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祥”门口一片喧闹，几个衙役一副要硬闯进入的样子。
吴桥单薄的身体出现在大门口，这帮人知趣的退下了台阶。李天寿看得出，吴桥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汉阳县衙役定额本来只有十人，今天来的人却有上百人之多。知县张国丕为了通过抓捕“白莲教”，把汉阳县的流氓地痞都收罗起来了。
“老爷，吴桥出来了。”薛捕头跑去告诉张国丕。张国丕躲在树荫下喝茶，他整理整理官服，在众人簇拥下走到大门前。
“张知县别来无恙！今日到鄙庄有何指教？”吴桥打了一个拱手。吴桥因为丈量土地、核定税赋的事和张国丕交过几次手，几次都不欢而散。今天吴桥脸上依然带着愤怒。
张国丕抖了抖官袍，“吴老板，严查白莲教是朝廷国策，不是我张某人自作主张。前几次刑房来搜查，都被吴家赶出来了。今日我只有亲自打扰了。”他说话软中有硬。
李天寿见张国丕来者不善，不禁得为吴桥捏了一把汗。他与吴桥交往时间不长，但能感觉他为人正派、嫉恶如仇。但张国丕一看就不是善茬，如果吴桥硬碰硬，恐怕会吃亏。
“张知县误会了！来了几批地痞到我家滋事，没想到是张大人的属下。”吴桥说完后还轻轻鞠了一躬，周围人一阵哄笑。
张国丕尴尬的笑了笑，“如有得罪，那怪我张某人没管教好。我一是登门道歉。二是亲自给你解释，希望吴老板配合公务。”
“我吴家世代忠孝传家，岂敢不配合公务？”
听到这句话，张国丕变了脸，命令衙役：“吴老板点头了，进去搜！”
天上突然响了一声炸雷，两边人都朝天上看了看。
“且慢!”吴桥一声断喝，“眼下痘疫四起，里面全是病人，你们要是擅自闯入，扩散了瘟疫，张知县担当得起吗？”
天上要落雨的样子。
那几个跃跃欲试的衙役看着张国丕，等待新的指示。张国丕还是态度强硬，“少废话，朝廷缉拿白莲教是为当务之急，你吴桥闪一边去！”
几个衙役要往里闯。但是“大吉祥”的大门已经被吴家人和一帮水手堵得严严实实，他们都手持棍棒，面对差役毫无俱色。
“好啊，好啊！你吴桥是要反了？”张国丕洋洋得意的说，“我早有线报，有私自渡江的教徒被你收留了，你马上交人！”
李天寿感觉张国丕说的是自己，正要出来解释，却被管家齐林一把抓住。齐林对他使了个眼神，李天寿只得退回一步。
“我反了？”吴桥踱了几步，“这里有吴家的家庙，供奉着康熙皇帝赐给先祖的牌匾。宗祠重地，你张国丕要搜，先拿出督察院的公文！”
张国丕没想到吴桥会抛出这个理由，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双方就在“大吉祥”门口对峙，可暴雨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地上迅速的汇集起一道道小溪，空气中弥漫着暴雨的腥味。
张国丕瞬间被淋成了落汤鸡，他身边的下人没带雨具，被他骂得狗血喷头。乌合之众的衙役顾不得那么多了，都狼狈的四处避雨。原本一场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变得滑稽。张国丕气得转身就走，衙役们自然也做鸟兽散，惹来吴家人的一阵嘲笑。
吴桥气冲冲的回到书房。
李天寿说，“我还是自己到县衙说清楚为好，以免牵连贵府。”
吴桥不以为然的摇摇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早晚有这一天，李先生不必多心。”
二人闲聊一个时辰，李天寿教吴桥如何运气、吐纳。吴桥的气渐渐消了。
暴雨很快就停住了，李天寿又想起了儿子的下落，禁不住一声叹息。
吴桥说：“我已派人打探，有确切消息先生再去不迟。先生这几日倒是可以给百姓治病。”
“感谢吴老爷的收留，我略懂医术，愿效犬马之劳。”
管家齐林给李天寿拿来几套换洗衣服，“先生若不嫌弃，可以换洗。”李天寿又感谢一番。
吴桥说：“张国丕看来是盯上我们了，今天要不是突然下大雨，恐怕...哎！”
齐林说：“庄上的人加上水手，我们也有上百号人，他张国丕真是自不量力。”
“可张国丕毕竟是知县，也是朝廷官员。如此耗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吴桥问齐林，“如何才是万全之策？”
“老爷可以写信给汉阳府的陈老爷，让他想想办法。”
“不知道陈老爷是否能节制这张刮皮。”吴桥想了想，“你给四川的家人也去信，问问他们的意见。”
吴桥说完，又到前院查看病人。李天寿换上短衣，随吴桥照顾病人，帮着熬药。他三教九流都懂一些，很快就上手了。
吴桥白天劳累，早早回后院休息了。齐林陪李天寿吃了晚饭，也去忙别的事。
李天寿睡在客房里，感觉异常闷热，心烦意乱。透过窗户见月光皎洁可爱，就穿上衣服往江边走。
看大门的人已经认识李天寿，“先生可以到码头上乘凉。”他用手指着江边一块巨石，“大石头上面甚凉快。”
李天寿拿着蒲扇登上巨石，极目远眺，真是：
星垂平野阔，
月涌大江流。
巨石上异常平整，李天寿顺势盘腿打坐。道家打坐讲究把断眼、耳、口、鼻四门，不令外景入内。但李天寿今日心事重重，非但不能断绝四门，反倒能听得更远。
李天寿正烦躁不安，突然听到不远处两个人说话。
一人说：“那狗官要是冲着我们的货来的？”
另一人说：“把盐运到南岸，那狗官就管不了了。”
听到“盐”字，李天寿惊得一声冷汗。这些年私盐泛滥，难道吴家也牵涉其中？李天寿禁不住朝码头看去，几个黑影正把一包包货物运上船。
李天寿正在踌躇，突然码头四周点亮了十几个火把。
李天寿在暗处借着火光，看到了其中有薛捕头。
薛捕头大呵，“齐林！现在人赃俱获，你们已经插翅难飞了！你们自作聪明，我等你多时了！”
衙役们全副武装，钢刀在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站在船上齐林绝望吼道，“把船凿沉！”
薛捕头拔出刀冲向船，“通通跪下！凡拒捕者，格杀勿论！”
目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