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静安大火到南京大火
文摘
社会
2024-02-26 23:10
泰国
静安大火的时候，我在一家报社的上海站做记者，印象中，最先曝光这件事的不是媒体，而是路过的民众。正在附近的韩寒好像也参与了直播。
等到南京大火的时候，我是看到某央媒的报道才知道的，既不是通过南京本地民众，也不是通过南京本地媒体。真是让人不胜唏嘘。假如南京大火发生在十几年前，估计也会跟静安大火一样，路过民众率先在网上直播，然后像南京零距离这类本地的媒体陆续抵达现场，紧接着南周、财新、经观、三联等全国性媒体再来调查。不知道南京零距离这个节目还在不在了，即便在不知道还有没有当年那么尖锐。或许，当年的那个南京零距离还在，这场悲剧就不会发生。这个小区的电动车隐患据说由来已久，民众第一时间肯定会给南京零距离这样的媒体爆料，当媒体曝光之后，小区物业和社区肯定会有多忌惮，赶紧亡羊补牢。甚至还会引发整个城市关于电动车安全的大检查大讨论。但是因为媒体监督的缺位，小区居民可能连跟媒体爆料的欲望都没有，更不要说当地有关部门在得知这些隐患之后会主动整改了。看到一个视频，是从某场大火发生不远处的一个广场拍的。广场上很多大妈在跳广场舞，背后是熊熊大火。这么大的火灾都没能让大妈们关掉音乐停下舞步，不要说去救人了，哪怕只是围观一下，发个微博也好。评论区说这些人太麻木了，等他们困在大火里的时候估计也没人去救他们。这有一定道理，但问题是谁让他们变得麻木的呢？中国很多城市我都去过不少次，大部分都是很热情很温暖的城市，我不相信其他城市的市民比上海市民更冷血更无情。静安大火的时候，我当天晚上就赶到了现场。那栋被烧焦的大楼下边摆满了鲜花，胶州路周边被前来献花的人潮堵得水泄不通。我不确定南京大火的现场有没有人献花，但热搜都已经没了，就算有人献花，估计网友也看不到。我甚至都不知道这场大火发生在哪个区哪个街道哪个小区的那栋楼，那死去的15个人姓什名谁，他们之前都有着怎样的人生。当然不仅是南京大火，贵州大火，这些年里很多类似的大火，我都无从得知这些信息。静安大火的时候，仅仅我所在的那家报社就连续报道了好几周，从逝者的故事到包工头的故事再到那栋楼的前世今生甚至后续的追责都一直在跟踪。但是这次南京大火，我看了下老东家，除了一个前同事转发了一条关于高层如何逃生的旧闻之外，没有任何报道。不是说老东家的风骨丢了，而是说这类火灾好像只有某些媒体可以报道，而且一般两篇文章就可以搞定。一篇是灾难发生之初短平快的短讯：某某地方发生火灾，多少人死亡多少人受伤。另一篇是过一段时间引用当地官方通报，有多少人被问责。今天早上看到有朋友在转发何伟卖车的消息，其实离开中国的何止何伟，很多驻华记者都陆陆续续离开了中国。很多中国的记者虽然还没有离开，但早就离开新闻业了。我是八年前离开之前的那家报社的。当时我身边能走的同事基本上都走了。出走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总的来说，是留给记者发挥的空间大不如前了。从静安大火到南京大火，这些年我们究竟失去了什么？是铁肩担道义的记者，是有社会良知的媒体，还是“人人都是记者”的社交媒体氛围？我想除了这些，可能更让人绝望是人心。一旦这个东西都失去了，就算现在所有的记者都回巢重操旧业，就算所有的人都从直播带货转到直播民生社会等公共话题，可能也很难回到静安大火那个全民直播关心一场公共事件的时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