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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天空
有一种爱,叫相依为命,他们的爱情便是如此。
他们从青丝走到白头,一路携手相伴。
既走过坎坷,也熬过艰辛,却从未互相红过脸,吵过架,而是一天比一天珍惜眼前人。
在遭受20多年不公时,他们更是为了彼此而强忍委屈,硬着头皮活下去。
这对伉俪便是罗烽和白朗,一对热爱创作的文坛夫妇。
图 | 晚年的罗烽白朗夫妇
青梅竹马,红装娶嫁
1909年,罗烽出生于沈阳,三年后,白朗也来到了这个世界,两人是表兄妹关系。
一个原名叫傅乃琦,一个叫刘东兰,两人打小就住在同一个院子里,一起玩耍,一起长大。
说起来,罗烽的性格偏内敛,沉稳安静,白朗则偏活泼,爱玩爱闹。
两个人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可却偏偏玩得特别好。
不过,起初的两人也仅仅是止步于“竹马情”,而且差一点罗烽就变成了白朗的姐夫。
白朗的母亲特别喜欢罗烽,故将大女儿许配给了他,两人年纪相仿,大人们都觉得合适。
可惜,不久后,大女儿就因病逝世了,罗烽这桩亲自然也就结不了。
但白朗的母亲还是想让罗烽当自家女婿,便将白朗许配给了他。
这也算是从青梅竹马发展成了恩爱夫妻。
1929年,罗烽20岁,白朗17岁,两人于这一年喜结连理。
许是因为年纪渐长,已为人妇的白朗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贪玩了,与罗烽相处时也是安安静静的。
婚后的他们可谓是相敬如宾,却不失亲昵。
若是聊起文学,那这两人的话可就滔滔不绝了,关系也会随之变得更加亲密。
只不过,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爱人在旁,不畏风浪
1931年,在满洲省委书记杨靖宇的安排下,罗烽接手了北满的文艺宣传工作。
为了加快宣传品的编印进程,罗烽每天都是早出晚归,忙忙碌碌不停歇。
白朗看着罗烽这般辛苦,不由得心疼起来。
于是,她向杨靖宇请求,能否让自己担任罗烽助手,一来可以帮助他们工作,二来也好照顾罗烽。
这互利的请求,杨靖宇自然是同意的。
因此,这夫妇两便一同承担起了反日宣传品的编辑印刷工作。
那时他们的日常就是:白天一起出门,专心于工作;晚上一起回来,继续聊工作。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其实也不差,毕竟爱人还在身旁。
可“屋漏偏逢连夜雨”,罗烽再怎么兢兢业业,也躲不过祸端。
图 | 罗烽
1934年6月,罗烽遭叛徒出卖,被日军逮捕。
虽然白朗逃过了此劫,可她是罗烽的妻子,敌伪并不会放过她,天天都派人对她进行监视。
可纵使如此,白朗也不怕。
她白天奔波,四处找人营救罗烽;晚上就回家照顾老人,操心家务。
同时,她还要坚持工作,办好《国际协报》副刊。
直到1935年,罗烽终于被保释出狱,一直悬着心的白朗才松了一口气。
她曾写道:“度过了十个月的惨厉生活,他挣脱了敌人的魔手,带着欢欣,带着病,竟然生还了,任谁都不能不说这是死里逃生的……春风拂苏了我的灵魂,望着那跳跃在树丫间的春光,我高歌着美丽的迎春曲,即使是北国的春天,也是迷人的了。”
或许,对白朗来说,幸福就是爱人在身边,只要他在,世间的一切都是迷人的。
图 | 罗烽、白朗
幸福时光,稍纵即逝
虽然身处烽火硝烟,可只要两人携手共度,再艰苦的生活,他们都能熬过去。
同年7月,罗烽与白朗离开家乡,奔赴上海,加入了左翼作家联盟。
在上海,他们与同样从事文学创作的萧军和萧红一起居住,4个人挤在了同一个屋檐下。
然而,尽管在这样的条件下生活,他们四个人还是能顺利创作自己的作品。
尤其是白朗,她的《月夜到黎明》就是在这个时期里写的。
1936年,白朗加入上海文艺家协会,先后创作了《伊瓦鲁河畔》、《生与死》等不朽的短篇小说。
这段岁月对于她而言,是痛苦的,是不甘心的,她的作品无不充斥着家国被侵略的恨意。
后来,“七七事变”爆发,怀着满腔爱国热情的罗烽和白朗纷纷加入了文艺界战地服务团。
他们开始不分昼夜地在街头游行,呼吁所有人“站起来”,一起保卫国家。
可惜,呼吁声敌不过日军的轰炸攻击。
为了安全着想,白朗和罗烽不得不撤离上海,前往武汉。
1941年,白朗以家属身份跟着罗烽一起前往延安,并担任《解放日报》的副刊编辑。
在延安的那些年,罗烽和白朗算是暂时地感受了一次苦尽甘来。
从前线下来后,一个继续从事抗日工作,一个则继续创作,生活平平稳稳。
当时作家董兴泉也说:“这段时间罗烽夫妇二人过得非常顺心,是值得回忆的美好时光,只是有些短暂。”
