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板鸭
安泰
中国有好多菜系,专业厨艺大师介绍,有八大菜系,但我当时年少,在鄂尔多斯草原上,在鄂托克旗,在乌兰镇,我不知道,南京板鸭究竟属于哪个菜系。
后来,我走过了祖国的山山水水,走过了黄河两岸,走过了长江南北,吃过了好多特色的菜品,也吃过了各色的大餐,但是直到今天,我对南京板鸭依然情有独种,它的美昧和她给我带来的美好而深刻的影响,已深深的铭刻在我的味蕾和心中。
那一年,我刚满八岁,就遇到了满城风雨。有一天,乌兰小镇上,锣鼓喧天,彩旗飘飘,迎来了又一批内地来的知青战士。我们这些小孩子围着这些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个个好年轻,好美丽,意气奋发,斗志昂扬!但也有个别的,心事重重,看起来很是忧郁苦闷。
乌兰镇属实是太小了,接待能力有限。到了晚间,父母领回来三个南京来的女知青。这些知青被分配到基层的苏木和嘎查,晚上只能在镇上暂住。爸爸妈妈的房子是单位给分配的,只有一间半,却住着家里一大家子人。来了客人该咋办?爸妈想了又想,决定把最大的那间安顿女眷和孩子,让这几个女知青和我的姥姥、姨妈一起打通铺,我和爸妈挤在另外的半间里睡,长我九岁的舅舅,被“分配”去家外的柴房里。
正是初秋,天气未凉,我和父母挤在一起,其实也睡不着,不仅仅是因为拥挤。
这三个南京女知青,有两个成份好,有一个成份不好,晚上一直在哭泣。父母说,成份不好那个被抄了家,她一人被分配到边塞草原,与亲人相隔千里。夜深以后,妈妈多次起身去到大屋,与姥姥一起用低低的声音,安慰她。
第二天一早,姥姥和母亲早早起床,给三个女知青熬了平时舍不得吃的干羊肉黍米粥,嘱咐我绝对不能偷吃,又给那个哭泣的女知青包里,塞了几个煮鸡蛋。
后来,这个女知青每次来镇上办事,都会到我家里看一看。看望姥姥和母亲,见到我,也会给我讲一些我当时还听不懂的知识。
我后来回忆,也许我之所以对知识和文化如饥似渴的追求,就是因为他们在我心底播洒埋下了启蒙的种子。
她也终于和失散的家人联系上了,回南京探了一次亲。回来时专程又来我家,捎来一只南京板鸭。
家里人都舍不得吃。当时妹妹还未出生,我是家里唯一的孩子,所以长辈们让我先尝了第一口,那滋味,我终生难忘。
再后来,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南京女知青和她的伙伴们都回到了钟山脚下,回到了秦淮河畔。当她们霜染两鬓时,也曾重返草原故地重游,仍然捎来了好多只南京板鸭。
我吃过很多次南京板鸭。但我总觉得,所有板鸭的味道,都赶不上当年那只味道纯美、滋味悠长。
安 泰
安泰,本名安敬东。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大学毕业,工学学士,文学学士,法律硕士。曾在党委部门、政府行政执法机关工作,退休前在司法机关担任负责人,二级高级法官。退休前后从事文学业余创作,先后发表杂文、评论、散文和诗歌等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