学生，大部分是 1966 年以前在校的初中生，属于“老三届”。
文韬求学心切，便问：麻老师，我，您看我上高中可以吗？
麻老师擦了擦眼镜，然后又戴上，仔细地打量着文韬，笑了笑说：据我了解，别的大队初中学生，或多或少学点儿东西，咱们大队初中，你还不知道吗！今天闹革命，明天种校田地，没上几天课呀！
文韬焦急地说：麻老师，我能行，我读过许多书 ......
我知道你读过许多书。但是，你学过语法、修辞么？你学过初中数学、物理、化学吗？
麻老师习惯地用舌头抿湿了嘴唇，眨了眨眼睛接着说：学习是一环扣一环的。好比建楼一样，基础打不好，顶层的楼怎样盖呀？
文韬顿时哑口无言，心想，麻老师说得对，学习好比建楼，没有牢固的基础怎么行呢？
文韬心想，这次高中招生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如果这次上不了高中，今后可能与上学无缘了，因为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初一重新读书。此时此刻，他胸中顿时燃起了无名之火，好像立刻燃烧一样，他将牙齿咬得咯咯地响，痛苦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淌了下来。
文韬，怎么了？麻老师奇怪地问。 麻老师，难道一点儿希望也没有吗？
你年纪也太小，才 15 岁，有自理能力吗？我从小吃过苦，有自理能力。
你的情况我抽空儿向学校负责人汇报一下，最后看怎么定，好吗？谢谢麻老师！
十几天过去了，公社高中给文韬发来了入学通知书，他高兴劲儿甭提了，一夜竟没有合眼。
·2·
上学那天清晨，枝子贴了一锅玉米饼子，煮了几只咸鸡蛋。王钰翻箱捣柜，好不容易找出叁元陆角钱，递给文韬说：你先拿着，留着上学用吧！
文韬收拾完行李，又换上已晾干的旧衣服。姑姑们相继来了，有带钱的，有带吃的，轮番千叮咛万嘱咐，好像文韬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文林借来一辆毛驴车，拉上满满一车柴草，将行李卷放到柴草上，又灌了一斗小米带上，文林送文韬去上学。
白音沟高中坐落在凤凰山麓西南角，乌力吉沐沦河畔，学校院子北侧，生长着十几棵老榆树，据当地老人讲，在此地有一处公主坟，生长老榆树的地方是公主坟的入口。有残缺不全的石狮子、石人为证。老榆树树干内已腐朽，空空的，是蛇、老鼠和黄鼠狼栖息的地方，一群喜鹊与麻雀在干枯的树干上唧唧喳喳地叫着。
学校校舍很简陋，只有两排平房，大门两侧墙上用白石灰写着：落实党的教育方针，把高中办到贫下中农的家门口！大门口出出进进着男女学生和送学生的家长。校园里停放着两辆马车和七八辆小驴车，有几个学生与家长正在从车上往下缷柴。柴木有杏树疙瘩、骆驼蒿、菜树和针柴等。
文韬来到跟前，一边帮着卸车一边问道：请问，你们是从北部来的？我叫刘文武，家是水泉沟的。
我家是十三号的，叫王文兴。
噢！是吗 ?8 年前我在十三号住过。我叫王文韬。昂！我知道了，王钰是你父亲？王文兴高兴地问。不，是我大爷。
对！记得你是从朝阳过来的。文韬，你们大队来几名同学？算我 4 名。
刘文武问：原来穿一身蓝制服的人是不是老师？不是，他叫鞠春华，咋啦？文韬回答。
我们以为他是老师呢！刚才，他背着手，频频地点头，文质彬彬地问我们：冷不冷、饿不饿呀！刘阳说。
对！还问我，家有几口人，为什么来读书呀？刘文武模仿着鞠春华的姿态和语气说。
哈哈！哈哈哈！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以后咱们叫他鞠老师吧！哈哈哈！
后来听王文兴说，班级许多同学是老三届。文韬想，学习恐怕跟不上，怎么办呢？唉！既然来了，说什么也要坚持下去。晚上，文韬也许跺柴草累了，不一会儿，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着火了！快救火！几位同学大声地喊叫。
