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红胜:猪肉的记忆

文摘   文化   2024-08-19 00:00   湖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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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第99期

总第1203期


  中元节,在我们老家所有节日中,除了春节之外,人们都很重视中元节,这个节日的重视程度甚至都超过了中秋和端午节,我们老家叫过月半。在这个节日期间,所有嫁出去的姑娘都要被娘家人请回去吃大餐。

  提起这个月半,立马就想起了我们当地的一首民谣:八月中秋七月半,糯米糍粑用糖蘸,遇到一个哈巴汉,一筷子夹两个半,塞进喉咙管,烫的逆逆颤,双手抓心肝,两眼往上翻……估计这个民谣只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才听过,也只有我们那个年代的人才能真正体会到这首民谣含义。它不是嘲讽一个人嘴馋,而是在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一顿好吃的在所有人面前意味着什么。

  儿时,我家里比较穷,亲戚家也知道,每每遇到亲戚家里有好吃的时候,也会借机叫上爸爸或者妈妈带上我们过去解解馋,所以那时候我们最喜欢和大人走亲戚,不为别的,只为吃上一顿好吃的。要是能吃上一顿猪肉,那感觉真的爽歪了,因为那年代也只有走亲戚和过年才能尝上几块猪肉了。不知道为啥,那时候的猪肉格外香,格外诱人,现在想起来还直流口水。那真的是世界上最美的佳肴。

  提起那时的猪肉,有几次难忘的经历,让我几十年来对它有了刻骨铭心的认知。

  记得六岁那年,早就期盼的月半终于来了,舅舅家又接我妈妈过去做客了,印象特别深刻的是那天赶上我妈有点其他事情去不了,就让我一个人去了。到了舅舅家,满满一桌子客人,我这个细伢能坐上桌吃饭,完全归功于我今天是替我妈妈来做客的,按照平时就只能拿着碗筷在我妈妈旁边“钓鱼”了(就是上了菜给没有桌位的小孩直接夹在碗里吃)。那个年代真的吃啥都香,等一品碗炖猪脚上来的时候,舅妈就直接舀了一大勺猪脚到我碗里。我随即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就发现不对劲,嚼吧嚼不烂,吞吧实在吞不下去,那块猪脚满满都是猪毛桩。那猪毛就像毛刷一样实在让我难以下咽,想吐掉吧,又害怕。这时候舅妈也发现了我的异常,就问咋回事,我如实说了说太多猪毛。舅妈脸一沉骂道,得麦示的(当地的国骂土话,一般都是长辈呵斥晚辈),不准吐,你还真是有肉嫌毛啦。一桌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的看着我。我满脸通红低着头也不知道该咋办,吞也吞不下去,吐也不敢吐出来。就这样一直含在口里,那一块无数次勾起肚子里馋虫的猪肉再也不香了,也是那时候我也才知道有肉嫌毛的真正含义。

  九岁那年的月半,是我和妈妈一起去的舅舅家,那天孩子很多,吃饭的时候,小孩都是自己拿着碗筷在自家大人旁边“钓鱼”。舅妈比较疼我,特地帮我盛了一大碗肥肉,那肥肉喷喷香。我狼吐虎咽吃完肉后也饱得差不多了,就和其他小伙伴出去玩。刚玩没有多久,我就全部吐了,舅妈说是我的身体底子太差,受不了太大的油荤,让猪肉给伤了。那一次如同生了一场大病一样,只知道吐,后来只要看到肉或者闻到猪肉味我就害怕。这种感觉一直持续了很多年。

  20岁那年我在外面打工。快过年了,特地打电话给老爸,说我可能要迟点回家,让他先把过年的猪肉准备好,等我回家后再付猪肉钱,因为都是要趁着最冷的那几天做腊肉的。等我回家后发现。爸爸在附近猪肉铺买的肉很多都是槽头肉?我平生第一次吼了我爸,说他不会挑肉,挑回来都是人家不要的。老爸也是受了委屈一样啥也没说,后来才知道不是爸爸不会挑,而是没有现钱给人家,哪里轮到你挑肥捡瘦呢。

  从那时候开始,我对猪肉便没有一点好感,以前看到家里养的猪总觉得很可爱,之后怎么看那猪怎么丑。一直到现在,总觉得猪肉很可恶,很势利,甚至有些作弄人了。你没有钱,它玩命诱惑你,你想躲都躲不掉,你可以不见它,但它的味道你躲都躲不过。让你想吃吃不到,吃多了还让你难受。没钱吃不到好肉,如今有钱了,却再也找不到馋得人流口水的感觉了。

  唉,这猪肉的记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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