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涂鸦在城市中找更多新空间|酷朋友

体娱   2024-10-15 22:10   江苏  


「在上海这样一座城市,又是在这个科技的时代,是否能跳脱出来,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街头肯定是它的文化基因,但我们希望能通过新技术拓展更多可能性。」


作者 | 张一童(上海)


走进TAG Studio的五周年纪念展纯属偶然。我和朋友被二楼窗户上贴着的art字样所吸引,沿着老洋房陈旧的木楼梯向上,就到了TAG Studio位于建国西路的工作室,不大的空间里布置着数个展品,主理人和本次活动的策展人Jayet正热情地邀请参观者和多媒体装置互动。


这个类似城市脚手架的装置上放置着几块电子屏幕,每一块里都是真实的上海城市场景,参观者绘制在绘图板上的图案,会由AI自动生成不同风格的涂鸦图案,然后实时出现在屏幕里的城市墙面上。在涂鸦文化中,艺术家们希望能在城市中尽可能留下自己的TAG,最终达成ALL-CITY成就。


互动装置「游弋」


这个原创艺术装置里藏着涂鸦艺术家Fish的个人创作理念,也是TAG Studio风格的一种体现。


成立于2019年,TAG Studio有着涂鸦和新媒体的双重基因。在过往的项目中,他们曾经和耐克、阿迪达斯、FILA等品牌以涂鸦艺术为主题推出联名产品,也曾举办「书写未来」上海街头艺术节、联合策展「重塑从速」等涂鸦艺术展;此外,有着对光影艺术和新媒体技术的应用和理解能力,他们还为长沙IFS等线下商业地产打造AR艺术体验,以及为超级市场、惘闻等音乐团体提供灯光艺术设计。


Jayet13年前来到上海,涂鸦让他更快地融入这座高速发展的国际都市,他曾经是在莫干山路尽情创作,仰望无数大师作品的一代人,2018年以前,这里是上海涂鸦的中心,也是全球涂鸦文化的地标之一。


如果从城市管理角度出发,上海并不是一个对街头涂鸦足够友好的地方。2014年,法国涂鸦艺术家Seth曾经在上海康定路600弄的拆迁废墟里涂鸦,引发了来自社会的巨大反响。事实上,废墟至今仍然是上海的涂鸦艺术家们创作的主要场景之一。


但另一方面,无论是品牌、商业地产还是艺术空间,作为某种意义上的中国流行之都,这里又有着广泛的涂鸦文化受众。就在当下,上海A.F.A携手美国涂鸦艺术博物馆,正在ROJO艺文空间举办《街头回响——全球涂鸦艺术大展》。而作为工作室五周年的纪念活动,TAG HERE不仅联动了阿迪达斯这样的品牌,还在街道相邻的店铺设置了多个互动点位。


建国西路设有多个可互动的TAG HERE点位


跳脱出反叛、对抗的underground底色,如何通过技术和内容,让这个源于城市、扎根城市的艺术与当下的上海发生更多关系,是Jayet和他的伙伴们试图探索的话题。


在阳台的一角,堆放的涂鸦喷漆对面是一面数字显示屏,变化的画面中,涂鸦以数字艺术形式出现在美罗城、武康大楼等上海代表性建筑上,跳动形成的颗粒感一如迸发而出的颜料。


以下是TAG Studio主理人Jayet的部分自述:


涂鸦帮助我成为上海的一部分


我高中的时候就已经接触涂鸦了,当时是通过一些潮流杂志,看到一些外国艺术家的涂鸦作品。我那个时候喜欢画画,也时常翻阅绘画相关的书籍,了解和临摹不同的艺术风格。第一次看到涂鸦我就被震撼到了,原来绘画还可以通过这么有张力的形式表现,特别想研究它的创作。


我当时接触的绘画还仅仅是强调画得像的阶段,对创造力没有太多发散,但涂鸦打开了我的世界,原来可以这样画线条,可以这样做颜色的碰撞,可以用这样夸张的对比度,你的想象力可以充分迸发。涂鸦吸引我的另外一个点是,在整个艺术圈子里,它是相对随性,且公共的一种形式,也很纯粹,涂鸦创作不是为了走进画廊,不是为了卖画,而是出现在街头巷尾,让更多人看到。


我在本溪长大,是一个东北的小县城,潮流文化氛围低,没什么可以交流的人,只是在网上搜索后知道涂鸦是用喷漆来画的。高考结束后,我在县城的五金店买了喷漆,开始照着图片画,有了自己的第一幅作品,当时感觉还挺酷的。