正在熟睡的同学，光着腚从被窝里爬起来，个个惊慌失措。整个屋子浓烟滚滚，几位同学被浓烟呛得不停地咳嗽或直流眼泪。王文兴打开窗子，喊道：我的行李烧着了，你们赶快把行李卷起来！抱到外面去！
大家一看，炕头一堆红红的炭火还在燃烧。一位同学说：昨晚，我刚睡着，突然把我煲醒了，我又将身边的同学叫醒，把两扇木门卸下来铺到炕头上，后来还是受不了，没办法，我俩搬到地上睡着了。
原来，鞠春华怕炕凉和潮湿，昨天烧了一下午杏树圪瘩所致。他的行为受到了学校与麻老师严厉地批评。
·3·
麻老师担任第一届高中班语文课，兼任班主任。他平时不拘言笑，上课时严肃认真，同学们很敬畏他。但是，课余时间，他经常与同学们谈心、唠家常，又感到他和蔼可亲，久而久之，同学们有啥心里话也愿意与他说。有个同学评价说，麻老师上课时像严师，课外像兄长。
一个周末上午，麻老师吩咐耿亮带领班级大部分同学到校院外菜园子去平地；让王文兴带领几个同学去跺校园西侧墙豁子。同学们干起农活来个个是把好手。一个多小时便干完活了，麻老师称赞说：这个班的同学们能文能武。
耿亮对同学们一挥手说：今天中午咱们到饭馆吃饸饹去，我请客。10多名同学嚷嚷吵吵地跟着耿亮走了。女同学便回宿舍洗漱。
从山沟来衙门庙开饸饹馆的伙计看见来了一群学生，认为这是挣钱的好机会，非常高兴！一位伙计心想：今天碾了 20 多斤荞面，一会儿还有其他顾客来吃饸饹，怎么办呢？他一拍脑门，高兴地跑回厨房。
两名伙计端着 10 多碗热气腾腾的饸饹上来了，耿亮喊道：饸饹来了，你们快吃！他与身边两个同学耳语了几句。
王文兴喊道：你俩咋不吃呢？我俩怕热，凉凉再吃！
有几个同学喊着没有吃饱，光喝汤了。耿亮将饭店收款的伙计叫了过来，问道：你们原来一碗饸饹多少钱？
两毛钱！
那一碗饸饹汤多少钱？
两毛呗！收款的伙计有点儿不高兴了。
耿亮一拍桌子，怒斥道：把你们掌柜的叫来，今天咱们说道说道，拿汤当饸饹卖，这不是坑人么？
厨房里的两个伙计也跑了出来，一名彪不楞的伙计说：咋的，就这玩意，爱吃不吃！
那我们只好付汤钱。 你敢！没听你哇哇啥？
……
双方僵持后便动起手来，3 名伙计抄起了菜刀和擀面杖。耿亮喊道：他们不敢砍，同学们，给我砸！
叮叮当当地响了一阵子，10 多名同学将饸饹馆砸个了稀里哗啦！解气之后跑掉了。
饭店几位伙计那肯善罢甘休，找到学校领导，经过几次调解，这场风波才算平息。
文韬从宿舍往教室走，鞠春华指着教室西侧外墙说：嗨！还有你的名字呢！文韬望去，壁报右上方有 6 个美术字：同学日记摘抄。有两篇是王文韬写的：谁拿自己的优点与别人的缺点相比，谁就进步的慢；谁拿自己的缺点与别人的优点相比，谁就进步的快。第二篇是：人的私欲难平，当熊熊私欲烈火燃烧的时候，要用理智扑灭它，否则，将会烧毁你的一生。
一些同学看了，纷纷地议论着：
这两篇日记，有自勉、激励、警示的作用，而且还富有哲理。
在场的同学议论着：你看那小家伙，岁数小，个子不高，文质彬彬的，脑瓜子有点儿东西。
……
麻老师笑着对周围的同学说 : 别看王文韬现在蔫蔫嘎嘎的，过去在敖包学校那是调皮大王。老师批评他，你为什么调皮？你们猜他怎么回答？张老师，我就想气气你。
同学们听后哈哈大笑。
麻老师眨了眨眼睛，抿了抿嘴唇，认真地说：先别笑，你们这茬儿年轻人，将来掌权之后，如果不注重防微杜渐，警钟长鸣，有可能因犯错误而毁掉自己。
同学们听后面面相观。
文韬虽然初中课程几乎没学多少，但是，文科他并不感到吃力，例如，古文《三元里抗英》、《方腊起义》等课文能倒背如流。但是，他听化学课像听天书一样，有一定难度的化学配平等。上课时听得似懂非懂，做作业时经常被憋住。文韬看见王相臣、王文兴解题特别轻松、信手拈来，非常羡慕他们。他想起了麻老师说过的话：学习是一环扣一环的。好比建楼一样，基础打不好，顶层的楼如何盖呢？
