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导向与项目驱动：培育德国MINT专业学生的中国能力

应用科学大学的成功模式：随着中国改革的不断推进，德国应用科学大学（University of Applied Sciences）凭借其50年的成功发展经验，首次被引入了中国的教育体系。

多校联合的合作模式：德国应用科学大学与中国高校的合作，往往采取多校联合的组织架构。这种合作体制继承了德国应用科学大学合作联盟的优势，有效解决了资源配置的典型问题。

双学位项目的应用导向：为了推广应用导向的高等教育模式，中德双方通常会设立双学位项目。

国际化策略的重要组成：对于参与其中的德国应用科学大学而言，这一国际化进程已被视作其国际化策略中的一个亮点。

以上是对应用科学大学领域内，中德高校合作的起源与发展路径的简要概述。对于本文的核心议题——中国学期交流项目（CPS），是在2004年德国联邦教研部（BMBF）与中国教育部共同倡议下，成立的一个具有示范意义的教育政策项目。该项目由德国应用科学大学联合会（目前涵盖34所成员高校）与同济大学携手实施。

该项目的核心理念在于，将德国应用科学大学的高校模式引入中国的高等教育体系，旨在为中德两国的工业及经济界培养兼具跨学科素养、国际胜任力以及问题解决力的工程师。基于此，同济大学中德工程学院（CDHAW）将开创性地为中国高等教育机构提供一种全新的工程师培育范式。

为实现这一目标，该项目精心制定了培养方案，其核心聚焦于强化学生在工程科学领域的专业技能与资质认证，同时融入德国国情教育，包括语言习得与文化理解。在此框架下，参与合作的院校为中德学子提供了机械电子工程、建筑电气与智能化、汽车服务工程（尤其聚焦于汽车服务领域）以及经济工程等多个专业的双学士学位课程。自2013年起，该国际合作项目便成为德国高校国际合作联合会（DHIK）（参见https://ww.dhik.org）的重要组成部分。

尽管中德工程学院成立时间尚短，但其取得的成就已获得广泛认可，被视为一次相当成功的国际合作范例。然而，任何新兴事物都难以尽善尽美，中德工程学院亦不例外，现存的一些矛盾之处，主要源于所参与的中德学生数量的失衡（如下图所示）。

图1：中德工程学院在读学生及毕业生数据

注：Chin.gesamt 中国学生总数

Chin.Doppel 获得双学位的中国学生数量

Deut.Doppel 获得双学位的德国学生数量

中国学生（或者说中方合作伙伴）深入参与该项目，而且参与人数持续增长，这与项目宗旨高度契合。相比之下，德国工程科学专业的学生则呈现出较低的参与热情，这一鲜明对比促使中德工程学院国际合作联合会中的诸多德国高校深入探究其背后的原因。经过详尽调查，两大关键因素浮出水面：一方面，数学、信息学、自然科学和技术专业（简称MINT专业）的学生对国际化项目的兴趣普遍不高，且这一趋势还在持续下滑；另一方面，德国学生对中国抱有误解或刻板印象，这些错误的认知显著阻碍了他们对项目的正确理解和积极参与，进而影响了项目的后续发展。

针对上述观察结果，中德工程学院合作高校展开了深刻讨论，聚焦于两大核心议题：如何以适量、系统且符合教学法原则的方式有效提升学生的“中国能力”？以及，这种能力的培养应具体采取何种形式？这些讨论最终催生了中国学期交流项目（CPS）方案的诞生，该方案也成为了德国联邦教研部在2017至2021年间资助的“在德国高校拓展中国能力”十一项项目之一。

在进一步阐述CPS方案的背景及其目标之前，首先有必要简要剖析与之相伴的基本挑战。这一思考的起点，正是前文所述的联邦教研部的资助举措中对中国能力内涵的理解：中国能力不仅要求掌握与中国相关的专业知识，还强调了对中国经济、政治体系、现代历史及社会结构的全面理解，同时，外语技能的精进与跨文化交际能力的培养亦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将上述目标融入工科专业培养方案之中，绝非易事。考虑到工科本科专业通常涵盖六个或七个学期的教学内容和繁重的学习任务，显然，这会对中国能力的培养构成不小的挑战。从时间维度来看，在大学教学周期内，那些有利于开展相关研究的资源往往难以得到充分利用。此外，从专业角度来看，与人文或社会科学专业相比，工科专业几乎不存在与中国能力直接相关的教学模块。

