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真好!| 随机波动128

文化   文化   2024-03-08 10:30   北京  

图片:钦呐啊哟


此前我们向大家做过两次和性别相关的征集,一次是征集职场中的性别歧视与刻板印象,一次是家庭生活中的隐形劳动。又到一年三八妇女节,我们想着,这一次和大家征集一点开心的事儿吧,比如你生命中的“女孩真好”时刻。


这一周,我们读着大家写来的数百条评论、私信和邮件,哭着哭着笑了,笑着笑着又流出了眼泪。是啊,女孩真好!谁能不这样感慨呢。


这里的女孩,可能是开出租或开公交的暖心司机大姐,是我们在医院见到的女医护人员,也可能是提醒陌生女孩走路注意安全的奶奶,是努力安慰哭泣的陌生女生的阿姨,是公交车上为了不让另一个女孩摔倒而抱住她的姐姐,是为了能够随时帮到有需要的女孩而每天带卫生巾出门的女同学。


她们也许终生不会知道彼此的姓名,也没有留下过联络方式,但在那一刻,一位女性曾以自知或不自知的方式,温暖、庇护甚至拯救了另一个女孩。在许多年之后,当这个女孩听到“女孩真好”的时候,她想起的,是那个陌生人。她们的联结仅仅是同为女性,跨越种族与年龄,她们伸出援手时的巨大善意只有女性懂得。


我们从来信里也看到,这种“女孩真好”时刻是双向的。写下“女孩真好”故事的人,被女性赞美也赞美她人,被女性关怀也关怀她人,被女性托住也托举她人。


我们从信箱里选择了7封来信与大家分享。更多的“女孩真好”故事请点击收听本期节目。今天,让我们一起赞美女性。祝大家三八妇女节快乐!女孩真好,你真好!



01

Girls help girls传递到自己这里,是意料之外更是自然而然

 

去年夏天我和朋友们一共六个女生去伊犁旅行,遇到了车内频繁抽烟、飙车急刹,言语挑衅、性骚扰的两个男司机。他们白天开车晚上喝酒,在昭苏(几乎是靠近边境的小城)和他们发生争执之后我们特别害怕。六个第一次来新疆的女性,人生地不熟,两个司机又知道我们的位置和身份信息,而我们在一个车都打不到的地方,不少行李也在他们车上。那时的处境很难不害怕,白天在车上感觉到气氛不对时我的第一反应是讨好他们。在十八弯的险要山路上盘旋时,不免有种我的生命掌握在他们手里的感觉。

 

在一切还未知时我们对危险的想象是无穷的。当时最大的恐惧是万一要和醉酒的男人当面对质该怎么办,另一方面又害怕大家满怀期盼的旅程就此被打断,害怕所有对美景的向往顷刻泡汤。

 

幸得同我们联系的旅行社负责人是女生,在昭苏住的民宿的老板们也是女生。前者连夜寻找附近的女司机,后者告诉我们不要怕,在凌晨帮我们出谋划策。她们在那个孤立无援的山坳坳里,那个如浸入墨汁一般浓重的黑夜里,给了我们最坚实有力的安全感。

 

第二天一早见到我们的新司机,是两位微胖和蔼的阿姨,仍记得车里整洁干净,聊起天更是舒适自在。那天上午民宿的姐姐们拿着饮料来送行,对司机阿姨们说:“她们前两天受委屈了,麻烦阿姨替我们好好照顾她们。”

 

昨夜的战战兢兢在听到姐姐们那句话后霎时消散了,对旅途中不幸的担忧和未知的惶恐也消散了。Girls help girls的故事在从前只是听说,而当这样的善意传递到自己身上时,是意料之外,又更是自然而然。后来每回想起这个场景,和煦的天地,像春天,那是一个只有女人在场的伊犁。我已经记不起姐姐们的样子,但她们的温暖似涓涓细流,从最西边到最东边,连结千万里亦未有阻隔。我意识到当我们因生而为女性被冒犯、跌至险境时,只有同为女性的她们能够给予扭转乾坤的力量和安全。女孩真好!