理科跟不上，怎么办呢？他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了一个窍门，对！一边听着高中课程，一边复习初中课程吧！他请教过同桌同学，这名同学是老初中生，且脑瓜聪明，但性格比较直爽倔犟。他对文韬说：你数理化基础比较差，实在不行你再从初中开始念吧！
他的话像针一样深深地刺痛了文韬的心。文韬独自跑到学校后面的老榆树下，默默地流泪。他仰望着苍天，大声地吼道：这难道愿我吗？
突然，从附近的老榆树上传来了欢快、悠扬的竹笛声。文韬被笛声吸引住了，他立刻觉得茅塞顿开、心花怒放。好像笛声在呐喊：坚强！坚强！奋进！奋进！他顺着笛声慢慢地走去，笛声停了，听见有人在喊：文韬，快上来！
文韬往树杈上一望，原来王相臣和李树勋二人坐在老榆树杈上向他招手微笑呢！
原来是你们俩！真潇洒呀！文韬边说边爬了上去，坐在王相臣的身边。王相臣拍着文韬的后背说：小兄弟，是不是学习上遇到困难了？
文韬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李树勋沉默地说：我和文韬从小一样，都是幼年丧父，小时候很艰难呀！是吗？你们俩儿真不容易。咱们还年轻，以后的路子长着呢！振作起
精神，努力拼搏奋斗才是。王相臣说。王文韬和李树勋点了点头。
我是老大哥，数学、化学比你俩懂得多点儿，以后有不懂的地方问我。王相臣微笑着说。
·4·
文学回信了，文韬打开后如饥似渴地读着。
文韬弟：
来信收到，听说你在公社高中读书，全家人非常高兴，母亲激动地流下了泪花。今天，你之所以能在高中读书，一是感谢党和人民，给了你上学读书的机会；二是感谢大爷大娘及全家，是他们省吃俭用，专门供你读书；三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你在艰苦的环境下，并没有因此消沉下去，勇敢
地拼搏与抗争，没有辜负全家人对你的期望。你要珍惜今天的读书机会，努力多学知识，打好坚实基础，将来做一名对国家有用的人。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东北电业管理局第一工程公司当了 3 年临时工，如今已转为国家正式工人，成为我国工人阶级的一员，对于一名从小受苦受累的农村孩子来说，做梦也没有想到呀！
文韬颗颗泪水滴在信纸上，痛苦地回忆着过去，心想：艰苦的磨难，虽然给我们造成了伤痛，但是，苦难也磨练了我们兄弟，同时，也造就了我们兄弟。
他抹去泪水，继续看下去：朝阳这个地方，十年九旱，年年不收。一家 10 多口人，吃饭是个问题，为了生存，继父王玉廷到黑龙江谋生去了，临走时说：他先去那里看看，如果物色到一个好地方，打算将全家搬去。我现在每月工资 40 元，只能领 400 斤苞米，全家人每月靠这些粮食度日
……
·5·
文韬是一位争强好胜的学生，学习压力大，致使他闷闷不乐、郁郁寡欢。他平时很少与同学们娱乐或聊天，经常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学习到深夜。回到宿舍后，有时不小心将身边的同学惊醒，那位同学气愤地说：以后再这么晚就别回宿舍了。后来，此事传到教工食堂闫师傅那里，闫师傅委托李光明捎信，让文韬搬到他那里去住。文韬考虑去教工食堂住宿怕别人说闲话，所以，迟迟没动。
李光明急匆匆地来到教室，对王文韬说：闫师傅来火了，说你不知好歹！文韬怕伤害了老人家一片好心，只好搬过去了。
闫师傅，一般人不知道他的名字。近 60 岁，中等个，有点儿驼背，长方脸，黑脸膛，山西口音，嗜好吸烟，爱听收音机。因为他资格比较老，而且性格孤僻，脾气倔犟，所以，校领导让他三分，教师怕他三分。他一生无儿无女，独身一人。
他看见文韬将行李搬过来了，一边扫地一边笑呵呵地说：文韬，这回你晚上学到啥时候都行。我喜欢本分、老实、爱学习的孩子。我和李光明说过，
好好学习吧！将来奔个前程，我看你俩将来错不了，你看我干了一辈子锅刷子有啥出息呀！
文韬夺过闫师傅手中的笤帚说：闫师傅，您值得我们尊敬！