2011年,考上大学后,我感觉曾经被条条框框约束、压抑的兴趣充分释放出来,也因为来到上海,我开始通过QQ搜索本地的涂鸦群,逐渐认识了一些朋友,这些玩得更早的前辈开始带我去线下寻找可以涂鸦的点位,也带着我一起创作。


那几年上海的涂鸦氛围很好,有很多海外的涂鸦艺术家在上海生活、创作,当时的莫干山路不仅是上海涂鸦文化的地标,在全国乃至全球都很有代表性。很多国内优秀的涂鸦艺术家,包括国际知名的涂鸦大师都会专门去那里创作。当时上海也有其他一些可以涂鸦的地方,但是大多数是一些要拆迁的地方或者是没有人去的废墟,相对公共、开放的只有这里。


我刚来上海的时候也是莫干山路处在顶峰的时候,我们这些刚接触涂鸦的新人走在这条街上是很仰望的,到处都是大师的作品,想着我们什么时候能成为这样的人。


来了上海之后,我开始关注到涂鸦更多的细分风格,和它背后的文化含义。涂鸦发源于美国布鲁克林,源于底层黑人的反抗精神,像一种乌托邦式的呐喊,他们试图用这种方式争夺更多话语权,然而在中文语境及文化中,并不存在孕育这种精神的社会背景;因此在创作过程中,我们开始探寻这种艺术形式与本土文化及城市空间的关系,同时融入新的技术与媒介,去输出属于自己的语言,而不是盲目地模仿照搬。


涂鸦人们希望能在更多地方留下自己的TAG,写下自己的名字,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占领一个城市的感觉,如果你在一个城市的主要地铁线都留下了自己的TAG,就会达成一个叫ALL-CITY的专属成就。


那时候我也想在城市里留下更多属于自己的TAG,涂鸦也确实让我更快融入了这座城市。因为涂鸦,我认识了很多各行各业里有趣的人,一些酒吧、咖啡店和livehouse的老板会邀请我去他们的店里创作,大家心里也没有明确的价位,更多是一种彼此认可和朋友帮忙。


受到当时整体气氛的影响,我当时的创作偏向于相对经典的字体创作,后来逐渐感到字体能够表达的内容有点局限,开始把一些形象公仔类的内容加入到自己的创作中,而现阶段的创作更加关注对于微观世界机理的探索与表达。


再见,莫干山路


大学毕业后,我的工作和艺术设计完全不沾边,当时身边几乎没有全职做涂鸦艺术家的朋友,自己也更多把这件事当做兴趣。


如果看我当时的朋友圈,会感觉我是特别分裂的两个人,工作的内容只给同事看,生活的只给朋友看。有时候工作有点烦,有了涂鸦的冲动,就会约朋友们一起出来玩。当时我住在郊区,大家就会找一些很野,没人管的地方去涂鸦。那时候的创作完全是为了自我表达,也不会考虑自己要找多显眼的墙面,让多少人看到,就只是我需要一面墙,我要涂鸦,要记录。


2018年之后,因为城市建设,莫干山路的那面涂鸦墙慢慢被拆除,全国各地的涂鸦人都觉得太可惜了,当时很多人跑去莫干山路捡墙皮留作纪念。你可以从墙皮的横截面看到好多层不同的颜色,这是日积月累一代一代涂鸦人不断创作、刷新的原因。一张墙皮里有无数大师的记忆,特别有纪念意义。


2022年是Nike air force1诞生40周年,我们和Nike联名创作了一款鞋,就以莫干山路涂鸦墙脱落的墙皮为灵感,你可以看到颜色一层层重叠的感觉,这也体现了涂鸦独特的文化基因。除了鞋之外,我们也做了配套的AR设计,用手机扫鞋上的Nike logo之后,可以看到当时莫干山路上各种涂鸦互相覆盖的样子。


TAG Studio和Nike的艺术联名致敬了莫干山路涂鸦墙


我们希望通过更多手段,让更多人触达和了解这个文化,而不仅仅是走过一个涂鸦墙,觉得挺酷挺帅,拍个照就走了。这次的活动我们也做了一款玩具,可以让大家模拟在莫干山路涂鸦的感觉。


莫干山路的涂鸦墙被拆除后,上海市区就基本没有涂鸦聚集地了,只有一些园区里还有少部分的墙面可以画。


2019年,我和一起玩涂鸦的几个小伙伴商量,他们之中有涂鸦艺术家、新媒体艺术家、也有纹身师、设计师,大家决定一起做一个以涂鸦艺术为核心的新媒体工作室。


对我自己来说,刚开始上班那几年,自己还觉得这样的生活状态挺酷的,上班的时候很专业,一下了班又能变成一个特别会玩的人,但时间久了就感到花费了太多精力放在自己不热爱的事情上,一直扮演一个不是自己的人其实挺累的,也是慢慢地发现涂鸦这项街头艺术开始逐渐有了更多的商业空间,可以让你在上海靠它生存下去。


