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兰州特支在兰州下沟召开的一次重要会议
马晓余
1927年，中共兰州特支书记胡廷珍为适应当前政治形势，加强党的指导思想和进一步推进宣训工作，布置新的斗争方法，乃借其舅父马俶的下沟9号的四合院北楼上（今上沟28号）召开秘密党员及积极分子工作会议。现岁月飞逝，已过68个年头。而其当时盛况，我躬身亲见、亲闻、亲为，故略述于此，以飨读者。胡廷珍（1902-1933)，字玉芝，甘肃临夏人，自幼聪颖，在家庭、私塾、小学及兰州法政学校，读了很多古圣贤的书，从中撷取其精华，很重修身和气节，以文天祥、岳飞、孙文等为个人效法的楷模。他性格爽朗，胆量特大，似带有浪漫主义气质。在法政学校攻读期间，五四运动科学、民主的风尚从北京刮来，在学习期间，日渐探求救国救民之策，尤其在每次学生示威游行运动中，他以饱满的爱国热情，奋先联络在京甘肃籍学生李闵学等加入北京广大学生运动队伍。在波澜壮阔、如火如荼的革命运动中增强革命斗争，锻炼了与敌人血战到底之勇气。毕业后，经李大钊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并赴广州革命大本营参加北伐运动；1927年初，辗转到达西安。经刘伯坚推荐，冯玉祥批准，1927年3月，党派王孝锡、胡廷珍、保至善、马凌山四位同志以"西北政治委员会特派甘肃省党务委员会委员"名义联袂来到兰州……1927年4月中旬的一天，到暮色苍黄时，胡廷珍一人兴冲冲地来到他舅马俶做家，舅父供职在省禁烟委员会，当时因公事到靖远县去了。家中只有年逾不惑的舅母傅氏当家，她秉性温文淑雅，善治家，养儿育女，以勤俭为本。时下，家中有幼长子马晓余（即本文作者﹣﹣编者注）正上师范，次子马守训已7岁，因体弱仍未入学，另外雇有老仆张建，年过花甲，在马家已8年有余，很勤劳，全家主仆仅此5人。胡廷珍和舅母坐在西房炕沿边，"细语家常倍觉亲"地漫无边际拉了一会后，便向舅母郑重其事恳切地说："后天星期日，我打算借您的三间北楼上房开个座谈会，约有男性30位，只要半天时间，因为此处偏僻闲静，闲杂人很少，极合会议的要求。"舅母欣然应允。胡又补充说："来开会的人都是农工学商各界代表，我也采取安全办法，不会发生事端，请您放心吧。明晚我一人前来西房，和表弟等共同拾掇下会场。"说完马上转向马晓余嘱咐："会议是星期天，从正午到下午6时，由你把守好前门，每次把门上扣，如客人依时来叩铁门环三下，你就问找谁，答谓要访顾掌柜的，你便去门开门，殷勤地引进会场（胡字左边是古字，古顾同音，故胡廷珍化名顾掌柜）。会散了，应启门一扇，一扇虚掩，让客人循序出门，各走东西，你要点头笑送，以示礼仪；后门由张老汉打开，西方、北方的客人顺城壕西去。"胡又给张老汉4块银元说："请你准备两担水，开会时供水熬茶，还得买一条单刀牌纸烟、四川卷烟、茯茶、洋火等，再称10斤干酥大豆（兰州特产）,作为招待与会者的茶点。另外，开会时把督办公署政治部干事马守和调来（系我的族兄），戎装佩枪，在会议室周围巡逻，以防不测。"他把事分配好，又到院内查看一番。此院堂屋3间和南房对厅相对，东西厢房各3间也对称。3间北楼雄踞堂屋之巅，门迎四墩坪，背负白塔山，子夜时分黄河波涛声，声声不绝于耳。刻下，四邻梨花正在怒放，把这座院子围在当中，满目一片白玉世界，酷似仙家一般。院井内摆满草木本各种盆花百余钵，在春风吹拂下，都生机勃发。胡对会场环境幽静、安全有所自信。遂眉飞色舞地喜谓我们，一切都十分满意，频频颔首称好，即向舅母辞别而归。次日夜幕降临，万家掌灯时（照的是植物油的灯盏），胡身着藏青中山装，头戴灰呢礼帽，左腋下挟着蓝布包来到家，与舅母略作寒暄后，即去南房办公。见其多日来公务繁忙，面孔显得十分清瘦，而精神仍极饱满和乐观。尤其那光风霁月胸襟，时而外露。他坐在桌案中央，打开公事包，取出十页纸和小本，准备行龙走蛇。可是，他放下管城子笑谓我曰："表弟我看你还是上学好，应效法古人，学是三余，读久了，学问自然丰富了。