闫师傅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文韬。有时还给文韬零花钱或替他缴学杂费。文韬晚上回去后，闫师傅将热气腾腾的饭和菜端上来。
文韬，又饿了吧！吃吧！
文韬看着饭菜，犹豫不定地问：这 ......放心吃吧！全是剩饭剩菜。
秋末冬初，河面上漂浮着像豆腐脑一样的冰凌。下自习后，文韬与年会在河边散步。一只小青蛙听到声音，一越跳入河里，文韬好奇地追了过去。他看见两条鲇鱼在水里慢慢地游动，便尖叫起来：唉！快过来！鲇鱼。
年会跑过来以后，鲇鱼已经钻到护堤的铁丝笼里。年会边脱衣服边说：咱俩下河捉鱼吧！
几分钟后，他俩的皮肤由白变红，嘴唇由红变紫，冻得浑身发抖，牙齿咯咯地直响。文韬将右手伸进铁丝笼缝隙里，感觉溜滑一下，再摸不见了，他扎了个猛子，向铁丝笼深处掏去，将手指顺着一个特别狭窄的石头缝隙伸进去，又感觉鲇鱼或水蛇在动，文韬用手拼命地按着它，手和胳膊被尖锐的石头划破了，鲜血漂在水面上，年会看见后，立刻游了过来，不一会儿，他俩将一条大鲶鱼捉了上来，足有 8 斤多重。
太，太冷了，咱们回去吧！文韬哆哆嗦嗦地说。
年会说：到了秋天，鲇鱼有窝，咱俩再掏几条。捉鱼是我的长项。
太阳落山了，北风越刮越大。他俩像饥饿的鱼鹰一样，又矫健地钻进水里，一顿饭功夫，捉出 100 多条鲇鱼。他俩望着河边一堆鲇鱼，也觉得不那么冷了。文韬跑回学校，招呼几名同学前来将鱼抬回学校。
次日中午，学校大小食堂清炖鲇鱼。全校师生实实在在地改善了一顿伙食。年会由于每年深秋到河里去捉鱼，不久患了肾炎，非常严重，医治无效，还没高中毕业便离开了人世。
文林赶着毛驴车，又送来一车柴草和半麻袋苞米，文韬往外送他的时候，文林低声说：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爷爷前几天死了。
文韬听后惊呀地问：啊！爷爷身体一直很好，怎么死了？是呀！
文韬擦着泪水，一跺脚说：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呀！你学习太忙，再说怕连累你。
文韬听后心里像翻江倒海一样难受。心想，虽然爷爷是富农成分，但解放后，老人家一直用辛勤劳动改造自己，恐怕给子女带来不必要的影响，坚毅地克制自己，每天在田地或家里默默地劳动，很少与外界联系与交往。休息时，他习惯地掏出短烟袋，吧嗒吧嗒不停地抽烟。可以想象，老人家是多么孤独、寂寞呀！
文韬，别难过了！唉！爷爷活着时候经常陪着其他地富分子挨批斗，没少受罪。文林劝着弟弟。
文韬眼前立刻浮现出爷爷既严肃又慈祥的面容：8 年前，大爷王钰领着自己从爷爷家走时，爷爷板着面孔，一双老眼紧紧地望着我，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当我走出院子之后，急忙返回寻找《三国》连环画册时，恰好看见爷爷老泪纵横，十分悲伤。当时我愣住了，试试探探地问：爷爷，你怎么了？只见爷爷侧过脸去，骂了一句：妈了个巴子，快走你的！直到现在，我才理解爷爷的用意，他何不希望将自己的孙子留在身边，抚养成人。但是，爷爷想到的是，自己是富农成分，恐怕将来影响孙子的前途。让孙子投奔王钰去吧！王钰不但是贫农，还是一名共产党员，复员军人，将来对孙子成长有利呀！
1953 年，王中兴用一台勒勒车装着行李和锅碗瓢盆，从河北围场搬到馒头敖包。他想用父爱弥补自己出走之后对儿女失去的感情。但是，大儿子王钰却不买老子的账，在思想上、生活上早已同老子划清了界限，从来不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逢年过节也不去拜访。生产队批斗王中兴时，王钰积极发言，控诉父亲当年遗弃他们兄弟姐妹，去投奔国民党部队，后来发了财，成为富农。王钰的革命行动，曾经受到造反派头头宁克仁的表扬：什么亲不亲，线上分。王钰不愧是一名共产党员，敢于同老子划清界限 ......
