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1年(清高宗乾隆五十六年)
“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了!”五大三粗的水手喝了口水,生气的摔出碗。那只碗在地上转了几圈,但并没有摔碎,“接着来!”水手比划出一个“石头”的手势。
与此同时,李宜朋比划出“布”。
“给钱吧!”周围的人大笑起来,“老大,你和这小娃儿斗啥气?算了嘛。”
但这个被叫“老大”的水手依然没打算放弃。
“剪刀!”水手用粗壮的手指比“剪刀”的样子很滑稽,但与此同时,李宜朋比出“石头”。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连续输了几十次的水手摸摸脑袋,“把你的手给老子看看!是不是藏着啥。”他拉过李宜朋的手反复检查,但一无所获。
“这娃儿肯定会妖法,和他爹一样。”旁边有人笑着说。李宜朋朝说话的人瞪了一眼。
“再来!”水手依然不服气。
“你干爹叫你过去!”一个小孩钻进人群在李宜朋耳边说。
李宜朋脸色一边,在额头上一拍“完了,忘了!”他把铜钱向前推了一半,“还给你!”把剩下的钱放到娘给他做的小布袋里。冲出人群,跑往老关庙。
老关庙供奉的是骑虎的赵公明,赵公明是财神。
不过刘新道来范家洲之后。这座小庙被刘新道出钱修葺一新,这里也自然成了他的落脚点。
李宜朋见干爹刘新道穿着一身白衣,正念着什么经文。面前跪着三个同样穿着白衣的人。这些人皮肤黝黑,一看就是庄稼汉。
二哥李宜全正端着铜盆,铜盆里一定装着“神水”。李宜全见弟弟迟到,急得挤眉弄眼。
李宜朋冲过去,满头大汗的站在刘新道身边,刚站好,又见二哥朝自己挤眉弄眼。就蹑手蹑脚的从神像旁抓过几张符籙,恭敬的捧在手里。
刘新道嘴里念念有词:
“穷子离家不记年,四生受苦来径还。脱骨过山泪似海,思量生死好艰难。生分儿女不想娘,爷娘想儿路来长。大藏家书稍与你,教你归家不承当。”
又念道:
“人人说归家,不知在何处?细说一遍,人人便知道。睹面不相逢,将此法譬喻人,人便信。天下水归大海,混源一海,日日潮,日日显。一梢水,归大海,混源一海,一体神通潮。说这无极大道,天地日月也是无极变化”
三个跪着的庄稼汉不知道受到什么感染,竟然都激动得流泪。
刘新道念完,从李宜朋手里拿过符籙,生气的瞥了他一眼,把几张符籙在蜡烛上点燃,在空中挥舞了几圈。然后把纸灰撒在李宜全端着的铜盆里。
“喝几口吧”。干爹朝跪着的三人说。
三个庄稼汉轮流喝下神水,然后露出脱胎换骨的满意笑容。
刘新道又给三人发了几张经文,三人把经文小心翼翼的放在腰间,千恩万谢的退出大殿了。
三人刚走,刘新道朝李宜朋道:“跪下!”
李宜朋不解的跪下。
“你爹也算是读书人,没想到出了你这个赌徒。”
“干爹,我也只是闹着玩儿,并没有真赌...”
“放屁!”刘新道拿出戒尺,“你都出名了,你小小年纪...手拿出来!”
李宜朋无奈伸出手,刘新道用戒尺轻轻打了几下。
“你的手势令为何每次都赢?”刘新道有些好奇。
“这些人都是粗人...每次出拳的顺序都一样,他们和其他人玩的时候…顺序我都记下来了...”李宜紧张的说。
“你能记得那么多?”
“那又不是啥难事...”
刘新道惊讶的点点头,又生气的说,“你娘临死前把你托付给我。现在你爹、你大哥死活不明。你却玩物丧志,小小年纪不学好!”
李宜朋被一整痛骂。想起一年前失踪的爹和大哥,和死去的娘,跪着的膝盖旁被眼泪打湿了一片。
“今日起,除了在学堂念书之外,就在庙里抄写经书,不得和外面的水手厮混。”
“孩儿明白...”
有人来找刘新道议事,“你出去吧!你李家的门庭,就靠你兄弟俩了!”
李宜朋还在哭,被二哥拉出大殿。
自从去年大哥和爹失踪,娘因悲伤卧床不起直到去世。在弥留之际,娘让李宜朋兄弟把刘新道认作了干爹。
干爹的建议下,兄弟俩把家里的几亩田佃了出去。平时读书,其余时间兄弟俩都在老关庙帮忙。至于说干爹在老关庙干什么,兄弟俩不清楚,也不敢问。
“爹和大哥还在不在人世?”李宜朋问。
“谁晓得呢?”李宜全在一棵树下停下来,眯着眼看着江面。
“干爹是不是在干啥坏事?”
“谁晓得呢?过一天算一天嘛。”
李宜朋又哗啦啦的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