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红了,花儿谢了;果子熟了,树叶黄了·····
梦碎了,秋天的凉意越来越浓。
风来了,带着冷冷的默然。
虽然如此,收获的季节确是甜蜜和快乐的。但是,世上的事情皆有两面性,要么好,要么坏;要么喜,要么悲;要么善,要么恶······秋天有着夏日的浓烈和繁盛,也有冬季的萧瑟和寒冷。秋天就是一个神秘的季节!大多数出生在冬天的人,继承了秋天的丰硕和斑驳,也深深地感染了她的凄凉和寂寞。
秋天是个神秘的季节!于是,出生在桂花香时节的我,成了一个有些许神秘的人······故事的开头是这样的······
八月十五之前我们这地方冷不丁下了一场提前到来的雪,我就是随着这场洋洋洒洒但又不合时宜的雪莱到了在这个世界。我的到来多余而又让人心疼。
降临到这个贫苦人家的婴儿弱小的简直让人不好多看,又是那么丑陋,生下来还没有哭声,并且是个女的。接生婆倒提着她在屁股上拍了两下,还是没有哭声,软软的,浑身发紫。再拍,还是没有哭声,只好说“死了。”
那年月,死孩子太平常了,既然死了就捣炕洞里吧,至少还能为她娘烧顿热炕。接生婆用草胡乱的裹了这个小猫儿一般大的婴儿,抱着她就就来到了屋外的炕洞前,她将软软的婴儿放进了炕洞,然后用推扒子将她往里推进去,可是,等她抽出推扒子,婴儿就随着骨碌碌滚出炕洞,如此三番,接生婆头发根儿都竖起来了。正在这时,大门外传了一个声音“老三家的生了吗?是个女的?还就没气?”喊着进大门的就是我奶奶。她一眼就看到了接生婆手里的推扒儿和她脸上鬼鬼的惶恐的神色,也看到了炕洞口沾满灰的婴儿。她拐着小脚紧走几步:“哎呀她婶子,我来。”走过来的小脚女人把嘴上的旱烟锅子取下来磕磕烟灰,塞进烟袋,别在腰里系着的布腰带上,弯着腰在炕洞里拔个窝儿,一下子就把孩子推了进去。她直起腰,拿过塞炕洞的草包打算塞住炕洞。她刚凑近炕洞口,“啊”的一声婴儿的哭声从炕洞里传来·····
奶奶。她一眼就看到了接生婆手里的推扒儿和她脸上鬼鬼的惶恐的神色,也看到了炕洞口沾满灰的婴儿,她拐着小脚紧走几步:“哎呀她婶子,我来。”走过来的小脚女人把嘴上的旱烟锅子取下来磕磕烟灰,塞进烟袋,接过接生婆手里的推耙子,弯着腰在炕洞里扒个窝儿,一下子就把孩儿推了进去。她直起腰,拿过塞炕洞的草包打算塞住炕洞。她刚把草包凑近炕洞口,“啊”的一声婴儿的哭从炕洞里传来......我带着点点烫伤,又回到了这个世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再次的轮回?
未来......
冬天来了,世界一片空濛清新。河面上结着厚厚的冰,纯白闪亮,冰窟窿里传来流水欢快地歌声,哗啦啦......哗啦啦......小娃娃和我玩耍啦......冰面象镜子一样平滑和光洁,娃娃们坐着用木棒和板子钉制的冰车快速的在冰面上滑行。流水声,摔跤声,喊声,叫声,哭声还有笑声,有时也有冰裂声加杂着小儿的惊呼声!冰河上充满了快乐和诱惑......岸边,长青肩挑着和他差不多一般高的两只大木桶,手里拉着他瘦弱的刚会拐达着走路的小妹妹。静静的望着玩耍的小娃儿们,眼里满是渴望和羡慕。这一切对他来说既是这样的临近,却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小妹妹摇晃着他的手,指着河面高兴的直跺脚,结果站不稳,一屁股坐地上,哭了。长青放下水桶,将小妹妹抱起来:“小小乖,小小不哭。哥带小小去溜滑滑。”边哄着边走了过去。
“哎,长青,给你坐我的冰车,抱着小小滑吧。”和长青一般大的章章滑到他跟前,站起身把手里的“握子”递给长青。“不用了,我就哄哄小小,还要挑水呢。”“没事,你带着小小滑一会儿,我去帮你舀水。”“嘿嘿,那就谢谢了。”
没有谁的童年不喜欢冬天河面上的欢乐。长青和小小也一样。小孩子的天性就是快乐起来很快的忘记一切。长青抱着在他怀里高兴得啊哦乱叫的小小,在冰面上开心的滑着。这是他梦想了很久的快乐,自从妈妈被爸爸打断胳膊赶出家门,山里的舅舅接走了妈妈之后,长青已经有五年没有滑过冰了。那年,他八岁,爸爸取来了一个比娘亲年轻也比娘亲漂亮的女人。新来的女人见不得长青有笑容,八岁的孩子,小也不小,大也不大,该懂的会懂,不该懂的,懵懵懂懂也懂,他尽量的讨好后妈,家里的家务活几乎被他这个小孩子包了,挑水,割草,劈柴,喂猪,刷锅,放羊……