文韬，我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前不久，我结婚了。
文林的话打断了文韬的回忆，文韬一愣，高兴地问：嫂子是哪个村的，姓啥呀？
河西老烧锅村的，叫杨彩云。她比我小 4 岁。
文韬不高兴地嘟囔 ：家里白事、喜事咋不告诉我呀！我要吃喜糖。
你不提我倒忘记了。文林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块糖塞给了文韬。
·6·
高中教导主任名叫于文志，高个子，身材魁伟，50 左右岁，圆圆的红脸膛，面带微笑，对人和蔼，说话声音不高，略带点儿公鸭嗓。他任高中班级政治课兼任美术课教师。原来在巴林左旗文化馆工作，能写会画，所以，公社李金印书记隔三差五地找他策划稿子，有时他俩商量到深夜。
有一天夜间，文韬正要回宿舍睡觉，听见李金印书记与于文志老师在激烈地争论。
李金印用手指敲击着桌子说：两个估计必须写上，不但要写，而且还要作为这次全公社教育工作会议的主要内容。
我理解不了，我看两个估计是瞎估计。为什么说解放后 17 年资产阶级专了无产阶级的政？为什么说教师队伍大多数世界观基本是资产阶级的？于文志争辩着。
你认账也得认账，不认账也得认账。这是上面定的调子，你也敢反对？你再这样固执，我要向上级揭发你！李金印气愤地指着于文志的鼻子说。
于文志脸红脖子粗的，坐在一旁不吭声了。
闫师傅在一边调和说：菜炒好了，酒也烫热了，你俩儿老同学一起喝点儿吧！
李金印和于文志走后，闫师傅收拾完碗筷，便说：文韬，我将收音机弄小点儿声，时间不早了，你睡吧！
嗯！文韬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突然，他被又尖又瘆人的哭声惊醒，接着听见几位女生在喊，快来人呀！快来人呀！闫师傅穿好衣服便走了出去，一刻钟过后，他回来微笑着说：我好像听见房后老榆树下有女孩的哭声。
文韬被吓得扯着被子蒙上了头，觉得头皮发炸，心里砰砰地直跳。不一会儿，救护车来了，宿舍走廊里嚷嚷吵吵的声音和杂乱的脚步声，将静悄悄的夜晚搞得乌烟瘴气。当文韬来到院子时，救护车已驶出校门外。
次日，文韬听同学说：昨晚有两位女生从教室回来，刚一进宿舍门楼，听见有动静。一位女生顺手一摸，摸到毛茸茸的东西，吓得惊叫起来，她
俩惊慌失措地跑回宿舍。原来是农家的毛驴怕冷，晚上钻到了门楼避风。
7
深秋的一天晚上，学校院子里戏台前挤满了学生、职工和农民，还有“三支两军”的解放军战士，热烈庆祝我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
同学刘文武和杨丽茹分别饰少剑波与小常宝，演唱《自取威虎山》选段：
八年前，风雪夜，大祸从天降，座山雕杀我祖父掠走爹娘。
……
刘文武和杨丽茹的精彩演唱，博得了在场观众阵阵掌声，文韬心想，班级里蕴藏着各类人才，只可惜年华与青春被耽误过呀！
毕业那天，闫师傅早早起来，煎炒烹炸，大显身手。烧扣肉、烧鱼、炸丸子、炸龙须菜，还做了一道玻璃肉，文韬跟着闫师傅打下手，忙里忙外，同时也学了一点点厨艺。
麻老师在毕业酒会上对同学们说：同学们，高中学习阶段结束了，明天你们就要奔赴家乡。今后，有的同学可能继续上大学深造，有的去当兵，有的当教师，有的当新型农民，今后不论你们做什么，将来发展怎样？不要忘记你们曾经是同窗，不要忘记你们是白音沟第一届高中毕业生。
同学们热烈鼓掌！
分别之时，同学们依依不舍，含泪相送。文韬告别了老师，告别了闫师傅，告别了同学们。他久久地站立在校园里，望着教室和校舍，望着古老沧桑的大榆树，心中在呐喊：我的母校，中学的摇篮，再见！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