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山里人,偶做军旅客。醉卧沙场无寸功,闲情观日落。
文|笑熬江湖
图|大唐
编辑|剑客十七
兵棋演壮志,DOTA诉悲歌。忆到当年平南策,双眼已婆娑。
欲寄豪情千百丈,痴狂任谁说?
利剑藏、战甲脱;夜无眠、白发多。
唱尽世间辛酸事,语罢无人和!
【壹】
再见了,楼前的这棵细叶榄仁。
还记得初次踏入这个地方的时候,那是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我拖着简单的行囊,怀揣着满心的期待与不安,来到了这里。
当时的你,就像一个青涩的伙伴,和我差不多高呢。时光就像一把神奇的刻刀,在悄无声息间雕琢着一切。
现如今,你已然长成了参天大树,你的额头竟然已经探过了三楼的窗台。
那层层叠叠的枝叶,宛如一把巨大的伞,每一片叶子都像是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它们相互交织着,在我门前撑起了一片无雨常阴的天。
就像是你给予我的专属庇护,无论是炎热的夏日,还是偶尔有些许燥热的春秋,只要站在这片阴影下,就能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宁静与清凉。
我想,我会永远记住你飘落满地的细小如橄榄的枯叶,那些枯叶就像是岁月的信使,它们轻轻地飘落,似乎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还有你这一直让我觉得有些神秘的名字,细叶榄仁,这个名字就像你本身一样,充满了独特的韵味,虽然我一直没有真正去探究它背后的含义,但它已经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里。
【贰】
再见了,围墙边的那几株三角梅。
十多年的时光啊,在岁月的长河中,这并不是一段短暂的旅程。你们就像一群坚守岗位的卫士,始终如一的娇艳。那一抹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从冬到夏,由春至秋,仿佛比叶子绿的时间还要长。
在我生命中最为忙碌奔波的那段岁月里,那是一段充满了挑战与压力的时光,每天都像是在和时间赛跑。
而你们,总是默默地陪伴着我,每当我清晨出门,奔赴未知的忙碌时,你们就用那鲜红的笑靥送我出征,那鲜艳的颜色仿佛在给我加油打气;
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这里,你们又像是欢迎英雄归来一样迎接我回家。
你们的存在,就像是黑暗中的一抹亮光,给我带来了无尽的温暖与慰藉。
我想,在我将来新的住处,我一定要种上一株三角梅,我要让这鲜艳的颜色融入我的余生,让它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希望它的娇艳永不褪色,就像我对这段岁月的记忆一样深刻而持久。
【参】
再见了,院子中间的那一块足球场。
你虽然在别人眼中可能只是一块普通的场地,但对于我来说,你却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
你虽然不够平整,坑洼之处就像岁月在你身上留下的痕迹。
你常常杂草及膝,那些杂草像是一群调皮的孩子,肆意地生长着。
可是,这里是我青春的舞台啊。我的那些健步如飞的青春,那时候的我,充满了活力与朝气,仿佛身体里有着无穷的力量,在这个球场上尽情地挥洒着。
我的那些挥汗如雨的年月,每一滴汗水都浇灌着这片土地,每一次奔跑都留下了我青春的足迹。还有我那些偶尔一瘸一拐的绿茵梦,那些因为受伤而留下的遗憾,也都成为了我与你之间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我还记得当初是我为你铺上草皮,那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开始,我小心翼翼地把草皮一块一块地铺好,就像是在绘制一幅属于自己的画卷。
记得我为你一棵棵拔掉杂草、一块块填平沟壑,那时候的我,满怀着对这个足球场的热爱,想要让它变得更加完美。
现在,我要走了,我已不是当初那个能突能跑的少年,岁月在我的身上留下了痕迹,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你上面狂奔了。
我好想再次亲近你,再来一个九十分钟不停歇的对抗,就像回到过去一样。
也许,外面的绿茵场会更好些吧,有着更加平整的草坪,更加现代化的设施。
可是,我已经不再年轻,我已经不能发挥得更好了,我的足球梦,也将随着我的离开,在这里画上一个句号。
【肆】
再见了,那些满身涂着迷彩的车辆。
最初,那是一个充满使命感的时刻,我从遥远的嘉兴南湖边将你们接了回来。
嘉兴南湖,那是一个充满着红色记忆与革命精神的地方,仿佛从那里开始,你们就被赋予了特殊的使命。
我和年轻的兄弟一起研究学习,把你们展开、撤收,每一个步骤都像是一场严谨的仪式。加电、断电的过程中,我们小心翼翼,生怕出现任何差错;冲洗、擦净的时候,我们就像对待最珍贵的宝贝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我把你们当作是另外一种兄弟,在军旅的生涯里,你们就像我们生命的另一半,是我们最坚实的依靠。
你们是军旅生涯里最坚定可靠的伙伴,就像那个无法对外言说却引以为傲的手中无形利剑。
在过往的十几年里,我们一起经历了太多的风雨。
驾着你们,我跨过祁连山,那祁连山脉的雄伟壮观让人叹为观止,每一座山峰都像是一个沉默的巨人,见证着我们的征程;
驾着你们,我踏破贺兰山,贺兰山上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我们的车辙印;
驾着你们,我迈向天山与博湖,天山的皑皑白雪和博湖的清澈湖水都成为了我们旅途中最美的风景。
驾着你们,我越过巴丹吉林、腾格里,那茫茫的沙漠就像一片金色的海洋,我们的车辆就像一艘艘航行在沙海之中的船;
驾着你们,我奔向航天城问天阁,那里充满了科技与梦想的力量,我们也成为了这股力量的见证者。
驾着你们,我漫游阳江海陵、三沙永兴,爬上龙帽顶、友谊关,每一个地方都有着独特的风土人情,都留下了我们难忘的回忆。
我把我几乎全部青春的汗水、脚印及心血都交付于你们,与你们同呼吸、共征程。
你们的驾驶室、装备方仓和平板列车上的闷罐、硬座,都曾经是我们的行军床。
在七千多日的戎马倥偬里,在九万里南北纵横间,你们是我最忠实的战友。
你们带给我欢乐与荣耀,那些胜利的时刻,那些欢呼雀跃的瞬间,都因为有你们的陪伴而更加难忘;你们也带给我寂寞与伤痛,在漫长的旅途中,孤独的夜晚,还有那些受伤的经历,也都成为了我们之间的羁绊。
因为你,我的兄弟站上了军内最高领奖台,那是无比荣耀的时刻,整个团队都为他感到骄傲;
也因为你,我的那个年轻的兄弟长眠于戈壁,那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悲痛,每当想起,心中就像被一块巨石压住一样沉重。
你们,是我曾经的骄傲,也是我永远的悲痛!
