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师生情谊(作者:耿勇)

旅行   2024-09-10 00:01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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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样


耿 勇

别人在教师节,总有许多师生情谊,值得回忆。而我却有一段有些另类的师生情谊,不知写出来,读者会不会觉得有些奇葩。
这段也不知算不算师生情谊,是真实的故事,虽然说出来有些苦涩,也有些别扭。五十年了,它一直埂在我心里。有许多次想提笔写出这段经历和情感,可最终都放弃了。现在我已退休,也是过六旬的老人,顾虑少了,决心还是写下这段真实的往事,不让它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的历史尘埃里。
我读初中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前期,那是一个“读书无用论”猖狂到顶峰的荒诞年代,“不学ABC,照样干革命”已成为我们丢开书夲闹革命最好的诠译。不过,即便在这样背景下,也有老师是埋头教学的,其中包括我的数学老师,按当时流行的话,他是个彻头彻尾的“只埋头拉车,不抬头看路”的人。他让我一辈子难忘,并非他擅长讲课和演算,而是他那段说不清,道不白的人生经历,在我还少有人生历练,情感单纯的心里,留下说不清是啥滋味的记忆疤痕。
半世纪过去了,这位数学老师的身影,至今在我脑海里是清晰的,他是个矮人老,还有些跛脚,平时不知是否因抽烟过多,熏黑了脸,右眼下脸颊上还有个“猴子”,加上说话瓮声瓮气的,有点像电影上的反派人物。平时他不戴眼镜,用根绳子两端拴着老花镜挂在胸前,近处看课本时,才戴上它。他讲课是非常认真投入,记得那时他教平面几何,推算分析习题的板书常写满整个黑板,擦黑板时,如觉未擦尽,便用袖口擦。他不停地讲解和演算,多少让我们在那“读书无用论”的时代,看到些数学的有趣和魅力。因他是数学老师,又很敬业,所以纯洁的我们对他的相貌举止,没敢也不愿意往丑陋猥琐上靠。
那时正值批林批孔,大家虽是肩膀稚嫩的中学生,但也要经常走出校门学工学农,要时刻提高警觉,“拒腐蚀,永不沾”。那阵子,工宣队长期驻扎学校,队长是八级钳工的老同志,他旧社会苦大仇深,所以生怕我们年轻一代受骗上当,变质变色,大会小会上,他总是激动地讲个不停,甚至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浓重的江浙家乡口音,我们也很难听懂。
工宣队驻扎学校后,有一阵子,好像很太平,只有一个同学私下不参加课外活动去自说自话学拉小提琴,被揭发挨批。工宣队长又是全校大会上一阵激动,那句“想搞一技之长,不走又红又专的道路”,这句话我们总算听懂了,但嘴不敢言,心里却不能苟同。
工宣队领导学校,有一个明显特点,就是不安分,好像学校很安静,大家都静心读书,他们就会很失落似的,总有意或无意想整出些动静来,让“阶级斗争”这根紧张敏感的神经“物有所值”。现在想来,在我们的周边沒有地富反坏右分子捣蛋,“腐蚀”真正具体的主要内容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后来也不知是在这方面说多了还是想多了之故,反正“隐蔽战线的斗争”,让我们这些学生娃,只见云雾不见山成为历史。工宣队员常挂在嘴上的“防腐蚀”,终于尘埃落定,有了现实的案例。
那天早晨,我和以往一样去学校上课,进了校门,就发现气氛有些紧张。特别是到老师办公室去拿批改后的作业时,更是感到老师们的表情凝重。学校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学生,而是这位数学老师,他犯了流氓罪,被派出所公安抓走。
这个消息如原子弹的冲击波,波及扫荡校园的各个角落,大家为之而震惊。震惊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聚焦到这位老师身上。有人说他的老婆在农村,也有人说他是个鳏夫,反正他身边没女人,单身一人,也不知是在帮女生辅导功课时,一时难以抑制情欲,产生邪念,还是早有预谋,对女学生动了手脚,还是别的什么猥亵举动,反正有人举报,工宣队如临大敌,更是兴奋不已,夜以继日,挑灯夜战,忙的一塌糊涂。他们一忙,老师和学生更无心上课,学校一会召开大会,一会是班级小组讨论表态或揭发。在讨论时,有同学发言,揭发数学老师居心叵测的丑恶罪行,说看见他常在课间摸女生脸和手。这一无情地揭发让我们男同学“护花使者们”,更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也有同学不这么想,觉得是老师喜欢学习好的女生才摸的,那“摸”是赞赏的抚摸。
老师被抓走,我们原本以为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不曾想一个星期后,他又被押了回来,学校要召开批斗大会,把他作为反面教材的典型,让大家以此为鉴,吸取教训。因为我是班长,工宣队员找我,让我与另一位男生在批斗会时负责看管押送他。批斗会那天,我们把写有流氓犯,在其姓名上打着红色大叉的牌挂在他脖上,站在主席台上,下面是义愤填膺的师生,在工宣队的带领下,口号声此长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记得那是初冬,瘦弱头发稀疏的他浑身不停地发抖,汗珠从头上顺流脸上和颈部,或许是木牌子不轻,细铁丝紧勒着他的脖子,他有些受不了,硬撑着怕自己昏厥过去。此时处于人的本能,我怜悯之心油然而生,我放松扭压他手,不再下压,而是有点类似轻松扶拉着他,另一只手先是垫着细铁丝,后来又悄悄地拎起点,让有些沉重牌子稍为悬空点。我的这点善意,他好像感觉到了,因为批判会后,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流露出谢意。
事后,我有些暗自后悔,恨自己心不够狠,革命立场不够坚定,意志薄弱,不该同情他。他虽曾经是我们的老师,但现在是流氓犯。正是处于这个心态,这个秘密我一直放在心里守了50年。
中学同学毕业30年后再相聚时,我回到家乡,参加同学聚会。那天,大家喝酒聊天时,我向其他同学打听这位数学老师后来的情况,男同学们都说不知道,女生大都说不记得这件事了。我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事,就再也不提此事。自己知趣地瞎想和推测,老师被捕后不久,“四人帮”被粉碎,人们思想与做法不再“极左”,那么他的定罪应当劳教后便释放了,他兴许会回到农村,在简陋的山区小学,教孩子们数学,他有专长,不至于会饿肚子,无法生存的。
在那样的年代和环境中,不知有多少同学,受这位老师授课的启发,有所受益,反正我是受益者。因为他让我对数学产生了兴趣,虽然高考落榜,但入伍到部队与其他人相比,不谦虚地说在数学方面“领先一步”。当兵第二年参加全军第一次统考,顺利考上军校,后毕业提干,成为一名军官。这或许才是我至今真正忘不了这位数学老师的根本原因。


(配图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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