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石薇｜内蒙古
总是在不知不觉中，年，就又到了跟前。一日，母亲来电话告我“我把玻璃擦掉啦！网上有预约，约够十户，每家只掏100元，这下，就不用你们来啦……”，母亲絮絮又轻快地跟我说。
前日，母亲的电话又来了“在吗？我想到你店里去！”，彼时刚过中午两点，我也才小睡了几分钟，可是，我怎忍心拒绝一位耄耋老母看儿的迫切心情？我回母亲“好的好的，来吧，妈”。大约半个小时的光景，就听门“吱呀”一声，母亲戴着她那顶自织的可爱的帽子出现在我面前。母亲照常拿来绳线为我捆绑废票。边干活边告诉我“房也扫啦，床单被罩也洗啦，都指挥着你弟干完啦！就是，我还想做点馍馍……”。
母亲总是这样，从十几年前，我和姐就坚决不让母亲再干这些活了，姐姐更是早早就订好了三道桥上做馍馍做得最好的那家。可母亲总不听劝，总说自家的馍馍有味道。每年照样“麻烦”我们来帮她揉面。沉沉的黑夜里，连城市都睡了，唯有母亲的厨房里，灯火通明。我们打着呵欠，揉着惺忪的睡眼，帮母亲揉面，着了急了就姐妹“双打”，抱怨母亲没事找事儿，自己吃苦把我们也饶不下，历数母亲的条条“罪状"，例如擦玻璃这件事，明明找家政就可以干的事，母亲总嫌贵，即使不用她掏钱，她也心疼我们的钱”，再比如这蒸炸之类的事，为此，母亲总争辩“不多做，就做一点点”。近几年，随着姐姐也一年一年的上了岁数，腰椎也不好，我又忙于生意，母亲越发小心翼翼了起来，只要自己能做的，就绝不麻烦我们。
可是这一次，我温和贴心的承诺和应允了母亲“妈！行呢！你想做就做吧！哪天做，你提前给我打电话，我去给你揉面去！”母亲开心了，又开始筹划“我想炸一些，再蒸几锅，蒸下的馍馍吃起来软和，还有，我想在馍馍上点红点，毕竟过年的馍馍嘛！咦？你这里有点红用的红纸吗？”我说“没红纸，我可以买呀？我旁边就是办公文化用品店"，母亲又嫌花钱了“就只用一点点，唉！以前这些东西，我早早就准备好了！”
随着母亲的絮叨，小时候浓郁的年味穿过岁月重重的风霜真切的在我眼前、在我心底氤氲了开来。回忆也随之被唤起：回想腊八那天，母亲用麦子和豆子煮的寡淡的腊八粥，总嚼得我腮帮子困！（小时候最不爱喝粥和吃馍）；腊月二十三扫房时，父亲扫起的满屋灰尘里和被我们一遍遍搬进搬出的杂物里时不时就会发现早已不见的宝贝；我和姐拿着木棍在寒冷的院子里打毡冻得生疼的手；母亲将豆子一粒粒拣出，淘了水生豆芽，每日见豆芽茁壮成长的喜悦；母亲洗被单床单浸泡得通红的手指和满院子搭晾的衣物；拉好了购物的单子，一遍遍往门市部跑的妈、爸，还有我们的身影；醋呀，酱油呀，海带呀，粉丝调料呀，柿饼子，核桃，糖呀，针线呀，新衣服上要配的纽扣呀，挂钩呀，年画呀，墙纸呀，日历呀，甚至五金店里要买的新炉筒呀，螺丝呀，需要新添的碗碟筷子呀，而买这些东西那可是得要排队的，太迟了就买不上啦。总之，年前总有干不完的活和买不全的东西。我们小孩呢，就在大人们的各种使唤声中，听着妈妈缝纫机的咔咔声，听着爸爸活干毛了的呵斥声，闻着空气里弥漫的蒸炸卤香味日思夜想的盼过年……
今天，母亲打电话说“我把面发上了”，我知道母亲又要连夜兑面做馍馍了。店打烊后，就让先生将我送到了母亲家。晚上两点兑的面，我醒时，厨房的灯已经亮了，母亲小小的身影已立在了案板前。母亲总是那句话“别人怕做，只要有粮有东西，我从来都没怕过！”母亲用她灵巧的手将面和成软软的面团，我用我充满了力量的大手不断地抟和揉。母女俩轻声地聊着，笑着，忙碌着。母亲感慨着“唉！趁我还能做动的时候，让你们尝上一口妈做的味道吧，老喽，真干不动喽！以后想吃妈做的馍，不太容易喽！可是我知道，母亲前一个月还一个人做了和今天同样多的馍！母亲六十岁的时候，一个晚上能兑一袋子面。
也就这一两年的时间吧。虽然岁月依然还称得上静好。可是说不上为什么，一种无奈和悲哀时不时就会索饶心头。惟有在母亲的身边，才能安静平和下来。谈得上真正的“岁月静好”。我们一年年的上了岁数，本来早该依靠我们的母亲，因着疼爱孩子，不给孩子增添麻烦的这份慈母心，反而老而弥坚。越来越独立。
头一次在母亲家里睡不着了，天亮前还要兑一次面。而总是彻夜失眠的母亲在我身边发出了一阵又一阵均匀的鼾声。
这么多年，在母亲身边，我总是有睡不完的觉。常常跟母亲正聊着天，就跌入到了沉沉又踏实的甜梦中。却原来，有孩子陪伴，母亲也能睡得这么沉呀！
我也再一次明白了儿子一回来就要吃我做的饺子，腊八非要吃那寡淡无味的腊八粥，走超市非要让我陪他走的心思。
我们毕生追寻和依恋的都是妈妈的味道呀，而妈妈的味道里才更有家的味道，有年的味道！
此时此刻，我突然又开始像小时候那样盼过年。啊！过一个有母亲在，团团圆圆，红红火火的年是人生多么幸福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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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北疆网络文学
石薇，网名，石柳。自由职业者。行走人世间，喜欢用自在无拘的状态，来感知一切。喜欢将这种感知随想随诉随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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