我会记住你们,可从今往后,我不能再与你们为伴了,就让那一抹迷彩的绿色永远留在心底吧,那是属于我们的独特记忆,是永远不会褪色的色彩。
【伍】
再见了,来来去去的我的曾经的兄弟们。
三年前,广州站的那个场景至今还历历在目。我在那里送走了亲自带过的最后一个老兵,那时候的我,心如止水、波澜不起,早已不是二十年前那个在车站码头落泪的少年。
二十年的时光,让我经历了太多的离别,仿佛心已经被磨砺得无比坚韧。面对即将分别的兄弟,虽然心中有着万千感激与慨叹,却不溢于言表。
这么多年来,我迎来过十几批新兵蛋子,他们带着青涩与懵懂踏入这个集体,每一张年轻的脸上都写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又送走了十几批老兵油条,他们从最初的稚嫩成长为成熟稳重的军人,然后又带着满满的回忆和不舍离开。我除了感慨,还能有什么呢?
记忆就像是一个筛子,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清晰且生动的面孔已所剩无几。
他们有的服役了两年,那是刚刚适应军旅生活就离开的伙伴;有的服役了五年,他们在军队里逐渐成长,成为了中坚力量;有的服役了八年,他们的青春几乎都奉献给了军队;还有的服役了十二年,他们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都留在了这里。无论多久,最终还是要走的,所以,才有了那句“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经历了那么多的来来往往、离离合合,从没想过自己走的那天有谁能送。
当初,从乳源桂头山沟里开始与这个集体一同成长的第一批元老大约只剩5位了,那些一起度过艰苦岁月的伙伴越来越少。
接下来一直幽居在横江,看着细叶榄仁三角梅渐次繁茂的人怕是更少了。
如今这个院子于我,已是越来越陌生,就像一个曾经熟悉的朋友,慢慢地变得疏远。
【陆】
去年,一旦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我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里,我仿佛是在和自己的过去进行一场深度的对话。
我写完两篇各两万字的文章。一是服务过十几年的这个行业的现状分析与未来展望,我在文章里详细地剖析了这个行业的发展历程,从过去的辉煌到现在面临的挑战,再到对未来的期望,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我对这个行业的热爱与担忧。
另一个是关于小说《我的团长我的团》的读后感,其实也是我自己对于战争、人性和生命的一些感悟。读那本小说的时候,我仿佛置身于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看到了人性的光辉与丑恶,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与坚强。
当时我想,在这个团队里十几年的经历,最后就化为这点文字,这既是对二十年军旅生涯的总结,也当是新生活的开篇序言吧。
临走之前,我清空了办公室所有物品资料,我把每一份文件都整理好,每一个物品都摆放整齐,一并上交机关保密办,自己不带走一纸片屑,真正是一无所有的来,两袖清风的走。
这场绿色的军旅生涯,如同我那一直充满坑坑洼洼曲曲折折却也平平庸庸的绿茵梦,时至今日,路到尽头,梦就醒了。
四旬不羁旅,渺渺寂寥行。十年奔波路,一朝如梦醒。
营营苟且事,冥冥荒诞情。事了拂衣去,笑看功与名。
【柒】
去年6月,远征新疆的归途中,我坐在绿皮硬座车上,车身随着铁轨的节奏摇晃着,那几日,预感到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的外出执行任务,于是,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下,我写下了以上这首模仿诗。
就要离开这个院子了,也许这一天早该到来,就像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只不过是我一直在留恋,一直在磨磨蹭蹭到今日罢了。
不管心中有多少的不舍,再见是真的已经讲出来了。
再见啦,那些细叶榄仁,那些三角梅,那块不平的足球场,还有,我的那些车与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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