02

我们之前以名字相称,现在她叫我“姐姐”

 

Hi 遥远的好朋友们,

 

shiye、zhiqi、建国,你们好。我是谭欣孜,我正在墨尔本读master of social work,和20年之前就移民来的姑姑一家人住在一个小镇上,今天我要讲的故事也是关于我姑姑的。

 

很巧,我早上刚看到你们的征集,姑姑中午回来就跟我讲了她昨晚刚刚经历的事情。


她平时在一个华人机构教美术,昨天去一个日校那里帮机构里的另一个老师代课。同时和她一起上课的是一个年轻的女性老师,她们之前有见过,但没有认识过。姑姑下个周有节课不能去上,刚好找了这个年轻的老师帮忙代课,昨天才加了微信,并且昨天也是由于我姑姑帮别人代课,她们俩第一次一起工作。

 

上课的过程中,这个年轻的老师突然说身体不舒服。她来了月经,感觉血量特别大,要去厕所换一下卫生巾。她回车上拿卫生巾,又去厕所换完之后,她就要晕倒了。她后来说,她唯一的信念就是不能晕倒在厕所。她出了厕所之后意识已经模糊了,但这时候,就深刻的体会到母语对我们来说是怎么样的存在。她曾经在英国、美国都留学过,现在移民澳洲,即使是这样的英语使用水平,在意识模糊的时候,语言系统只有母语可以调动。她立刻跟旁边来询问她的white people说,她有个同事(我姑姑)在哪个房间,把她叫过来。这个年轻老师后来对我姑姑说:“我只记得晕倒了,然后你过来了。我看到你过来,我就安心了,可以失去意识了。”

 

听到这里我突然特别感动,我比我姑姑先红了眼眶。她只是在讲这件事的经过,但我感受到了这个女孩子在意识模糊那一刻的挣扎和对另一个女性的无条件的信任。她们刚刚认识对方,甚至不是熟知,就是靠着本能,对另一个女性的亲近和信任,展露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那一刻把自己的生命都托付给她。这是只有女性之间才会产生的情感,即使不了解你,我的本能让我想靠近你、相信你。从我的生命经验出发,女性对男性或者男性对男性之间的靠近是参杂着非常多其他因素的,而不生长于天然的信任感。

 

后来这个女孩的爸爸也去了,但他不会说英语(没办法和医生交流),还记错了女儿的生日(并不意外)。我姑姑一直到晚上10点多,把女孩在医院安顿好才回家。今天早上她又带着自己熬的粥去看她,即使这个女孩的爸爸说他什么都会做,不用来看。我姑姑去了发现,这个女孩没有吃早饭,她爸爸也不知人在何处,幸亏我姑姑去看她了,给她带去了早餐。

 

姑姑说,“我们之前都是以名字相称的,她现在叫我‘姐姐’。”

 

三八妇女节来临之际,我想对所有的姐姐妹妹说:“你是最好、最强的第一性。祝你平等、独立、勇敢、自由!”

 

祝一切顺利

欣孜


03

我一边问她,一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

 

中午接待一个独自把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丈夫送来住院的老奶奶。老奶奶耳朵不好,扯着嗓子问了半小时病史,发现她几乎不了解这个疾病,只能从她对丈夫的描述中提出信息,构建出患者平日发病的画像。丈夫激越的症状让她已经面临着一些在我看来有些PTSD的症状,却还是在告诉我们,希望对待她的丈夫时可以温柔一些。


一边问她,一边想起了自己的奶奶,也是默默承受了这些疾病,还有在医院和医生沟通的瞬间。老人家不会打车,于是在最后她抹着眼泪要抱着丈夫的衣服独自回家时,我送她到医院门口,帮她打好车再目送她上车。那一瞬间,我感受到了我、奶奶和陌生女性,我们之间同为女性“真好”的时刻。


04

我的马戏团感触,不会被追求更多、更快、更强的男性所理解

    

三位主播你们好!

 

有关女孩真好,我想说说我最近参加的女性马戏团!我从小就不擅长体育,身体僵硬,体前屈手指差不多只能到膝盖。因为肌肉挛缩的关系脚伸不直,还被老师说跑步姿势难看,高中后就不怎么运动了。因偶然的机会参加了这个女性马戏团,没想到收获了许多体能、技巧或技术之外的东西,关于害怕,信任,也关于自己。

 

比如有次倒立课,老师让大家一个个在平地上倒立。班级几个有运动经验的同学都接连着立起来了,我傻傻笑着在一旁看着她们,想这活动跟四肢乏力又胆小的我毫无关系。没想到老师说,到你了,你可以的。我心想,我怎么就可以了?她说,我们会帮你。紧接着她和另一个同学将我活生生地拎了起来,脱离地面和掌控的我害怕得哇哇大叫,直到倒吊着找到些许平衡。她们将我放下。老师问,你还想再试试吗?我在害怕中竟有些期待,回答想。然后她们再一次将我托起来,不同的是这次的我更沉着地去感受双臂和地面的接触以及身体的平衡,然后在三秒的静止中,我第一次看到了倒转的世界。起身时,全班掌声一片,大家说,你看你倒立了!姿势很美很好看!我也感觉自己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后来细想,感受成功对学习是多么的重要。