鉴于上述特定的框架条件，CPS项目最终的教学设置采用了主动学习的核心理念。该理念的核心要素可概括如下：

• 学生积极参与到教与学的过程之中，而非仅仅作为听众。

• 在此过程中，学生能力和技巧的培养被置于知识传授之上。

• 通过完成分析、综合或评估等任务，激发学生的高级认知能力。

• 促进学生个人能力的全面发展。

• 教学模式以学生为中心，而非传统的讲师主导。

基于这一核心理念，CPS方案特别关注两种相关的教学形式，即问题驱动型学习与项目式学习。相关资料已经对这两种学习形式进行了理想典范化的描述：前者侧重于采用特定方法解决问题，后者则从已知结果或结论出发组织学习活动。实际上，这两种方法存在诸多共通之处，其显著差异主要体现在目标（结论导向与过程导向）和教学主体角色（专家与教练）上。

在中德工程学院合作的各大高校中，一系列精心策划的措施与活动已积极响应前文所述的框架与挑战。尤为突出的是，我们成功在德国所有参与中德工程学院合作的高校内，创新性地引入了跨校际合作的CPS模块化课程，这一举措主要体现在丰富多样的选修课程中。此课程模式的引入，为在课程体系中融入“中国能力”培养模块奠定了基础，并展现出灵活的实施特点，即该模块课程被安排于不同学期，巧妙地利用学生无讲座课的时段，通过精心设计的CPS项目三阶段，有效吸引学生的关注与参与。

CPS模块的起点，即第一阶段，是在某一中德工程学院合作高校举办的为期一周的线下专题研讨会。该研讨会双管齐下，一方面，采用传统教学方式，精选性地传授中国历史、政治、经济及文化精髓；另一方面，为问题驱动与项目式教学模式铺设基石。该研讨会主要把企业实际面临的难题作为案例研究，以下三大要求至关重要：首先，学习目标需紧密围绕相关工程科学的核心，确保问题设置与之高度契合；其次，所选问题需深植于中国现实生活与经济活动之中，体现实践价值；最后，尽可能给予学生小组独立探索与解决此类复杂问题的机会。

图2所展示的案例研究，正是对上述前两项要求的诠释与实践。图中，电动汽车领域的问题被细致划分为四大类别，这些类别下的问题设置，如充电设施相关的挑战，与中德工程学院的专业能力培养目标高度一致，为实践导向的主题项目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尤为值得一提的是，所列出的主题项目均得到了中德工程学院项目合作伙伴的全力支持，这些问题也是他们实际面临的问题。

图2：CPS实际案例的构建逻辑——以电动汽车为例

图2中一并提及的学生工作组及8大集群，对于前文所探讨的主动学习教学设计具有举足轻重的意义。于CPS项目而言，与这些学生团队的架构及其组织逻辑相关的议题，能在中德工程学院的合作网络中获得颇为新颖且独到的诠释与实践。这些高等院校被精心划分为八个“CPS集群”，并从中招募学生，组建起工作小组。故而，成员的多元化成为了这些工作小组的一大亮点。多元化的特色首先体现在根植于不同工程专业的教学大纲上；其次体现在跨校际的组建团队方式；而最为关键的，则是每个小组均吸纳了两名来自上海中德工程学院的中国学生作为辅助成员，进一步丰富了团队的构成。

除了之前提及的涵盖中国历史、政治、经济及文化等领域的教学内容外，将这一构建逻辑，特别是与团队协作、项目管理紧密相关的案例研究及其要求，传授给CPS项目的每一位参与者，同样在CPS项目的第一阶段中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步入CPS项目的第二阶段，其特色在于采用了分散式的工作模式，各个“CPS集群”的学生工作小组需将重心聚焦于上述的项目课题之上。在这一关键阶段，CPS项目中一个尚未被充分强调的角色——即CPS项目的导师，也就是负责引领这一项目的教师们，开始发挥其不可或缺的引导作用。

这一重任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中德工程学院的教师肩上。他们凭借多年深入参与中德工程学院各项事务的丰富经验（诸如担任教学领域的“外派教授”等角色），对中国的生活环境和实际情况有着深刻的了解。因此，他们不仅精通各工程学科的专业知识，更具备以导师身份引领并指导各个CPS工作小组的卓越资质。