自从一年前后妈领来了这个瘦的皮包骨头,细脖子支不住大脑袋的小娃娃之后,长青才知道,还有人比他更可怜。后妈领来小小的时候,说是她妹妹家的,刚生下来就没活,后来捣了炕洞被烧活了。活了就活了,也只是一条命,就养着。但总是病病怏怏的,怕是活不长,就送给她了。反正她也没生过孩子,养活了以后老了有个依靠,养不活死了也就算了。
刚看到小小的时候,长青真有点不敢去抱。只是看到小小毛茸茸的黑眼睛那么无精打彩,因为心疼,他才大着胆子走过去抱她,从那一刻起,这个小妹妹就是长青一生的牵挂了。一年多来,长青只要有空,只要可以带着小小,就算干活,他也会把小小带在身边,虽然很累,长青对这个小妹妹可是十分的呵护,这也许就是一种命运的相惜吧。
“长青!长青.....你个挨刀的货,叫你担水,你尽然跑到河湾来溜冰!”一个看上去很光鲜的女人,朝着河边急急的走来,手里拿着一截劈柴。
“坏了,长青的后妈来了!这下长青又要挨打了。”河面上的孩子们都停了下来。长青赶忙离了冰车儿抱着小小走向水桶。
“叫你溜冰!叫你溜冰······”长青的后妈挥着劈柴边骂边朝着长青劈头盖脸的一顿乱打。吓得胆小的孩子只往大孩子后面躲。章章算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了,赶紧的跑过去拉住长青的妈:“婶子,别打了。长青就耍了一会会儿。”“哼!一会会儿也不行!”吓傻的小小紧紧搂着长青的脖子,把脸藏在长青的脖子里。长青把小小抱到左边,担起章章替他舀满的两桶水,艰难的往家走去。泪在眼眶里转着,但他始终没有让它掉下来。走了没多远,长青实在走不动了,他便停下来,把小小放到地上,准备换个肩膀。后面跟来的后妈一把抓过小小抱起来头前走了。小小泪汪汪的瞅着挑着水桶的哥哥,细小的手指,一直咬在嘴里。
后来,长大的我常常在想,当年,如果我能,一定替哥哥担着那挑水。
回到家,妈妈把小小推在炕上,小小快快的爬到窗户前,她看到妈妈拿着扫院的大扫把,追进厨房,哥哥被揪着耳朵拽到了院子里。接着是一阵劈劈砰砰的乱揍。小小吓的捂住了眼睛哇哇大哭。长青咬着嘴唇,眼泪刷刷的。他不敢哭出声,不然会打的更狠。打累的后妈指着长青,让他脱掉身上的棉衣棉裤,还有棉鞋。这是长青在山里舅舅家的妈妈从牙缝里给儿子省出来的。长青紧紧的抱住自己,任后妈对他劈头盖脸的打。长青的倔强激怒了后妈,她扔了扫把连撕带扯的扒掉了长青的棉衣,可怜的长青上身只剩一件破烂的烂旧制服,把棉衣扔在地上,她一伸手又扯开了长青系着棉裤的布带子,长青死命的拽住裤的腰,怕裤子在瞬间掉落。后妈转身找来一根棍子狠狠的打在长青的手上“叫你不脱!叫你拽着!叫你不脱……”棍子打在手上钻心的疼,长青一松手,裤掉了。棍子落在裸露的大腿和屁股上,留下一道道血印。长青咬着下嘴唇,眼泪双股子的淌。后妈不解气,又一把推倒了长青,把长青脚上的两只黑条绒的棉鞋扥下来。她扔了棍子,胡乱的抱起还留着长青体温的鞋子和棉衣裤,嘴里不停的咒骂着长青,走到厅房的炕洞跟前,把怀里的东西捣进了炕眼,火柴的光亮瞬间点燃了带着体温的衣物,一个母亲的心血在另一个女人的手里化成了灰烬。冰天雪地的时刻,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只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光着屁股光着脚站在雪地上,看着这个叫了五年“妈妈”的女人,把娘亲给他过冬的衣服捣进了炕洞,那一刻,心就像河湾里的冰一样寒凉。
后妈烧了衣服鞋子还不解气,又逼着长青去挑水。长青光着脑袋,穿上大大的一件破单衣,大大的衣服稍微长一点,勉强遮得住少年的私羞。找到两只前洞洞后窟窿的烂秋鞋,挑起两只大木桶,踩着冬日的坚硬和冰冷,走出大门。
出了门,他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爬在窗户上哭泣的小小,嘴角动了动,啥也没说出来就转身担着担子走了。哥哥就这样从小小的眼里消失了。那天有冬天晒不化冰雪的太阳,虽然亮晃晃的,但是没一丝丝的温暖......从此,再也没有一个人象哥哥那样抱着小小在晶莹透亮的渭河滩上溜过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