 

再比如,我们第一次学习杂耍抛球的时候,老师带着我们做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的一个动作,是尽全力将五指张开,让手中的球落地。换言之,比起去“接住”,更要去习惯“放手”的感觉。刚开始玩三球杂耍的时候,常见的难题是不自觉地往前抛球,导致不得不向前走才能接住球。老师说,这时候要做的也是呆在原地,让那个球落地,并顺着这个节奏抛下你手中的另外两个球,让它们也落地。你要做的是去感受这种抛开的节奏,来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而我总往往舍不得让球落地,掉了一个更加想紧紧攥着剩下的两个,希望自己在掌控中。可是细细想来,有时候不放松不放开去体会的话,可能更难找到属于自己的节奏,对抛球是,对生活也是。

 

第二天我上班的时候,一个男同事得知我报名了马戏团在学习杂耍,便问我:你能抛几个球?我说三个。他说哎这不算啥,我认识一个朋友我可佩服了,他能抛七个呢!我想以上我的这些感触,估计是不会被这些追求更多、更快、更强的男性所理解的。我所见到的马戏团,让我意识到马戏可以是属于任何一个人的,不论年龄,体型或身体状况。我见过老奶奶用马戏来讲述自己儿时的梦想,女孩用马戏来讲述自己破茧而出的经历。我想,马戏的故事性,往往遗失在了这些强调技巧力量标准视角之下。

 

写这封邮件的现在我刚刚结束马戏团的训练。今天最后分享感想的时候,一个胖胖的女孩说,今天的活动让她重新认识了害怕和信任,然后就没忍住红了眼睛。之前两两托举时,她一直做底下的base,担心自己做flyer时会给底下的base造成太多压力。轮到她fly时,一个瘦瘦的女孩来base她,她腾空跃起的时候有些稍大程度的摇晃。老师在一旁说,你知道吗?因为你恐惧自己的身体给周围造成压力,所以你没有全身心地跳起来,把身体交付于同伴,所以导致底下的同伴要更加努力才能接住你,不过你看,她也做到了。我们现在训练中的很多摇晃、困难,都只是因为我们刚开始,不为别的。

 

我觉得这些时刻都十分令人暖心,所以在做你们的听众许久之后第一次给你们写了邮件,希望能同你们分享。十分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

 

祝好

Kailin 

 

来自Kailin的马戏团图示:

 

图一:我们需要山羊跳到一个移动的硬球上,让球带着我们前行再落下。想来这也让我们更加放开自己,去相信自己的身体和物体的流动。

图二和图三:这是一些需要双人配合完成的动作,翻身,上下起飞。我觉得很像在游乐场里玩!


图四:一些小杂图。


图五:老师教我们用hula hoop表演,表演的最开始,大家一起大喊,“I've got a hula hoop and I'm NOT AFRAID to use it!" It was a bit silly 但是感觉开始渐渐放开自己了。:)


05

这样神性的联结只有女人之间才能拥有


冬末春初的时候,我参加了一次全女徒步活动,将近40个女生分成三队陆续上山。那天温度比较低,湿气很重,深呼吸一下都感觉要被水汽呛到了。走到半山腰还是山顶都一样见不到陆面,整个视野都是雾蒙蒙。整座山只有我们这组队伍,没有遇到其他的徒步团队。徒步上山过程中,我偶尔听到鸟叫声和歌曲声(我当时以为有人用小音箱播歌),中午休息的时候,我们轮流自我介绍,有个女生介绍自己是刚刚在吹口哨的人,旁边有女生说很好听,有人说再吹一次好嘛有人没听到。


于是她再一次用口哨吹了一曲千与千寻的主题曲いつも何度でも。那一幕太动人了。在清冷寂静的山林里,一群女人围坐一起安静聆听她的曲调,那一幕很有神性,而这样神性的联结,相信只有我们女人之间才能拥有!



