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辑老师给我发来新书在网站上的介绍文案,让我看看哪里还需要修改。
这本书积压在心里已有一段时日。
但随着介绍的文字一字一句读下去,好像整本书突然就碎了,细细末末洒向了过去这四十年的人生里。
我是用怎样的方式搜集起这些人生碎末,将它们组合在一起的呢?
我有一段跑得很快的人生。
我想,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那些恼人的风就追不上我。
我不会在风中瑟瑟发抖,不会被风裹挟的尘土迷了双眼。
殊不知跑着跑着,自己就裹挟了一阵风,而自己被这阵风拉扯着,破碎了,直至衣衫褴褛,最终只剩一块破布在风里荡着,居无定所漫无目的。
介绍中有一段是编辑写的——刘同全新散文集,十年蜕变之作,关于那些突然到来的人生低落时刻,跌落谷底再把自己托起的自救人生。
看到“自救”两个字时,我心里咯噔了一下。
虽然我确实在这本书的创作过程中补好了自己被风吹破的每一处缝隙,但“自救”二字未免显得过于清醒和尖锐。
过去两年,我经历了工作的不顺、创作的停滞、长达大半年的整夜失眠、耳鸣、斑秃,我用最后一些“聪明人”的理智问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也是那两年,我看了大量关于心理学的作品,从每一个字里去揣摩作者的意思,对照自己的心里裂开的纹路。
抓到任何的可能性,就开始分析自己。
那段时间,我写了很多自省的文字,录了大量的视频,喋喋不休。
我像一条破了很多洞的船,不停输出的过程,就是不断舀水的过程——我不想让自己沉下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就要漂在这里。哪怕依然狂风暴雨,我也要漂着。被打翻就算是人生宿命,但自己沉底则是自己的放弃。
后来回过头再看那时自己的一举一动,第一感觉是有些离谱,哪有人把自己人生尴尬和不堪这么晾出来给大家看的,是习惯受虐吗?
尔后突然就明白了,我不是习惯受虐,我是在向自己求助。
当我掏出所有的痛苦,突然会有某个状态的我,将其扫到一边,说:先不说这些,我们来聊聊其他的。
于是我尝试切断了自己和绝大多数和外界的联系,放下了手机,不管不看不理会,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
我给家乡的自己写信,然后飞回去收信,读完之后,立刻再给北京的自己写信。
这种极其幼稚的行为,却让我获得了久违的,微妙的快乐。
我回到曾经待过很久的地方,去参加大学同学二十周年聚会,去不同的城市探访旧友,彻夜聊天。
我重遇了每一个阶段的自己,我以为是我把他们打捞了上来,没想到是他们合力把我拉回了大地。
这应该是重生,而不是自救。
可就在写这段文字时,我又觉得重生是劫后余生,作为旁观者的庆幸,而自救却是自己主动挣扎,不想放弃的尽力。
还是“自救人生”吧。
关闭文档时,我又看了一眼书名。
它就列在第一行,简洁安静,却有让我心安的万钧之力。
新书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