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歌醉人
民歌是能醉人的。
“酒瓶瓶高来,酒杯杯低……”听着这样的歌,能把我醉了,不用一口菜,这歌就可以下酒,醉人。
一直佩服自己的好记性,这童年时的一幕,过去好多年了仍然能清楚地回忆起来。我出生在乌海市海南区的老石旦矿,在上师范之前,一直生活在这里。
我家房后有一条沙河槽,沙河槽的尽头是黄河。沙河槽是孩子们的游戏场,我们经常在上面玩。那时候的游戏很多,跑城、跳方格、打三角、玩打仗……
那是个傍晚,放了学的我们扔下书包,就聚集到沙河槽上。正玩得热闹,忽然从沙河槽下游传来一阵歌声。歌声从远到近,慢慢看清了来人,是我们一个邻居,不知道从哪儿弄了棵沙枣树扛了回来,还一边走一边扭一边唱。
当时,我并不知道这首歌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位邻居神采飞扬的样子。他当时应该喝了酒,走到我们跟前发现孩子们对他在行注目礼时更来了精神,索性扭起了秧歌,那棵树在他的肩上一颤一颤,不知道是人的劲大,还是酒的劲大,也或者是酒助神力。
很多年后,我从网上查到这首歌或许是叫《走绛州》,当时邻居唱的词儿对不对,我已经无从考证,但他当时唱歌时的样子无疑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公乌素三中的墙外当时有一溜商铺。
有一年暑假,学校的几个同事想趁着假期挣点开学后的活动经费,于是在门口租了一间铺子,做起了卖啤酒的小生意。开张以后我们才发现,做生意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可谓是隔行如隔山,但这份“小买卖”却给年轻人们提供了聚会的理由和场地,挣钱倒是次要的了。
小店的对面是公乌素菜市场,经常有农场的农户们来卖菜。某日,天上忽然下起了雨。菜是卖不成了,几个老乡就到我们小店隔壁的饸饹馆吃饭避雨,顺便来买了几瓶啤酒。
酒一上桌,一场民歌大宴就开席了。我记得当时桌上除了几碗饸饹,只有老板娘免费送的几碟小咸菜,但真正下酒的他们唱的爬山调。爬山调有固定的曲调,但词却由着歌者即兴发挥。于是,你一段我一段,在或荤或素的歌词中,一杯杯酒就下了肚,他们唱得尽兴,我们听得也尽兴,老板娘更是靠着门框,笑得前仰后合。
疏忽雨过,天边升起了一道彩虹。老乡们晃晃悠悠地从面馆里出来,一个个还摇头晃脑余兴未尽的样子。
定居呼和浩特后的一个周末,我曾组织多家亲朋好友一起去郊外踏青,在和林格尔大南山的森林公园里,我们对着绿水青山放歌,再次感受了野外撒欢儿的乐趣。
那天,我们到了公园,一下子远离城市的高楼大厦和拥挤吵闹,我陡然出了一口长气,心情一下子舒展开来,觉得天也宽,地也宽,眼也宽,心也宽。大南山离呼和浩特市不远,坐车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当时那里还是一个刚刚开发的景区,没到旺季,游客也少。
在一条大沟前,我停住了。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公乌素镇上的沙河槽边。我在这里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熟悉,并突然有一种远离人群的放松感,就好像我不用再装成一副大人的样子,不用斯文有礼,我是那个沙河槽上疯跑的小孩,我野生野长在天地间,实实在在,原汁原味。
“哎——”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吆喝,大概是健中吧!“噢——”接着是孩子们的回声,这是昊儿跟羽西,在这种地方,喊上一嗓子,心里可真是畅快。
我有了唱歌的冲动。我喜欢唱那种音调高亢,能直抒胸臆的歌儿,但平时无论是在饭局上,还是在聚会中,总担心吵着别人放不开,此时此刻此间环境,正适合唱这种野味十足的歌。我放开驴嗓子,来了一首《就恋这把土》,声音高亢,一路高音竟然毫无遮拦,没有卡壳,不要灯光不用伴奏,不需合声,就像一个牧羊人随心所欲地吆喝一嗓子,唱得酣畅淋漓。唱过之后,我发现心中的块垒一泄而空更敞亮了。厚厚的黄土地对此毫不惊奇,声浪过后依然一片宁静,就像刚才经过的是一阵轻轻的风。
有一阵子,我特别喜欢听民歌,一首曲子反复播,反复地听,一直听到热泪盈眶。我经常在想,人类在发展过程中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有了这些歌,我知道了,除了物质还有一种叫精神的东西,正是在这种精神的引领下,人们走出了黑暗,走向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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