06
现在这束花,一朵来自于我一朵来自于你


情人节没有收到期待中的花束,但又很想有一束花,于是决定自己去买一朵。虽然加拿大任何东西贵得离谱,但就是很想买三朵玫瑰花给自己。情人一朵玫瑰花的物价是10刀。我的女生朋友赞助了我一朵,一边喊贵得离谱一边给我转了50块钱。


花店距离我当时所在的图书馆只要一百米。我走进去,是一位非常温和的老太太接待了我。她推荐了两支玫瑰,我说我想要买三支。买三支送给我自己。我说我的困窘,但我又赌气说我可以buy roses for myself。她笑,她说,她要送给我一支。还带我听了Miley Cyrus的Flowers。


她问我是学生吗?我说是。我开玩笑说,三支玫瑰20刀,10刀是女性朋友的赞助,剩下10刀是妈妈给我的零花钱。她一边包着花束,一边说,“现在这束花,一朵来自于朋友、一朵来自于妈妈、一朵来自于我、一朵来自于你自己。”


当时真的很想哭。女性特有的联结,不分种族、不分年龄、不分地域、甚至不分时空,无所谓你是否有被世俗肯定的女性影响。女性只要在,就很有力量。


07

就算世界永远这么烂,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站起来说“请避雷我”

 

三位主播你们好,

 

我写信来是想分享最近发生在身边的一件事。

 

我目前在一家注重DEI(指Diversity & Equity & Inclusion,即多样、平等、包容)的外企工作,公司甚至会以“女性友好”作为招牌来宣传招聘,相对国内其他私企来说,性别环境确实还算不错(比如我们有专门的性骚扰防治政策及举报渠道)。但即便在这样一家公司,仍然发生过许多次就性别议题的争吵,上一次是去年的骄傲月,这一次更离谱。

 

上周人事团队发出了一封邮件,提醒女同事们三八妇女节会放半天法定假期,然后在那封类似于系统推送的邮件下面,有一位男同事回复了一段话,大意是“这种只针对女性的假期某种程度上会加重对女性的歧视,希望公司给另半边天的男性也放半天假,一起庆祝女性的成就”。可想而知,这种抖机灵似的说辞瞬间就激发了女同事们的不满,有很多女同事纷纷回复他,有耐心给他普法的,也有言辞稍微激烈的,但基本都有理有据。之后就又有其他男性站出来试图劝和,希望女同事们能放过那个“没加狗头就抖机灵”的始作俑男,之后有一位逻辑非常清晰的女同事站出来指出了每一步的经典走向:

 

-“我觉得只有妳占这个便宜不公平,所以让我来一起占吧~

-“抖个机灵”“加个狗头”“开句玩笑”“妳别当真”就想对令人感到冒犯的内容免责了呢,毕竟都这么找台阶了,不免责就是“开不起玩笑”的重罪呢。

-惨,悲惨,太惨了。简单一句“抖机灵”就被多条礼貌回复了,这惨烈的遭遇! 比孕吐、生产、坐月子惨多了。

- 我先恶心你的,但是我先说:散了吧,散了吧,不依不饶的人不顾全大局让大家没法开心过节哦”


在大家又在邮件里吵了几十封后,这位女同事正式在邮件中提出,鉴于类似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多起,她正式向人事投诉有关同事性别歧视的问题。以上所有交流沟通都发生在公司内部的邮件组,所有人实名,全中国区可见,不管是哪一方发言,大家都还是在理性沟通。

 

而与此同时,在脉脉(一个职场匿名软件)上,开始出现极端的男性声音,最恶心的是一个男的说,他们已经整理好了邮件里所有女性的名单避雷,以后如果在同一个项目共事“再收拾她”。而我的女同事们给的回应是:纷纷在邮件里实名回复“请避雷我”。那个瞬间我脑海里是《辩护人》里律师们一个接一个站起来的画面。

 

脉脉上大部分都是男性们讨伐的声音,但还是有少数女同事会长篇大论地耐心跟他们一回一合沟通,但反复地自证反复地鬼打墙之后我们都只觉得疲惫,完全没有任何有效的推进,最后我在无比失望无比疲惫的心态下注销了脉脉,只觉得那里是另一个“孙笑川吧”,没有任何改变的可能。我觉得非常无力也非常非常疲惫,仿佛一直在重复地做无用功,身边的其他女权主义伙伴们也是这样,有精力非常旺盛的伙伴在输出过无数次情绪劳动但这个环境仍然没有任何改变时也觉得泄气。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直且永远都只会这么烂呢?

 

周末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重新看了一遍《芭比》,好像又慢慢找到答案了。如果这个世界就是一直且永远都只会这么烂,不管我们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我还是可以和其他芭比们一起站起来说“请避雷我”,我们互相赋予的力量和感动能被彼此很好地接收到,或许比意识到这世界是个巨大的“孙笑川吧”更重要。

 

最后,提前祝你们和所有女性,在这个属于我们自己的节日里,自由、快乐!


文字 | 随机波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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