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平｜宁夏
岁末迎新之际，有幸受邀去到巴彦诺日公苏木牧民四四的家里做客。因家中排行老四而得名的四四，是个朴实利落的八零后。再过不到十天就是2025年的蛇年了，辰龙巳蛇，所以想叫她“巳巳”，祝愿她新的一年里平安喜乐，事事（巳巳）如意。
傍晚时分，我们一行三人从苏木上开车出发，沿着戈壁上崎岖便道一路颠簸，穿过山水沟，半小时左右就到了巳巳家。
这是我第二次到巳巳家做客。一进门温暖扑面而来，炕上罩被子的绣花单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妈的同款手艺，蓝色底子白色竹子图案的窗帘竟也是记忆中小时候我家的同款图案，亲切感油然而生。很多物件都看着很有年代感，但干净利落，清新自然。
一只花猫悠闲地溜达着，一副猫主子的姿态，脸蛋子和四肢是纯白色，身上毛色黄黑灰色块相间，像是穿着一件华丽的拼图皮草。巳巳告诉我花猫名叫花卷，我唤着花卷揽它入怀，撸猫的好机会自然不能错过。边撸边和花卷拉着话，但是花卷听到陌生声音，想极力挣脱，我不出声它便在我怀里安静下来。我的亮片针织衫吸引了花卷儿，它用爪子轻轻试探着勾出了几根丝线，我便有点嫌弃它了，机灵的花卷竟敏感地觉察到了我的情绪变化，抬头盯了我片刻便跳出我的怀抱去找别人了。那一刻我从花卷的猫脸上看到它人里人气的小表情和眼神中不可思议的小思想，花卷分明就是在想：这女人的脸果然像天上的云，说变就变。
四四夫妻俩忙着做菜。男主人在小屋里煮肉，满屋飘香。大屋里，黑漆漆的大铁锅坐落在红彤彤的火炉上，巳巳麻利地拌凉菜，烫煮、烧油、炝拌一气呵成。
客人们围坐在火炉边的炕沿上，一边喝着热腾腾的砖茶，一边和巳巳聊着天。空气中弥漫着炝油的味道。我离灶台最近，油气扑到手机屏幕上瞬间模糊，我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心里想着自己身上也肯定沾了不少油烟，但是看看忙碌的巳巳，平时怕熏到油烟不爱做饭的我此刻硬是没好意思挪动位置避开油烟。
不一会儿功夫，酸辣白、油菜杏鲍菇木耳、蒜泥茄子、蒜泥豆角、腌茄子、午餐肉，以及特色小菜腌沙葱、腌地溜子等八道菜摆上了桌。男主人打开酒瓶，逐个斟满分酒器，招呼大家入席。快速热烈气氛加深感情的非白酒莫属，主人率先开场，轮流向客人敬酒。
酒过三巡，硬菜库鲁代端上了桌，这是一种比较独特和稀有的蒙古风味吃食，类似南方的香肠，在寒冬时节将羊肚和羊肉等切碎了装在羊肠里，挂在凉房的房梁上让自然阴干，吃的时候再取下来炖煮，巳巳说这是去年冬天晾的刚一年。一口咬下去，库鲁代有羊肉和羊杂混合一体的味道，因为风干过，吃起来就特别有嚼劲，细嚼慢咽地慢慢体会这独特的香味在口腔中弥漫。
想起前些年给南方朋友送风干牛肉，南方人满口咬下嫌肉丝坚韧嚼不动，吐槽风干肉不好吃，我还得专程给他科普需要顺着肉丝细嚼慢咽的吃肉窍门。
吃喝间手抓干羊肉上了桌，男主人持小刀为我们分割羊肉，首先要分割"先板肉"，就是羊的肩胛骨肉，是鲜嫩的纯瘦肉，蒙古族称这块肉为“团结肉”，分成小块，在座的人每人吃上一块，象征团结和美。巳巳帮我割了胸叉肉，厚厚的脂肪底下是瘦肉，蘸了辣椒和醋混合蘸料递给我，我顾不得油腻急忙双手接过。这是蒙古地区吃肉的基本礼节。巳巳笑着说吃啥补啥，劝我多吃些胸叉肉，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肥瘦相间、酷似三明治的肋巴肉。很多城里人会专程奔着手抓肉来到牧区，而酒量小的人却往往等不到手抓肉端上桌，就被热情豪放的主人灌醉趴倒了，一时间也是无福享用鲜美的羊肉。在这里有个形容人酒量小的说法就是“见不到热菜的那种”。
席间巳巳给我讲述了一些牧区的生活。我总以为冬天便是牧人最好的休憩时节，可以猫冬在家里吃肉喝酒。今天听了巳巳的讲述才知道，在牧区冬天的活计会更多。需要每天给牲畜喂草料，接近农历新年就要开始忙着给母羊接生。从入冬前储备草料，冬日里喂养牲畜，腊月里准备接生羊羔，再挨个喂养羊羔，可谓忙得是不亦乐乎。原来一年到头牧民最悠闲的时节竟然是在七、八月份，因为那个时候草场正值茂盛时期，牲畜在自家草场就能吃饱，牧人可以少操些心。
虽然成天到晚忙于生计，但乐观又热情的巳巳夫妻还是喜欢隔三差五地邀请朋友来家聚会，在吃喝玩乐和欢声笑语中缓解劳作的辛苦。同事告诉我，在这一片，巳巳家的生活条件相对比较突出和优越，他们是年轻的新时代牧民，是这个苏木的各嘎查中第一个开着霸道越野车放牧的人家，算的上是周边牧民中的领军人物，这些都是巳巳夫妻二人积极向上勤劳经营的结果。
草原冬天的夜晚寂寥空旷，窗外没有一丝声响和光线，屋内碳火炉上座着开水壶和砖茶壶，滚烫的砖茶发出噗噗的翻滚声，空气中飘散着的砖茶香味闻着都能解腻。大家都红光满面的，不知是被炉火烤的还是白酒喝的。猫咪花卷慵懒地趴在炉边打着盹，一切都是微醺的，一切都温馨美好且又短暂。酒足饭饱，我们告别主人返回苏木，途中不断地有野兔和沙鼠迎着车灯稍作停顿，又迅速躲向两旁。夜幕下静谧的旷野生机依旧盎然。草原与生命亘古长青相辅相成，生生不息，一如热烈赤诚的巳巳们。
新年快乐，巳巳如意！！
二零二四年冬月廿六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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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简介】
北疆网络文学
胡平：文学爱好者，生活中不缺少美好，要有发现美好的眼睛，感受美好的心灵，创造美好的双手，然后用文字贮藏。
《北疆网络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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