过去四年,我们的工作室一直在这里,算是市区里不多的小据点。基本上外地涂鸦人到上海都会来我们这里坐一坐。我在工作室做了一个上海涂鸦艺术协会的小装置,每个来这里的涂鸦人都会在上面留下自己的作品。


Jayet制作的上海涂鸦艺术协会


2021年,上海西岸的穹顶艺术中心刚刚改造完,首次对外开放,有一个200米长的围挡,希望能美化一下,通过朋友找到我们去做涂鸦绘制,当时我们召集了很多国内以至于海外的艺术家,去做涂鸦共创,做了书写未来上海街头艺术节。


参与「书写未来」上海街头艺术节的艺术家合影


我们也和潮流媒体NOWRE发起过联合策展,邀请艺术家在瓦楞纸沙发上创作,在成都COSMO、上海TX淮海展出。


但涂鸦现在上海的确是一个相对边缘的艺术,大部分的艺术家住在朱家角这样的郊区,那里可供涂鸦的空间会相对多一些。


涂鸦和城市的新可能


我们决定做涂鸦工作室的时候,国内很多城市其实都已经有了比较成功的涂鸦团体,但是大家走的都是比较纯粹的街头文化的方向。我们当时觉得自己在上海这样一座城市,又是在这个科技的时代,是否能跳脱出来,做一些不一样的东西?这也是我们做涂鸦创作的初心之一,街头肯定是它的文化基因,但我们希望能通过新技术拓展更多可能性。


我们之前和PUMA合作过一个内容,当时他们在推广一款PUMA的经典球鞋,我们做了一个巨大的球鞋的装置,然后在这个装置上做涂鸦创作,与此同时,用手机扫这个装置,会出现可以互动的AR内容,这是工作室做的第一个,我们认为比较成功的,将涂鸦艺术和媒体技术有效融合的项目。


TAG Studio为PUMA制作的装置


我们的合作伙伴既有消费品牌也有商业地产,大家的关注点其实会有一些区别,品牌更多看重涂鸦的文化属性,商业地产则往往关注其在线下的互动能力。


TAG Studio为长沙IFS制作的AR艺术体验「醒耀无界」


这次的五周年活动我们筹备了快2年,所有内容都亲力亲为,我们希望找到更多可能性,让大家知道我们不仅可以在墙上涂鸦,也可以通过AR、AI等更多技术手段创作更多互动玩法,让涂鸦和城市产生更多关联。


比如这个装置,就是模拟了上海的城市骨架。每个屏幕里都是上海标志性的城市墙体,你可以在电子屏上绘画,我们开发了一个AI系统,点击上传后,它会自动识别再帮你生成出不同风格的涂鸦作品,然后直接出现在屏幕里的墙面上,模拟涂鸦人在城市中ALL-CITY的感觉,但每个人都可以体验。这其实是一个微型装置,如果有相关的商业地产和品牌想合作的话,也可以等比例放大,摆放到真正的城市场景中。


我们的艺术家Fish一直在探索涂鸦和城市之间的关系。黄色脚手架是上海标志性的城市景观,也是他最喜欢使用的创作语言之一。这幅作品里,背景里的城市是AI生成的,涂鸦字体则做成了手写风格,随着画面里的涂鸦字体越来越多,整个画面也有一种从虚到实的感觉。


Fish作品《失焦》


除了在工作室展出我们团队自己的作品,在隔壁的K66画廊,还有一个群展,邀请了更多外地的涂鸦艺术家,你会发现,这些作品里传统的墙面涂鸦其实比较少,更多是一些装置和架上作品,我们希望呈现更先锋的内容给大家,让大家看到涂鸦人当下正在做的一些尝试,实际上很多海外的涂鸦大师在从事涂鸦很多年后也会慢慢走向综合材料,走向当代艺术。


在K66画廊展出的涂鸦作品


K66是我们邻居,这次我们也和周边的很多商家联动,在不同的点位,都可以通过扫码进行AR互动。我们觉得既然在市区这个地理位置了又有一些比较有文化氛围的空间,大家其实可以一起做一些内容,也让涂鸦延伸到更多消费场景中


我们的工作室之前没有对外开放过,更多是作为爱好者据点,但未来我们计划更多向公众开放,想发展一些自己的社群,也欢迎更多想要了解涂鸦和对创作有热情的人一起参与进来。


未来,我们希望能够强化属于自己标签化的艺术语言,我们会带着涂鸦这个标签一点点向那个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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