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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威导演二十多年前在另一个国度、另一种文化之间徜徉行走,遇见了各式各样有趣的人物和故事。在2023年伊始,何威导演将在“中德人文交流”公众号开设新专栏“再见,朋友”,通过他与德国朋友们的交往为读者勾勒出他认识的德国文化。虽然何威导演遇见的并非大人物而都只是平凡的普通人,但他们的故事却更接近普罗大众的生活实质。希望这汇聚成的一幅幅德国生活画像能为一批又一批奔赴德国的学子、又或有兴趣感知德国文化的爱好者提供一些参考甚至另一种思考角度。
上期回顾:
亦师亦友的伯克先生 | 再见,朋友条条大路通罗马,
到了罗马之后能如何?
他应该是姓黎(Le),但大家都叫他宝(Bao)。他身世坎坷,在80年代越南的难民潮时离开的家乡,全家坐上渔船向南逃离,他父亲和叔叔在逃难途中遇难,只有他母亲和他被德国商船救起,成为了德国收留的难民。他和母亲相依为命,住在慕尼黑附近的一个小镇里。他读计算机系,虽然相貌是很典型的越南人,但他身高却不矮,有一米七五,而且弹跳不错,因此我在排球场上认识了他。
他是个蛮勤奋的人,做事、打球都全力以赴做到最好。在我眼里,尽管他曾以难民的身份获得居留权,但他并没有低看自己或是自卑,和其他来自阿拉伯国家的难民表现出的那种患得患失的行为有着天壤之别。他对移民去美国的同学直言他们是失败者,因此在那个充满失败者的国度里,尽选出些糟糕的总统。尤其讨厌那位美国疯总统,他不明白为什么美国人会那么傻,不仅选一个疯总统上来,而且还是再次选上来。
他穿着虽然不高档但整洁合体,只有在打球的时候才会察觉他的运动衫都穿得很旧了。他很少和我们一起在学生饭堂吃饭,以至于我都几乎不知道他是否完全接受了德国饮食习惯。直至有一次我们球队聚会大餐,我才知道他依然喜欢亚洲口味。但他到德国时应该还很小,因此除了饮食习惯(母亲的带给他),他接受的还是颇为西方文化的理念和价值观,和其他越南留学生几乎并不接触。我恰好认识另外两位来自越南在大学攻读博士学位的学生,发现他们彼此并不认识,甚至有戒心或隔阂,多只限于眼神交流。我猜测他们大概来自北越,而黎则来自南方。不过他和其他亚洲学生相处则完全没有那种小心翼翼的举止,尤其和中国学生走得更近,连不少中国学生的八卦新闻他都知道。
毕业后他在一家软件公司找到了工作,人生过得还满顺利。他时不时还和我维持着通讯,我因此也多少了解些他的境况。他的母亲像所有亚洲的母亲时时操心孩子的婚姻大事,但这让黎很烦恼。因为他喜欢金发碧眼的西方女孩,而他母亲却希望他娶个越南女孩。听他说起母亲给他介绍的几个女孩,不是相貌平平就是生活习惯太传统,他都不喜欢。一来二去一直没有成家。德国朋友们觉得他不应该一直和母亲一起住,这对他找女朋友很不利。但站在他的立场我完全可以理解,母亲没有另嫁多是为了儿子不寄人篱下,反过来儿子也不能扔下年迈的母亲不管。我也劝过他说找个愿意和你一起照顾母亲的同族女孩结婚也许更明智,毕竟相同文化背景,大家的价值观、文化习俗都较容易有共识。但他说单身也不错,薪水不高,成家后照顾家的费用可能致使入不敷出,目前单身反而在经济上令照顾母亲一事更加宽裕。不论如何,对于新移民而言,未来的路从来不易走。不管你多努力,生活都很难有本质的改变。
俄乌战争爆发撕裂了德国民众对世界的看法,和不少坚信西方媒体言论的德国民众一样,黎相信这是俄罗斯为了吞并乌克兰而发起的战争,因此除了谴责还捐款给乌克兰抵抗俄罗斯。战争的结果姑且不论输赢,对百姓而言任何战争都意味着家败人亡,德国国内已经充满了来自乌克兰的妇孺难民。我们常说德国人比日本人更深入反思战争,但“理性民族”这次在面对大事时是否真能够独立的理性思考成了疑问。日本纪录片导演高木彻曾出版过《战争广告代理商》,揭露了波黑战争中作为幕后推手的公关公司如何运用公关策略、手段和技巧,炮制有利于“客户”的新闻报道,操纵国际舆论和走向,最终决定一场战争的结果,展示“形象公关”在国际政治中的可怕力量。
对黎而言,也许这是他婚姻难题的一个解。世界的荒谬谁知道呢,姑且等等看……
作者介绍
何威(笔名:小浪/啸朗),香港影评人协会荣誉会长,香港中华文化总会影视委员会执行主席,香港国际创意与科技总会副会长,中国港台电影研究会香港电影委员会学术顾问,澳门特区政府文化产业基金项目评审,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香港会员分会会长。
编辑:陈惠兰
审核:俞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