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一趟家乡,又去了一趟老火车站道口的铁路桥。
中学的时候,每当心里憋得喘不过气,就会一个人站在桥上,看京广线上南来北往的列车。
这是十几岁的我可以想象得到最远的地方。
每过去一辆,我都会许愿希望有一天它们能带我离开这里。
那时心里就一个念头:只要让我能去一个陌生的环境,只要没有人先入为主的对待我,我一定会珍惜命运赠予的机会。
天不负我,我也没负自己,后来乘着一辆Z8一路北上,去了很多陌生的地方,见了陌生的人。很多人问:一个人走那么远,一定痛苦又孤独吧。
其实并没有。
身在人群不被理解,才痛苦。
心处旷野却无方向,才孤独。
我不在人群,不需要被理解。我奔向旷野,有扎根的定力也不孤独。
有几年的工作一直通宵加班,没有见过北京的夜。
后来突发奇想,便在出租屋房间的天花板上贴满了荧光的星星,一熄灯,就像身处星空之下。
有朋友说我很幼稚,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玩这一套。
这一套是哪一套?如果没有这一套,我是死活走不到现在的。
刚在长沙参加工作那会,下班已是凌晨,兜里只有二十块,已经没了公车,只能打一辆出租,一路就死盯着计价器,害怕超过二十。当时出租车正开在湘江大桥上,我立刻喊:师傅,停一下。
在师傅疑惑的目光中我下车,做出一个表情就当是想欣赏凌晨湘江大桥的静谧。
没想到车追上来,司机摇下车窗问:你是不是钱不够?你是住河西大学城吧?我免费送你。
我先是尴尬了一下,然后大方承认身上没钱了。
重新坐在车上,司机笑着说:我儿子和你一样大,在上海实习。我希望他不要像你一样那么尴尬,但我又很希望他能像你一样尴尬也尴尬得坦坦荡荡,有自己的章法。
窗外吹进夜风带着湿意,司机的话显得那么有诗意。
后来到了北京,青政院食堂五块钱的土豆片盖饭连吃了大半年,觉得好吃便宜没必要换来换去。十年后,朋友给了我一个惊喜,又带我去吃了一次土豆片盖饭,我吃了一口就哭了。
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觉得“那么难吃的盖饭,25岁的我居然整整吃了大半年,还一点抱怨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从决定一个人前往异乡谋生之后,那辆列车就没有停下来过。
它带我穿过了无数的通宵、带我遇见了很多不那么友好的人、挫折一页一页叠起来也成了一本年历,但我都没来得及咀嚼,列车便带我奔赴下一站。
它说:你不值得为任何遇见的痛苦停留,你停留了,它就成了真的痛苦。你认怂了,它就成了真的挫折。
前两天,同事的一个项目失利了。她问:怎么面对呢?
我想起之前我的领导告诉我:失败了就不用管了,重要的你的下一个项目。只要你还有心气继续往前跑,停在那抱怨就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今天突然写了这样一篇文章。
当二十多年后,我再度站在铁路桥上,一辆列车朝我奔来时,我感觉它穿过了我的心脏。
人们总说青春易逝,不知不觉中被岁月的风雪所掩盖,所腐朽。
我觉得不是。
只要你相信这个世界一定有一个地方值得你奔赴,在没有到达目的地的这一路,全叫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