从1950年开始到1955年,白朗进入了创作黄金期,先后出版了《为了幸福的明天》等长篇小说。
这期间,她一直笔耕不辍,既写她经历过的岁月,也写自己看过的感人故事。
那个时候的她握着手中的笔,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写下去。
可殊不知,美好时光就是这么短暂,未来的她,会在崩溃之中抛弃心爱的“笔”。
图 | 1933年萧红(右)、白朗(左)、关大为合影
强咽苦涩,顽强生存
平静的日子悄然结束,猛烈的暴风雨随之而至。
1955年,罗烽与白朗被列入“反动集团”的一员。
紧接着,1957年,两人被划为右派,早前一切辛劳随之化为乌有。
在上头安排下,罗烽被发配到阜新矿区进行劳动改造,白朗跟着一起。
抵达阜新后,年过半百的罗烽被安排到煤矿做辅助劳动,没过几天,他又被安排到采掘场,下矿坑。
而白朗,则不得不忍着严重的哮喘病在地毯厂劳动。
可比起自己的身体,她更担心罗烽。
那时的罗烽不单单是身体上受折磨,他的精神也备受压抑,可他也不明说,一直在硬撑着。
但这瞒得了别人,瞒不住同床共枕的妻子。
只是白朗也无计可施,她除了更好更尽心地照顾罗烽之外,其余的都做不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1962年,两人才得以摘掉了“右帽子”。
当时罗烽还照了一张相片,并在其背面写上:“一九六二年春,大病初愈。”
这句话,一语双关,其中艰辛,只有他们能懂。
然而,这“大病”也仅愈合了几年而已。
这短暂的平静之后,迎来的将是更猛烈的暴风雨。
图 | 作家白朗与劳动模范赵桂兰
心力交瘁,积劳成疾
20世纪60年代,社会动荡,十年浩劫随之爆发,几乎没有一个知识分子是安全的。
1969年,惨遭折磨的白朗被逼到精神崩溃,她得了精神病。
她时而说个不停,时而笑到颤抖,时而又嚎啕大哭,一天下来,就没有一刻是完全清醒的。
可偶尔,她仿佛又是清醒的。
她会愤怒地把假牙摔碎,把钢笔折断,并发誓不再写一个字!
这个时候的她,仿佛明白自己是何人,是做什么的。
可同时,她也是绝望的。
那时的她曾说自己最爱《咏梅》,“但最能说明我长期以来的处境和目前的心情,则是陆游的原词。”
她是神志不清的,但又对一切事情看得明明白白。
但不管如何,罗烽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他带着白朗先后奔波于沈阳、北京、大连之间,送她去医院治疗。
同时,他还要接受上级突如其来的强制命令,被迫带着白朗一起去复县插队落户。
此时的罗烽,或许比之前劳作时还要心累,可他仍不能倒下!
1970年,他在《金州再迫迁复州湾途中遇雨》中写道:“春花绣半岛,迢迢靡行止,故国盛四海,孤山穷千里,细雨注金城,虚幻似游僧,故我偏飘零,苍茫浮落英。”
然而,人始终不是钢铁铸成的,再能撑,迟早也会倒下。
1973年,罗烽半身麻痹,两臂突发疼痛,自此开始,他往后的生活都得拄着拐杖。
图 | 昔日谈笑间的白朗
荣辱浮沉,漏尽钟鸣
1979年3月,罗烽和白朗顺利得到平反,恢复名誉,并得以重返文坛。
同年10月,两人一起参加了第四次全国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
他们,一个拄着手杖,缓缓走进会场;一个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进去。
看着这隆重的开幕式,两人倍感心安,这苦日子算是熬过去了。
1982年,罗烽和白朗得到国家分配的房子,两人终于有家可去了。
当时在新家吃饭时,罗烽还特别感慨,说:“总算能坐直腰吃饭了。”
总算,他们都能挺直腰杆了。
可才享受好日子没多久,罗烽就彻底撑不下去了。
在白朗的病情稍有好转时,罗烽却因为多年积郁和脑软化,精神也开始失常了。
而这一次,轮到白朗来扛起这个家了。
只是,就算她扛得起一个家,也阻止不了病魔对罗烽的侵袭。
1991年10月23日,罗烽因病逝世,享年82岁。
晚年回忆起这段岁月,白朗说:“他后来疯了。打人砸东西,谁能受得了哇。走了,也好……”
比起在世间苟延残喘,“走了”的确是一种解脱。
1994年2月7日,白朗也撒手人寰了,同样享年82岁。
按照他们的遗愿,后人们将其所有手稿、书信和照片等遗物都捐赠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
正所谓,“生不带来一毛,死不带走一分”,罗烽和白朗这一生也是如此。
他们把大半辈子的努力,全部留给了中华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