鉴于CPS模块课程的繁重工作量，我们为CPS项目规划预留了大约8周的时间，其中部分时段还融入了正常的授课日程。在这段时间里，各项目小组需自主组织起来，承担起收集和评估信息的重任，这包括选择合适的合作形式（如通过Skype、Zoom、微信等线上平台进行协作）。后者尤为关键，因为任务的圆满解决离不开小组内中方（来自同济大学中德工程学院）与德方成员之间的紧密配合。从这一层面而言，参与项目的学生面临着一项特殊的挑战，即需独立巩固并深化在CPS第一阶段所建立的初步关系。在这一阶段，活跃于CPS集群中的学术导师无疑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他们既是学生在研究过程中可能遭遇摩擦时的调停者，也是通过定期且多轮的反馈机制推动工作小组解决问题的引导者。

最终，只有当概述的CPS项目与第三阶段（即中国学期交流项目的第三阶段）相结合时，才算得上是一个完整的历程。该阶段通过在中国当地举办为期一周的CPS暑期学校实践活动来实现，这一活动在上海的中德工程学院举行。在这里，学生项目小组有机会在来自工业界的众多代表面前展示其主题项目的丰硕成果。实践活动还涵盖了参观不同的德国知名企业（如大众、博泽和吉博力等）以及参与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因此，学生们往往能借此机会首次将迄今为止所获取的关于中国的零散印象与实际情况进行直观的比较和验证。

当我们审视本文开篇所勾勒的德国应用科学大学在数学、信息学、自然科学与技术（MINT）领域学生中国能力综合现状时，从CPS项目迄今为止累积的宝贵经验中，我们可以清晰地提炼出一条通往成功的解决之道。这一结论的成立，首先得益于我们能够以量化的手段，对该项目的有效性进行客观评估，从而为其提供了坚实的证据支撑。

在资助周期内，CPS项目精心规划了三轮实施计划。回溯至第一轮（2018年10月），我们有幸迎来了来自17所德国中德工程学院的73名学生的热情参与。时至次年（2019年10月），这一热潮持续升温，申请人数攀升至91名，覆盖的高校数量也扩展至19所。然而，2020年1月，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打断了这一蓬勃发展的势头，使得第二轮CPS项目（原定于2020年春季）不得不遗憾地中断。

尽管面临上述挑战，但就项目质量而言，我们手中已有的调查结果仍表明：CPS项目在培养学生中国能力方面展现出了非凡的潜力。正如前文所述，CPS项目的开发初衷，便是为了激励德国工程科学专业的学生积极投身于中德工程学院的双学位项目之中，换言之，便是沿着CPS所开辟的道路，以一种系统化且差异化的方式，全面提升学生的中国能力。基于这一愿景，我们对第一轮CPS项目的参与者进行了深入的调查评估，并得出了以下几个关键结论：

• 对于该项目的整体满意度高达100%，

• 对进一步发展与深化中国能力的兴趣比例达到95%，

• 对参与中德工程学院双学位项目的兴趣为75%，

• 近期有意向申请中德工程学院双学位项目的学生占比45%。

对于上述结果谨慎的解读无疑强化了我们的信念，即CPS项目在其目标受众——数学、信息学及自然科学与技术（MINT）专业学生中，已高度实现了其既定目标。

在阶段性评估CPS项目的成功之时，以下几点经验同样值得深入探讨。首要提及的是，我们期望CPS项目能在能力认定模块方面获得正式认可，然而中德工程学院德方院校（譬如是在关键能力认定上）并未主动将该项目与欧洲学分互认体系（ECTS）的五分制标准相融合。实际上，鉴于部分高校认为这可能会对其自主权构成影响，实现这一目标绝非易事。因此，至今，该项目模式仍被区别对待。

同样值得关注的还有，尽管申请参与CPS项目的学生人数有所增长，但不同专业间的申请比例却大相径庭。具体而言，动员学生申请经济工程相对容易，而鼓励他们申请其他专业，如建筑电气与智能化、机械电子工程和汽车工程专业，则要困难许多。

这一现象促使我们将焦点转向第三个至关重要的方面：教师在培养中国能力方面的角色。显而易见的是，德国学生对于中国的刻板印象，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教师对中国的评价和判断的影响。当教师在某些情况下未能意识到自己缺乏必要的“中国能力”而做出可能对学生产生重要影响的评判时，问题便随之产生。因此，这些相互矛盾的现象表明，我们应加大对德国应用科学大学教师们的中国能力现状的讨论力度，并明确行动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