盖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如有机会还是去北京深造，尔后再去俄留学。"又说："我们进行的国民革命，非常艰苦的。虽然在孙中山领导下，推翻了三千年封建帝制，建立了民有民治民享的自由民主国家，极其伟大，实际上袁贼称帝、张勋复辟、黎元洪把持国政、新旧军阀连年混战，外侮日寇。目前蒋冯勾结，又发动了祸国殃民的内战，所以，我们遵循孙中山的'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的遗训，誓将革命进行到底。因此，我希望你有一天念书机会，就得奋读一天，将来天下兴亡的责任．还得当代知识青年们担当起来，要立志做大事，不可立志当大官，这个大事就是国民革命。"我听了这一番催人奋发的教导，彻夜难眠！我给他沏了壶普洱茶即告辞，他独自聚精会神地剪烛夜战了。翌日旭日东升，光芒万丈，胡洗盥后，同我们喝麦茶，吃杂面锅盔。之后大家便上楼房布置会场。胡指示大家：为了会议防密和安全，不挂孙中山和列宁遗像，也不贴标语与口号，只挂写的会议程序（起立开会，保部长报告开会的意义，胡书记作半年工作发言并总结，代表自由发言，哑唱国际歌后散会），其余室内照旧。只将四个方桌移拼室中央如一字形，周围摆放参差不齐、高低不等各式椅凳，足够32人坐的，桌上放置八音钟、各种色彩迥异的茶杯茶缸、小碗等。又放置文房四宝，以供记录之用。又把烟火茶点等，均匀地散置在桌子上，大有简朴革命的样子。时有采花的工蜂从窗外飞进室内嗡嗡；还有一对燕子在楼檐上衔泥筑巢，忽飞来、忽飞去，不停地工作。胡触景生情微笑着向大家诙谐地说："我们布置大抵如此，而它们先来为会议祝贺，多么有意思，诗情画意任人去做吧。"他又转过头来向张老汉说："开会时，你多辛苦一下，专送茶水和守候会议室通道。目视八方，耳听四面，如有异情即向我报告。"又给马守和说："你在室外房顶巡视瞭望，做会议的保护人。"1927年4月17日13点钟，大门铁环咔咔地铿锵而有节奏地响开了，不一会儿，全部客人都到齐了。其中还有大人物保至善也来参加。客人们衣着打扮有穿中山服的、有穿学生服的，还有穿套衫和短打而腰系布带头扎白羊肚子手巾的。看年龄，大约从20多到50多岁不等，口音南腔北调土话方言，真是五湖四海的人会集到一块了。3间楼房里聚集这么多人，从外面却听不着一丝声音，看不到人们走动的影子，和平常一样平静。我把大门上闩后，受一种好奇心驱使，便悄悄地溜到楼上看看世面。适逢保至善宣布开会后，并致词："……现在敌人已磨刀，向全国劳动者动手了。我们致力于国民革命，不能坐待灭亡，必须趁早做相应的准备，参加战斗。说到党的组织工作，极为重要，这和打仗一样，欲想打胜仗，必须订出正确的作战方案，统帅部调兵遣将，后勤部保障军需，司令发号施令，才能得心应手大打胜仗……"我听了一点即回到守护大门岗位，竖耳静听内外的动静。闹钟响过18点，会议胜利结束。客人仍轻手轻脚、轻语轻言地下楼，跨过门槛各奔东西。胡廷珍送完代表，仍和大家一块做好一切善后工作，物还原位，锁好门户，联袂下楼。他仍神采奕奕笑告吾母曰："舅母，会已开完了，一切都很满意，我向您老人家道谢，也对表弟们说一声谢，我很感激！"他吃过牛肉臊子面片之后，便再说一声谢谢而独自回衙去。胡走后，马守训对吾母乐呵呵地说道："娘，今天参加会的是挖煤娃、造币工、织呢工、种庄稼的人，还有挑水的、拉尿的，学生、老师等，他们都学到知识，在会议席上他们把受苦很大、受压迫很深的感受都说出来，现在都晓得如何去革命，如何去为别人谋福利，自己掌握自家命运。您看，多稀奇呀！胡姑舅一心扑到公事上，为世上穷人谋幸福，看看，多有大志啊，不徒光大胡家门第，而且我们也感光荣。"娘听后对他说："很好，你要向他学才对。"注：节选自《红色记忆﹣﹣甘肃省党史资料》，兰州：甘肃人民出版社，1977年，第115-121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